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餐早飯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放羊江南字數:5113更新時間:24/06/27 19:50:26
秋若若走過白玉的身邊,看了白玉也看了王石,然後走到了虞知的身邊。
“小魚哥,你沒事吧?”
虞知笑了笑,他傷勢不重,模樣悽慘才讓秋若若誤會了。“沒事。我怎麼可能被別人欺負了?”
虞知擡手想要摸一摸秋若若的頭,想着手上沾滿了淤泥,便停在了半空中然後緩緩放下。
秋若若轉頭看向正準備給虞知戴上鐐銬的傢伙,她的眉宇之間盡是怒氣。“順天府的捕快就是這麼辦事?難怪在京都的街巷中傳言着京都府名聲像是水溝裏的淤泥無差。”
秋若若不顧虞知手上那些污泥,伸手牽着虞知的手,拉着他就要離開。
“秋若若,這是我和虞知之間的事情,與你們秋府又有什麼關係?”白離不願意放虞知走,今日他必須留下虞知的雙腿。
秋若若依舊拉着虞知離開,沒有在乎白離的聲音。這小孩子的罵聲在空曠的大街上硫酸震耳欲聾也沒什麼作用。最多最多只是讓耳朵難受一些罷了。
“婊.子。”白離嘴裏罵着,很輕也很尖銳。
白玉猛然轉頭看着自己的弟弟,眉頭皺起,這兩個字在這個地方說出來終究是不合適。剛纔就算要斷虞知雙腿,白玉也沒有阻止,因爲他覺得虞知的身份不足以讓他在乎。
那麼秋若若呢?
這個不過十五六歲就在朝堂中展露頭角的少女,身後有着秋家爲倚靠,京都之中人人都想爲其贅婿的秋若若呢?
白家從商,經而從政,如今白家家族白萬千身爲戶部尚書當朝大員,已經是位極人臣。
可惜,有錢又權的白家依舊不能夠和秋家比較。
白玉對秋若若素來敬而遠之,他知曉若是自己稍有意向,便是會成爲家族與秋家聯姻的犧牲品。他也是一個有志氣的人,他不喜歡秋若若,也不希望有人能夠干涉到他的終身大事。
白玉望着秋若若和虞知沒有停下的身影,不知是秋若若沒聽見,還是秋若若不在乎。白玉覺得還是第一種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沒聽見?”虞知猛然停住腳步,他笑着向秋若若問道。
秋若若的身影也隨着虞知停下,而停了下來。她回過頭,望着虞知平靜地說道:“自然是聽見了。一個小孩子......與他計較什麼?”秋若若心中覺得還是將虞知先帶回秋府仔細檢查一番傷勢爲好。
虞知扭頭看向白離,白離莫名地覺得自己是否說錯了話。
他皺着眉頭,又看向白玉和王石。“的確,與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
話是這般說,虞知的語氣卻像是要計較到底的意思。一男一女旁若無人一般說着這些話。
“今日清歡不在,我打不過你。等清歡回來,我再來找你們白家算賬。”虞知對着白玉說道。他很坦然,也很現實。如今鬥不過總會吃虧的時候,扯一扯朝廷的虎皮,從容退去。
明明是怯懦的言語在虞知口中毫無違和感,甚至讓人聽了有一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意思。
這少年之恥後勇吶!
看熱鬧的百姓憑空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我等着葉清歡。”
聽到葉清歡的名字,白玉瞬間燃起熊熊戰意,腦海裏浮現起葉清歡當時的那一劍。三年來,葉清歡被他視作一生之敵,敗在那一劍下既是恥辱也是光榮。白玉自己接不下,那麼他自信同輩之中便沒有人能夠接下。
白玉說等着葉清歡,並不是等着虞知。他依舊沒有將虞知放在眼中,事實上他等葉清歡已經等了三年。等消失的葉清歡重回京都,然後再戰一場,用自己手中的劍斬斷三年前的那一劍。
......
