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三先生現身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放羊江南字數:5347更新時間:24/06/27 19:50:26
    “你的真氣控制的很不錯。”

    在一旁看戲的李浩渺不忘誇獎虞知,這着實超過了李浩渺對虞知的判斷。聲音在虞知耳邊響起,但是依舊沒有見到李浩渺的身影出現。

    他還想再看看虞知的底牌。

    虞知心中罵着李浩渺。他請李浩渺前來可不是來看戲的,自己也不是戲子,怎要這樣受苦受難。

    正當繡花大娘子冷笑着想要更近一步的時候,私塾的大門開了。裏頭並沒有殺手走出,而是走出一個中年書生。

    虞知認識來人,不正是那個被稱作三先生的傢伙麼?

    完了完了,這小子死定了!

    私塾內外都是知曉這位三先生心狠手毒,心中爲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感慨着。

    三先生跨過門檻,雙手自然垂落在胸前,離着虞知還有好幾步遠就已經停下了腳步。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手中握着鞭子的繡花大娘子,而後將目光落在虞知身上。

    “沒想到你的膽子這般大,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我的名氣弱了?”三先生說道,聲音冰冷。從未有人來堵他的私塾,而虞知是如何知道這家私塾呢?

    對了,寧歡。已經許久沒見一世歡了。是他泄密的嗎?

    三先生思緒頗多,讀書人總是想的多了些,因此傷春悲秋的詩詞才源源不絕。私塾不隱蔽,卻是京都裏最常見的院落了。除去求知書院等三家佔地遼闊,聲名響亮的書院,像是這樣私塾隱匿在京都的角落裏極多。

    而虞知偏偏找見了。

    三先生看着虞知,眼中露出一絲狠辣至極的神色,擺手示意繡花大娘子放開虞知。

    雖是不解和不願,但繡花大娘子依舊照做了。在這個私塾裏,三先生的話就是聖旨,抗旨的就會被扔進護城河裏。

    虞知鬆了一口氣,落日的餘暉下手臂上反射出一點點光芒,那是刺入虞知體內還剩着細小半截的繡花針。

    虞知周身如同刺蝟一般,幸好只是在胸口一圈。

    嘶。

    他試着拔出一枚繡花針,剎那之間鮮血順着針頭一點一點地流出。緊接着,虞知催動真氣同時逼出周身剩餘的九十九枚繡花針。沒有了繡花大娘子的真氣催動,虞知輕而易舉地繡花針逼出,而他自己也成了一個血人。

    流血並不多,但是虞知衣服浸着鮮血,眼睛充血,這模樣像是在牢獄之中受了嚴刑拷打之後的死囚。

    “三先生?”虞知看着來人,充血的眼睛讓他的視線也有一些模糊。虞知費力地擡起一隻胳膊,擦去眼珠子裏的一些血水,勉強看清了來人的模樣,嘿嘿一笑。

    果真是等來了正主兒。

    這笑容有些詭異和滲人。

    “三先生不是想要殺我麼?怎麼又讓這侏儒放了我?”虞知用言語刺激着繡花大娘子,他知道像繡花大娘子這樣的人一生的痛點便是“侏儒”二字。而三先生這位從露面開始便是雲淡風輕的教書先生顯然也是刺激不了的。

    繡花大娘子神情微變,擡手又是打算給虞知點教訓。

    “住手。”三先生再次發話,僅是兩個字就讓繡花大娘子將這一口不吐不快的氣咽回了肚子裏。

    虞知似乎猜想到了一些,便是說道:“若三先生此刻不殺我,今後怕是沒機會了。”說着虞知露出極爲兇狠的神情,配上他渾身浴血的模樣壓迫感十足。“明日,我就帶着五城兵馬司來剿了你這賊窩,爲民除害。”

    虞知轉身離開,剛纔他運轉真氣,讓自己酥麻的四肢能夠正常地行走。他朝着眼神就能夠殺人的繡花大娘子看了一眼,轉身剛走幾步,就聽見身後有說話的聲音傳來。

    “一世歡死了?”

