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江清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放羊江南字數:5170更新時間:24/06/27 19:50:26
等虞知走回來時,恰巧遇上了追上來的王大福。
“少爺求沒求姻緣?難得來一次不求姻緣可是不值當。”王大福說道。
虞知還真是誠心地拜了拜。神佛鬼怪都是些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東西。“自然要求。雖然少爺已經有了心上人,但是也得求着月老扯一扯紅線不是?萬一我的心上人被哪家的公子看上了,我又要費一番力氣。”
“小虞少爺說的極是。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姻緣也是這般道理。不過話又說回來,小虞少爺年少有爲,京都中的姑娘們挑花眼也尋不到少爺一般的。少爺也不必擔心有人敢來挖牆腳。”王大福頭頭是道地分析着。
說實話,虞知聽着很舒服。
“對了,郭頌賢那兩人呢?”
王大福想着那兩人悽慘的模樣,身子不禁一陣哆嗦,像是自己被浸在未名湖冰冷的湖水裏一樣。“我按小虞少爺的吩咐,直到那兩人將湖裏的所有絲巾撿完,我才放他們上來。我見兩人已經丟了半條命,就不再爲難他們。”
“老王,你覺得我這樣做會不會太過分了些?”
王大福很緊張,這小虞少爺雖然好說話,卻也不能夠如實說話。這樣隨意將人扔下湖中,還是這麼個天氣,的確過分了些。
不等王大福思索好,虞知又接着開口道:“我覺得過分了些。畢竟我也覺得那個年輕公子將絲巾這樣亂扔不好,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但是,各人自掃門前雪,咱又何必管這麼多閒事呢?郭頌賢就是喜歡管閒事,所以他被我扔進了未名湖。”
虞知心想着郭頌賢上次和自己交惡可不單單是爲了管閒事,如今算是一報還一報吧。
對於虞知來說,今日遇見的事情不過只是生活中很平淡的一件事,和他遇見的那些刺殺相比,就是小兒科一般。
虞知已經不止一次體會背後有靠山,身上有虎皮的美妙滋味。即便算是狐假虎威,虞知也是佔盡了便宜。
今日郭頌賢不敢冒犯虞知不是因爲小小的都察院司務,而是秋府這一張虎皮。
……
餛飩攤前,虞知和王大福兩人對坐着,身前擺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還有不多不少的蔥花。
王大福看了眼虞知,又看了身前的餛飩。這少爺可真是接地氣,吃得起百味居里的山珍海味,卻更喜歡街巷裏的小吃食。
一路上,虞知手中不是糖葫蘆,便是麻花糖人等等,活生生一個大胃王的模樣。
“老王,你快吃。你可別瞧不上這點東西。少爺吃遍了京都的小餛飩,都沒有這攤上的好吃。”虞知稱讚着。
餛飩攤的老闆和老闆娘皆是年逾花甲的老者,聽着虞知這話,兩人呵呵地笑着。
王大福可不信,京都很大,這般的餛飩攤在街巷角落裏不知多少。怎就成了京都最好的餛飩?
即是虞知所說,王大福也只好應聲道:“少爺說的極是。”
“老王,過些天我要去一趟北涼府,一路上定然危險重重,你有什麼建議?”虞知突然問道。
王大福大驚,剛放進嘴裏的餛飩咕嚕一下吞進了嗓子眼。
他怎麼能去北涼府呢?
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在京都裏,虞知都性命堪憂,鬧出諸多亂事。好在有秋家護着,可是離開京都之後呢?
王大福彷彿已經看見了千里之外的北涼府。他雖然不知道虞知究竟和誰有仇,又或是提防着何人,但秋若若如此看中,秋漁也曾找他叮囑,這讓他明白了一件事——虞知不簡單。
至少在秋家的眼中,虞知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少爺,定是要去?”王大福苦着臉,像是深巷之中的怨婦一般。
“定然。”
“我可不可以不去?”
虞知看了王大福一眼,淡淡地說道:“我也不想你跟我冒險,但是若若肯定不願意。我也會去跟若若說一說,不過你也替我想想這事。”其實虞知想着去北涼府這件事還是瞞着秋若若好些,否則她定是也要跟着去的。
“多謝少爺,多謝少爺。”王大福感恩戴德地說着。他想要升官,卻也幾位怕死,否則怎麼會到如今還是一個守城的百戶?
虞知心中已經有了主意。葉重和葉青禾打着自己的小算盤,但是若是想要將算盤打到葉清歡或者自己的頭上,自己絕不會放過葉家。
虞知摸着懷裏的金葉子,想着那個未曾見過面的北涼侯,露出一絲輕鬆又兇狠的神色。什麼狗屁的青谷葉家,若是敢惹事總要教訓一番。
……
虞知回到秋府的時,秋漁正在招待客人。虞知遙遙地看了一眼,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他的修行並不勤奮,終日是兩天打魚三天曬網,所以遲遲沒有達到真正的破甲六品。
虞知從懷裏掏出第三幅小人圖。這份撿來的武功祕籍一直都被虞知隨身帶在身邊。如今要去北涼,路途兇險,虞知想着臨時抱一抱佛腳。
“我修行到第二幅小人圖就有破甲五品的境界,若是將三十六幅小人圖全部修行完……”虞知心裏想着。“少爺我滅了那一幫道貌岸然的書生。”
書生指的是三先生那一幫人。當然,虞知也知道三先生後面必然還有黑手。若只是這位殺手界的大佬要殺自己,李浩渺早就已經將那座私塾屠戮乾淨,又何必讓虞知終日膽戰心驚呢?