秋府東邊的小院子裏,一大清早虞知就和秋勁風坐在了一起,桌上的擺着四碗小米粥,還有一碟榨菜。這一次,並不是只有虞知和秋勁風。大年初四的早上,秋若若和秋漁一同都是在陪着秋勁風吃早飯。
秋家的爺孫三代人皆是神采奕奕,秋若若眉頭有些倦意,卻也不明顯,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偶爾才夾上一根榨菜。虞知則是大口大口地打着哈欠,勉強睜開眼皮子,望了望天邊的浮白然後又閉上眼睛。
他從未想到過秋安一早喊醒了自己,竟是爲一碗小米粥?他不想陪着天天晚睡早起的秋勁風喝粥,平淡寡味。
咳咳咳!
秋若若咳嗽了幾聲,桌子底下的腳又踢了虞知。這才讓虞知稍微吃疼地清醒一些。
虞知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一股起牀氣憋在心頭,說道:“您這麼早喊我便是爲了這一碗小米粥?”虞知覺得這話不對,又補充道:“我可以中午陪您,晚上陪您,半夜陪您。可爲何偏偏是早上呢?我們年輕人正在長身體,起不了早,而且光喝小米粥也太沒營養了。您瞧瞧若若這丫頭這身段發育不良總歸是您的責任。”
“你說什麼呢!”秋若若見虞知指着自己胸口,小臉一紅。的確,自己的胸口並不壯觀,便是一般也是稍差些。可是,這傢伙怎麼能拿這事開玩笑。
秋漁一口粥噴了出來,起身便是像將虞知揍一頓。他依舊是下意識地打量了一番自己女兒。嗯呢,模樣出衆,身段標緻,但是......稍差了一些......
“小子,你還嫌棄我家閨女。若若的確稍遜一籌......也輪不到你來嫌棄!想娶她的人從東城門排到西城門都不止!”秋漁反駁,這反駁卻是讓秋若若的小臉又紅又青。
秋若若望着含笑的秋勁風,目光求助於他,制止一個口無遮攔和另一個爲老不尊的爭辯。
“昨天夜裏,你遇上了白玉和白離。白離視你爲仇敵,你是怎麼想的?”秋勁風不緊不慢地說着,京都裏大小事情都會及時傳進他的耳朵,他也立刻有了想法,如今想要聽一聽虞知的想法。
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指的便是這樣的意境。
回到正題的虞知清醒了很多,拿起筷子先是喝了一口小米粥,才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倒是不擔心白離,和白離相比較起來白玉更加棘手。”
“哦?”秋勁風循循善誘,等着虞知一步步說下去。
虞知無奈,也無不可說的。“白玉懂得隱忍,至少在昨天夜裏他從未表現出對我憎惡,更加不會像白離一樣揚言斷我雙腿這樣蒼白的話。會叫的狗不咬人,悶聲不響的毒蛇才可怕。一旦白玉有這個機會,他會毫不猶豫地按着白離的話,打斷我的雙腿,或者殺了我。”
虞知沒有將白玉放在心上,反倒是弱小的白離給他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這是可怕又危險的一件事。
記住了一條狂叫不停的小狗,忽略了一條潛伏的毒蛇。
“或許白玉看不上我。”虞知苦笑了一聲,猜測道。
秋漁是第一次聽虞知一咕嚕地講這麼多話,愣神了一下,說道:“白玉看不上你。”
秋漁話說的沒錯,白玉是白家傾力培養的接班人,年少成名,名聲不弱於葉清歡,家世極好。在大楚官場而言,白玉將來的成就必然要高出葉清歡許多,因爲家世佔據了其中很大一部分。
葉清歡獨身一人,無門無戶,無人幫扶,在江湖之中能夠受到招攬,在朝堂之上也能會受到諸多大臣的招攬,可親子和養子是截然不同的。
白玉眼中的葉清歡是三年前勝他一劍的葉清歡,如果葉清歡輸了,那麼白玉心中也不會有這個名字。
虞知臉色一黑,自己說自己是自嘲,秋漁說自己可是嘲諷,這是本質的區別。
“你現在有仇家,不該和白家那兩個小子再結仇。”秋勁風說道,“白玉不錯,這些年在朝堂上混出了一些名堂。目前爲止,白萬千還沒有替白鋪路。這孩子性子不急不躁,做事留三分,張弛有度,未來的朝堂上將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虞知不以爲然,說道: “您盡是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是不如白玉,下次讓清歡來和他比比?”
