10.寺廟(易寒暫別)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垠軔字數:3119更新時間:24/06/27 19:52:21
第二日。城郊破廟。
此地已遠離市集,與熱火朝天的鬧市佳宴若水之隔,枯木草簾,荒無人跡。
凝萱踩在斜草冷露之上,發出“吱吱”的聲響。
兩人前後踏進廟門,頂上蓋下滲人的破敗佛影,在將塌的外壁透出幾個大洞——幸好是正午時分,光燦如火,否則是以常人都要懼怕。
她緩步移動,眼神環視,身後黑影閃動,手臂一緊,腦袋已被人按下,易寒疾地攜她躲到廢棄的帳幔後,捂上她的嘴。
窸卒響動,似有微弱人聲,“救命——,救命——”
“這是——”
凝萱屏息,發覺這聲音有些熟悉,她撩開簾子,近前幾步,“小姝。”
這丫頭一身鮮紅貼衣緊裙,被人綁在木樁上,嘴巴喊叫不得,卻不忘瞠目罵人,“我要去找他,這烏龜孫子王八蛋,我要宰了他。”
手腕被人解開,她二話不說,急火往外衝。
“小姝,怎麼了?”凝萱拽住她。
沈堰的妹妹,沈姝。沈老爺求佛拜廟,施齋行善,五十歲時才生了這麼個女兒,自小嬌生慣養的,直率活潑,與沈堰是一棵樹上結出來的。
“三姐姐。”她喊出聲,急不可耐。“有人這麼欺負我,你還不許我去報仇?”
“還有人敢欺負你嗎?”凝萱擡手,她髮絲上草葉堆積凌亂,稍顯滑稽。
這小娃娃的名聲,過沈堰而尤不及。她惹是生非的本事,人盡皆知,東家的圈彘,西家的麻雀,南家的鞍馬……怕是沒她還未踏足的地方。沈家二老頭疼不已。
“我……”沈姝說不出話,“我只不過看那人腰上的石頭漂亮而已,想借來看看。”她自知理虧,“三姐姐,你說世上哪有這麼小氣的人?”
“你識得人家?”
“不認識。”
“那你就該好言相商。”
沈姝紅了臉,“我又沒說不還給他。”
“後來呢?”
沈姝撓頭,“看他人生地不熟,我就想把他騙來這兒來,好好教訓一頓,可誰知,反倒被他擺了一道。”
她仍不甘心,“我若是再看見他,非要他好看。”
日影流轉,射進破廟之中。一言不發的易寒忽轉身,佛像之前,石桌之下,草叢中掩着枚色如翠色的扳指。
“這是什麼?”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沈姝氣得大叫,“小氣歸小氣……這人真不夠意思。”
先是做出副不捨之狀,結果得了便宜還賣乖,不僅綁了她,還將這東西留下,擺明了想看她笑話。
“這是獨山玉,產自囡陽。”易寒瞧了眼,忽道。
凝萱摩挲那玉表面,訝疑道,“你怎麼知道它產自囡陽?”
“只有獨山玉,才能如此堅韌微密,且色彩斑駁陸離。其他玉種,都不能合二者爲一。而獨山玉,只是囡陽翡翠獨支……”
所以這人應該不是普通世家。
凝萱點頭。
“等沈堰何時去了囡陽,叫他帶幾塊回來。”她安慰沈姝,“快回家去吧。”
“大哥天天賴在縣衙,二哥一早又跑出去了,家裏太無聊……”
“啊——”一聲尖呼,沈姝被凝萱護在身下,“救命——”
墨影極快,箭矢般破窗而入,飛入破廟之中,凝萱身子被人推開,待她回看時,那東西已在被易寒夾在食指間。
易寒看了眼門外。人形已遠,追是追不上的。
“又是這個?”
“這是什麼呀?”沈姝嚇得青一陣白一陣,“好厲害……”
鳳羽翎!
回去的路上,易寒臉色陰沉不已。
“我早就覺得你不對勁!”凝萱道,易寒可是油鹽不進,可是先前,他見到鳳羽翎時,恍惚之間,還是被凝萱捕捉了個完全。
“你認識這個,是不是!”
“見過,有印象,但——”易寒擡眼,話中卻帶着失頹,“我得離開一段時間!”
翌日下午,正院的丫鬟婆子便將凝萱的鳳冠霞帔和婚服送上了門。
“小姐,還有這個!”來人將那繡繃放上桌,“這可是重要的嫁妝,小姐得自己繡,鴛鴦牡丹的花樣兒,可以自己選!”
“另外,成親前,小姐就無需離開偏院了,既然親事已定,小姐就安心準備吧!”
“王婆!”
無需離開?凝萱昨舌,伸出的手撲了個空,不僅是婆子丫鬟走了,就連這側方不過幾米的牆口,都派上了幾個彪形家丁,生怕她逃婚的架勢!
搖頭嘆氣,將那木質白絲面的圓繃撂在一旁!