虞知從修行完之後已經是黃昏時分了。他再次收到了秋勁風的邀請。其實虞知並不喜歡和秋勁風吃那些清淡的麪條或者白粥,自己還在長身體的時候,怎麼能夠吃得這麼清湯寡水呢?
虞知到東院時,秋勁風的屋子裏還坐着一中年人。
秋勁風見虞知,說道:“這位是你的上司。都察院的御史大人江清。”
身爲都察院的御史大人,江清長着一張嚴肅的臉,一眼見了便是一個剛正不阿的印象。可是,都察院監察百官,如此剛直的模樣並不是一件好事。
虞知對着江清行禮,這是頂頭上司,總該要禮敬幾分,而且後頭更是要拜託照拂一些。
頂頭上司就是衣食父母,當然最大的那個衣食父母還是身在皇城之中。虞知是見不上的,否則必然要三跪九叩。
“御史大人。”
江清沒有迴應,一個人既然長着這般嚴肅的臉,連目光也是嚴肅的,讓人覺得身處在都察院的牢房裏。
虞知擡頭應對着江清的目光。他時常被人盯着,問道書院裏頭已經有了經驗。何況有秋勁風在這裏,虞知又沒有殺人犯法,怎麼還要怕了。
巴結歸巴結,但是被當成犯人一樣看待,虞知是不樂意的。
“老師對你的讚譽很高,但依我看來你也只是沽名釣譽之輩。”
江清的一句話無疑是和秋勁風唱反調。虞知能夠入都察院,即便是一個小小的司務官職也少不了秋家在後頭推動。
而江清卻是不認同虞知。
突如其來的敵意讓虞知很無語。
“江大人第一次見我就覺得我是沽名釣譽之輩,難道都察院的御史大人就是這麼武斷的脾氣?這也難怪如今大楚朝堂上派系林立,都察院尤有監察不力之責。”
江清聞言卻沒有動怒。身居高位之人聽到虞知毫不留情的打臉的話,怎麼也要吐出一些“大膽”“放肆”的詞語。
這位御史大人有些不一樣。
虞知走到椅子邊上,不想剛纔那樣恭謹,自己給自己添了一杯茶水。無法躲避江清那種審視的目光,那就坦然面對。
要不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了,我才懶得理你。
當然,虞知現在已經不想搭理江清。他無心爲官,更不在意月俸區區三兩銀子。
“江清。我說這小子不會搭理你。這次你信也不信?”
江清?
在這個屋子裏能夠這樣稱呼江清的,也只有秋勁風。
“老師說的對。還是老師的眼光毒辣。”江清端着杯子,飲了一口茶。神情不再像剛纔那般嚴肅。
虞知不難明白這是兩位爲老不尊的傢伙在他身上打了一個賭。
“虞知,你既然說大楚朝堂上派系林立,那你說一說當今朝堂到底是怎麼派系?”
虞知望了秋勁風一眼,見對方裝作看不見的模樣,只好說道:“當今大楚皇朝,有位楚王,有位黎相,還有刑部尚書趙家,都察院等等,御史大人覺得這算不算的上派系林立?”
說了等於沒說。
楚王,黎相,刑部尚書,都察院……怎麼不將整個大楚官員一一說出名號?
一家一派?這便是所謂的派系林立?
虞知心想着才不會和這監察百官的頂頭上司說實話。自古忠言逆耳,若是說錯了話難免就是要穿小鞋了。
“御史大人,都察院既然有監察百官之責,那麼應當是不畏權貴,替陛下分憂解難,讓大楚朝堂海晏河清。在下在坊間有一番聽聞不知當講不當講?”