秋勁風捋了捋花白的鬍子,拿起桌上的手帕擦去嘴角上的米粒。他的一雙滄桑的眸子晶亮的嚇人。“葉小子很好。能夠讓陛下重開青雲試甲榜提名其上的少年在大楚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虞知神色得意,彷彿秋勁風這話實在誇讚自己一般。
“可是......”秋勁風話鋒一轉,“葉小子在朝堂上比不過白玉。”
言盡於此,其餘三人不免認同。秋勁風一雙老眼,越老越狠毒。京都的公子小姐們能夠得到他讚許的僅有幾人而已。一番評價,也是直至要害。
朝堂官場講的三分率直七分圓滑,這樣的人物才能夠在暗流洶涌的朝堂上步步高昇。直臣易與君主生出嫌隙,讒臣早晚免不了一死。兩者皆會是慘淡的下場。
以葉清歡的個性,入朝爲官便是一柄長劍傍身,哪有什麼推諉周旋可言。
虞知腦海中已經想象到葉清歡站在朝堂上,高冷孤傲的模樣。獨樹一幟的傢伙終究會被排擠。
“清歡可不入朝堂。”虞知說道。
秋勁風捋着鬍子,沉思。“或許在不就的將來他可以成爲大楚震懾江湖的一把利劍。”秋勁風是大楚元老,即便是賦閒在家心中也已然牽掛着國事。
“大楚興武,江湖之中宗派日益見多,最終會對大楚朝堂構成威脅。以葉小子的武道天賦足,未來可替陛下震懾江湖一衆宵小。”
虞知暗中搖頭,並不認同秋勁風的觀點。葉清歡的確不適合入朝爲官,他或如李浩渺一般浪跡天涯,懲惡揚善來的瀟灑愜意,可是讓葉清歡成爲大楚掌控江湖的一柄利劍,這是虞知不願意看見的。
“清歡可以成爲下一個李浩渺。”虞知說完便是閉口不言。他手中的筷子又動了起來,扒拉着碗裏已經微涼的小米粥,偶爾夾上幾根榨菜絲。
秋勁風三人早已經吃完,只等着虞知而已。
虞知和秋若若離開了,秋漁被秋勁風留了下來。父子兩人對坐着,秋勁風不說話,秋漁也不敢開口。打小這老爺子對自己就很嚴厲,如今已經產生了陰影揮之不去。
“你覺得這小子怎麼樣?”秋勁風輕輕揉着太陽穴,有些疲憊地問道。
秋漁皺皺眉,腦海中竟是虞知一些不着調的事,還有那個問道之恥的名頭。上次,秋勁風讓秋漁相助虞知,他心底是不願的,奈何是秋勁風的命令。幸好,虞知也從未找過他。
“爹,看人看了數十年。您比我知道這小子。”
秋勁風朝秋漁看了一眼,僅是這一眼就讓五城兵馬司指揮使,京都地界的大佬低下了頭。隨即秋勁風又是嘆氣地說道:“你從小好武,我便送你去學武。可惜偏偏是個榆木腦袋,不知是學武學傻了,還是天生如此。我問你話,你好好回答就是了,對我還需隱瞞什麼?平日裏你可沒少到我這裏說虞知的壞話。怎麼今日沒意見了?”