三日後,寅時,天方漸未亮,魚肚白自東方摸出,這方偏院已傳出窸窸窣窣的響動。
小雅與凝萱互換衣衫,躺進了後者房間,凝萱則與易寒一起,仰頭看這兩米多高的圍牆。
這是凝萱的請求!她必須出去!
“怎麼出去?”
昨日,她知會易寒時,他可是信誓旦旦能帶她出去的。
易寒上下掃量凝萱,吃吃開口道,“抓緊我!”
凝萱顯然有些羞窘,雙手不知何如何安放,她是相信易寒的,但這輕功,她也只在書上見過。
還未訊問,凝萱便感覺到腰身一緊,一條臂頓得擁上,將她環住,“閉上眼!”
凝萱未反應過來,只得乖乖照做。
頭頂冷風簇簇,身體騰空躍起,整顆心吊着,凝萱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下意識附上易寒的胸膛,扣在他肩膀上。
沒等這恐懼遍佈全身,凝萱感到腳底一滑,險些甩出的身體被拉回來,穩穩落地。
睜開眼,已是在衛府之外!
凝萱動作僵着,持了好一會兒沒敢動。直至其緩過神,才發覺自己還貼着易寒,不動聲色與他拉開距離,若無其事道。
“快走吧!”
“嗯。”
譚波寺位於垠城西南,綠水青山掩蓋,不說生機盎然,但至少也是派平靜祥和,世外桃源狀。
遠處,健馬長嘶,一男一女。馬商,馬廄,馬匹,自然是數不勝數,奈何,是凝萱對馬技一竅不通,本是想找頂轎子,可見易寒,實在講不出這提議,若非她拖着,易寒如今早因事離開!
易寒跨上馬背,伸出手時,凝萱也沒有矯情。經此多事,她大抵見識到些江湖兒女的不拘小節!
地平線的紅輪碾壓住兩一前一後的長影,譚波寺中傳來僧人“叮——”的冗長鳴鐘,大門緊閉,看來是時間太早,還未有香客前來。
兩人並肩行至池塘石岸沿邊,大雨之後,水幾近溢出。
“那你一路小心!”凝萱拿出一早準備好的包袱。
“這是……”
“一些盤纏,還有些草藥。”凝萱幾次活在易寒庇護之下,但凝萱也隱約清楚,易寒與她不是一路人,即使兩人允諾在先,易寒也一定有未完成的事。
何況,那事與風羽翎相關!
“多謝!”
凝萱點頭,捏着盤纏的手腕猛地被易寒拽起,滿袋銀兩隨着涼水擊捶“噼裏啪啦”攤灑在地,水波無紋的湖面忽旋成渦,刀刃利影下是一張張白麪如廝的冷臉。
易寒眸光一閃,左手將凝萱護在身後,足尖一頂,幾顆硬石同時飛出,數十道黑影中便軟下幾條。
“易寒!”凝萱輕聲道。手上“咯吱”一響,骨頭彷彿被捏碎般。
“大夥兒都看看,不愧是門下排名前幾的頂級殺手!”
易寒抽出劍,黑目中蒙上一層冷意。
“呵呵!”來人並未在意死去的同伴。反倒笑意染深幾分,“真是可惜呢!”
“我說這幾天怎麼聞不到你小子的味道,原來是……又躲在女人身後。”爲首的語氣高揚,“真是一點出息都沒有!”
“閉嘴!”
“你小子什麼時候才能有種些!”
“除了口無遮攔,你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擡手間,易寒指尖已多了幾根黑色銀針,“咻——”的飛出,身後幾人直接癱倒在地。
“你果然還是——”
這麼一來,餘下的只剩六人,爲首的臉色一變,腳步後退幾分,“你可真是給門主長臉!”
“可惜他教的,你一點沒學會!”
“給我上!”
終於是忍耐不住,大刀一揮,圍在周身的人俱是撲身砍劈上來。
可想而知,這幾人皆非平平之輩!
譚波寺,佛門之地,已陷入一場血腥的屠殺!
易寒一面抵住周遭的攻擊,一面將凝萱擋在身後,凝萱只得跟着他的節奏,免得給他拖後腿!
聲色未現間,幾支銀針射出,卻再未中一人!
一柄短刃疾速襲來,易寒舉劍欲擋,卻感到其中力量千鈞之勢,手腕劇烈一震,劍脫手而出。
一躍而起,易寒一把握住了對方短刃,急落而下,利刃裹在手心,血從指尖流出!
“易寒!”
“去死吧!”對方狠厲的言語響起,“門主說過,不聽話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易寒!”
凝萱背後一涼,向前一傾,易寒額上的汗暴珠而下。
瀕死之際,那佔乘上風之人高吼一聲,沉沉倒下,再看,一把長刀已直插太陽穴。
剩下的,同樣,一個接着一個倒下。
“易寒!”
易寒沒說話,斜眼瞥到一人,飛刀過去,信鴿一鬆,無影無蹤。
“……”
臉色一沉,一腳踩上那人的臉!
目光輕移,易寒擡眼,望向遠處的人,“佟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