江清面不改色,說道:“直言無妨。”
“在下聽說黎相府中藏着上千萬兩黃金,黎相府裏頭還有一間密室收藏着奇珍異寶,都是黎相從各個州府收刮而來……”
江清終於眉頭皺了皺,眼前這個二十不到的少年一出口就是要彈劾當朝丞相,要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是這小牛犢似乎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些。
既然黎老頭子搶我玉佩,他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了。
虞知不在乎在這位御史大人前多說一些黎修遠的壞話,這可是目前他的第一大仇人啊。
水至清則無魚。
天底下爲官者就數黎修遠家的那個宅院最破,可誰都知道這位當朝相爺總有一些不爲人知的金銀財寶。否則,朝堂內外的奸相之名從何而來。
見江清不說話,虞知又開口道:“大人,此間傳言極多,不可全信,卻也不可不信。該如何決斷在下全憑大人吩咐。”
江清眼角抽了抽,這是第一次有人讓他去追查黎修遠。雖說都察院獨立於六部之外,只對皇帝負責,但是丞相是正一品大員,他這位御史大人還沒有人家官職大。
江清定了定心神,不易覺察地吐出一口濁氣,輕飄飄地說道:“坊間傳聞很多,如果沒有確鑿證據,都察院不能憑着一句傳言就去徹查當朝丞相。”
“大人,我在黎相府看見過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就在後院的湖底。在下親眼所見,要是再不去,黎修遠可就要將它藏起來了。”
“……”
江清的後腦勺有些疼,後槽牙也有些疼。昨日,江清接到恩師秋勁風的書信讓他過府一會。
除夕過後,江清也打算着前來秋府拜訪授業恩師。畢竟,若是沒有這位授業恩師,他不會成爲陛下親自執掌的都察院御史。這是大楚皇帝的眼睛,替皇帝陛下看着百官動向。
書信中還寫道,有一位剛入都察院的少年要讓自己照拂一二。
作爲御史大人,政務在身,日理萬機,入了都察院的少年有許多,他從未關注。可是,能夠讓恩師秋勁風出言照拂的少年究竟是誰?
江清很是好奇。
現在他見識到了這個少年,一開口就想把黎修遠拉下馬的少年。江清後悔當時沒有找個合理像樣的藉口推辭。
……
“哈哈哈哈。”
蒼老的笑聲在屋子裏響起,秋府裏的這個老人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老師,您找的這個少年……”江清不知道該怎麼評價,說心直口快嗎?不不不,這是個愣頭青!
秋勁風看着江清這麼窘迫的模樣甚是懷念,彷彿回到了當年教他們讀書修行的時候。
“你覺得怎麼樣?”秋勁風笑着問道。他又問了一次。
“虞知......他和京都裏的那些世家公子不太一樣。”江清回答道。
秋勁風看了一眼江清,沒好氣地說道:“他不是豪門大戶出身,怎麼會和那樣紈絝一樣。”
江清苦笑,京都裏的那些年輕人沒有一人入得了秋勁風的法眼,就是入了青雲試甲榜的白玉也不過是得了一句“不錯”的評價。
“老師,學生愚鈍不明白這虞知爲何值得老師出言幫襯?”
秋勁風的面子很大,就算是黎修遠也要給幾分,何況是自己的這個學生。可是面子這東西畢竟是用一次薄一分。這次用了下次就不靈了。
花在這麼一個非親非故的少年身上合適嗎?
“虞知要入了你們都察院門下,我要你助他。無條件地相助於他。只要他不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索性這朝堂上便是由他攪和一番。”
秋勁風看着江清,宛若臨終託付一般。
這怕不是老師的私生子?
可是虞知這麼年輕......老師真當是老當益壯...
江清思緒紛飛,京都的官宦之家外頭留有私生子的數不勝數,許多都在都察院的掌控之中。但秋家的記錄卻是沒有。畢竟,江清怎樣也不敢查到自己老師的頭上。
幫一個不該相幫的少年?
江清毫無疑問地篤定了自己心中私生子的想法。
“虞知是不是和黎相有過節?”江清問道。這事情本不應該問出口,但是師徒兩人閒聊之餘向來沒有什麼忌諱的。
秋勁風淡淡地一笑,腦海之中似乎有虞知捱打的畫面。
“黎老頭搶了他的東西,這小子不甘心,想要藉着你的手讓黎修遠落馬。”
“黎相搶虞知的東西?”
“一塊玉佩。”
江清知道秋勁風不會對自己說謊,可是他很難相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黎相會搶一個少年的玉佩。江清想起來坊間關於這位黎相的一些傳聞,心底笑了笑。
“事實如此,老師若是出面,黎相會雙手奉上玉佩,何須仗着督察院的勢力,這樣豈不是把關係鬧僵?”江清作爲都察院的御史有自己的考慮。大臣小官,無數勾當,千千萬萬,都察院總不能夠在他們屁股後面追查。
督查院要大楚朝堂政治清明,更加要大楚朝局穩定。所以對於許多事情,都察院都秉承着抓大放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秋勁風搖頭,說道:“我若是出面,這事情的走向只會讓黎修遠更難堪。”
秋勁風知道的事情比江清多,也知道黎修遠定然是不可能將那一樁娃娃親大白於天下。
“況且,這小子沒有來求我,就表示他會用自己的辦法拿回玉佩。比如剛纔讓你替他去查一查黎相府。”
“我不是他的刀。”
“你以爲他是傻子麼?他自然知道你不會去查黎修遠,一些道聽途說的謠言怎麼能夠讓都察院對於當朝丞相出手呢?虞知口中的那顆夜明珠說不好是他自己杜撰的。可是他還是這麼說了。”
江清很快就明白了秋勁風的話,也明白了虞知剛纔的話,笑道:“他是在告訴的我,他和黎修遠有仇。剛見面就大張旗鼓地擺正立場,不是混官場的料。這一點和白玉相比,差遠了。”
“嗯?虞知選了立場麼?”秋勁風疑惑道,“一直以來,他的立場就是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