秋漁撓撓頭,在老辣秋勁風眼前,他永遠是被看穿的那個。“爹,不是我說,我不知道您看好他那一點。京都之中隨便拉出一個人來都比虞知強。我真是當心若若跟着這小子混久了,也學成虞知那樣。”
其實,秋漁真正擔心的是虞知將秋若若拐跑了。他秋漁可就這麼一個女兒,自己心疼都來不及。
“剛纔虞知對於白玉的話,你是沒聽麼?難道你就看不出一些什麼?”秋勁風暗示道,語氣頗爲着急。
秋漁能夠坐上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位置自然也不是笨人。他仔細一想,說道:“虞知這小子心眼忒壞,在我們面前污衊白玉,正當我們沒長眼睛。”
秋勁風突然劇烈地咳嗽了幾聲,然後將自己這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兒子趕出來東院。
虞知的說法不無道理,在某一程度上和秋勁風倒是十分契合。可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秋漁怎麼看不出來呢?
“秋安,你說這小子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的?”秋勁風氣急敗壞地問道。
秋安一邊在輕輕拍着秋勁風的後背,一邊回答道:“少爺還小。”在秋勁風面前,秋安一直稱呼秋漁爲少爺,他是看着秋漁長大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般。
“你別替他說話。小時候犯錯他就會找你護着,今年近四十歲了卻還是這般不長進。”秋勁風氣不打一處來。
秋安聞言只是笑笑。“您都看不清小虞少爺,少爺本就不如您,他又怎麼看的清呢?”
秋勁風神情平靜了下來,望着屋外的積雪,說道:“那麼你看清了麼?”
“小虞少爺行事不按常理,從來也不是循規蹈矩的孩子。不說您沒看清,我想問道書院裏的李夫子都被小虞少爺矇在鼓裏。”
“唉,我便是怕他這些出人意料的行事風格。”秋勁風的眼睛之中有着深深的擔憂。
......
虞知怎麼也沒有想到身後秋勁風父子的對話竟是關於他。
他手中拿着一枚繡花針,這是從那位繡花大娘子處得來的。他覺得這東西不錯,於是偷偷藏了一枚。他並未將三先生的那家私塾告訴秋漁,殺手都是刀口舔血的人物,聽到昨日的威脅想必早就已經溜之大吉,怎麼會等着虞知上門圍剿呢?
虞知走出秋府門口時,便見到了王大福早早就在這裏等候。
王大福昨夜沒有睡好覺,黑眼圈就像是熊貓一樣,天剛矇矇亮他就來了秋府等着虞知。僅僅是昨日回到京都一日時間,王大福發現這馬車伕的活計不好幹。
昨夜,當王大福見到浴血的虞知時,心想着這可不是守城門的問題了,搞不好就是發配北境去戍守邊疆。憂心忡忡地度過了一整晚,他明白了無論如何都要跟着虞知寸步不離,就是死也要死在虞知前面。
“小虞少爺。”王大福哭喪着臉,見到虞知打算出府,他並不開心。
畢竟這傢伙是隨便走到一個地方都能夠惹禍的主兒。
“早。”
“少爺今日打算去哪兒?不如去京都裏頭青山湖賞雪,或者去拜一拜臨泉古樹求一求姻緣?”王大福想着將虞知往那些京都公子少爺都不會去的地方引,這樣總會少一些麻煩事。
虞知一聽果真來了興趣,“臨泉古樹?求姻緣?你帶我去轉轉。”虞知心想着自己和晚桐八字還沒有一撇,甚至連墨都未研好,總該趁着新年去求一求姻緣。
臨泉古樹在京都之中很有名,在百味居大湖的另一側。據說,一口清泉,一棵古樹倒是很有意境。不知從何時開始,這臨泉古樹的名聲就在京都傳響。求姻緣者一一應驗,這便是最好的驗證。
於是,地處偏僻的臨泉古樹日日皆有香火供奉,來求姻緣的癡男怨女往往都是接踵而至。
“少爺可有心儀之人?”王大福駕着馬車問道。
虞知想着黎晚桐的模樣,應道:“自然是有。”
“京都裏哪家的姑娘竟是這般好運?”王大福心中猜想的是秋若若。因爲秋若若對虞知實在是太在意了些。
“她不在京都裏。有機會帶你見見。”虞知談起和黎晚桐有關的事情,心中都是很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