    三先生的話像是疑問句,卻是用陳述的方式說了出來。在他心裏已經確定寧歡死了。他說的並非是“你殺了一世歡”。顯然三先生不認爲虞知有殺死破甲五品的一世歡的能力。

    虞知背對着三先生笑道:“你猜。”

    僅此二字,虞知頭也不回迎着落日的餘暉離開,他的身後私塾門前還掉着細密的一百枚繡花針,針尖滴着鮮血。

    “三先生,我去殺了他。”

    繡花大娘子陰惻惻地說着,手中的長鞭蓄勢待發。讓她去殺了一個少年並不是什麼難事,而剛纔若非三先生的阻止,這少年已經是一具冰涼的屍體了。

    三先生望着虞知離開的方向,瞳孔突然聚焦在私塾外極遠的那棵水杉樹下。他沒有回答繡花大娘子的話,而是說道:“今日起,破甲六品以下若是能夠擊殺此人者,我放他自由。”

    一時間整個私塾寂靜無聲。

    這裏的殺手們雖是依靠三先生的庇護,卻也是受制於三先生。一旦受制於人,若是想要離開就是難上加難。這些年來,入了三先生賬下的殺手很多,皆是因爲一時逃難,尋求庇護。可是,能夠離開了這座私塾的從未有過。

    今日,三先生金口一開。這些殺手們心中已然磨刀霍霍。

    可是爲何要破甲六品以下?

    這樣的小子,三先生一根手指就能夠將他摁死,卻不自己親自動手?

    “我再說一句,破甲六品的人不要去挑釁他,否則我會出手將你們擊殺!”

    爲何?

    疑惑......

    無聲的譁然在衆人心中蔓延開來。三先生的話極爲通俗易懂,他們卻是不明白。破甲六品以下的殺手有十數人,他們自然是幸運的,有了這一次機會。而破甲六品以上的殺手們心中有諸多疑惑也不敢開口詢問。

    三先生喜歡講道理,卻不喜歡解釋道理。因爲在這座私塾裏,他的話就是道理。

    誰會錯過這機會呢?誰都不想!

    “三先生,爲何......”繡花大娘子從未放過一個侮辱她的人,黃髮垂髫皆是如此。這一方面,她有一個一視同仁的原則。

    話未說完,忽然有一股寒風襲來,正對着私塾門口的遠處的那棵水杉樹掉落了一下積雪,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空中竟是有飛雪落下。

    寒風略過了繡花大娘子,也掠過了三先生,吹進了私塾的大門。

    譁!

    一灘血落在地上,譁啦啦像突然傾瀉的瀑布一樣。

    一聲慘叫,穿透了私塾。好在私塾所在的地方較爲偏僻,除了那些殺手們再也無人聽見這淒厲的慘叫。

    繡花大娘子跪在地上,她的腹部被開了一個大口子,面色煞白。她第一次感覺自己離死神是那麼近。而敵人在哪裏?是剛纔的那個少年麼?

    絕不會是。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跪在地上,周身是一灘鮮血,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心生憐憫。

    可是,現場無人敢上前一步,只有無盡的沉寂。和繡花大娘子一樣,無人知曉是誰駕馭着稀鬆平常的寒風殺人於無形。或許唯有三先生清楚對方是誰。

    “她並不知曉。”

    三先生踏出一步,對着空氣解釋。他的身後突然爆發出一股無盡的氣流阻擋再度來襲。

    狂亂的風暴和空中裹着些許飛雪的寒風相遇,將其泯滅在半空中。這只是普通的一股風,對方走了麼?三先生皺起眉頭,目光還是落在遠處的那棵水杉樹下。

    他無法判斷,也不敢在貿然出手。否則憑着剛纔的那一襲寒風就能夠絞殺了整座私塾的殺手。

    對峙了許久,或許他只是在和空氣對峙,誰又知道呢?

    “我再說一次,破甲六品以下的殺手方可襲殺。這是規矩。”三先生轉過身看了一眼繡花大娘子的傷口,心中一驚。方纔他才明白對方已經留手。

    衆人應聲,然後將繡花大娘子給擡了進去。此刻,一衆殺手已經沒有了磨刀霍霍的心思。即使是自由的獎賞也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他們已然不信了三先生的話。

    什麼破甲六品以下方可襲殺。

    若是被尋仇上門,人家誰會管你是什麼修爲?

    這個點子很扎手。

    ……

    虞知沒有出去多遠,在一處僻靜的街巷拐角處停了下來。身體靠在白色牆壁上,身上的鮮血也跟着唰的一道刷在了上面。

    虞知半躺在這地方,他像是一個老邁的人走走路便是要休息一番。平順着呼吸,想着接下來該如何,也等着李浩渺出現。

    現在每一處繡花針刺入的地方就像是一個個細小的火山口,那一處血液像是裏面的岩漿,正欲噴發。

    “何必把自己弄成這樣子?”李浩渺的聲音不知道是從何處傳來。這一次並不是傳音入密,聲音真真切切地鑽進了自己的腦海裏。

    虞知左右轉頭一看,看見街巷盡頭的陰影處正走來一道身影。再眨眼一看時,身影已將站在了自己的身前。

    “這一招不錯,能不能教我?”虞知充血的眼睛放光,李浩渺的這種裝逼方式也是他想學的。

    李浩渺無語,自己這位侄兒說話似乎一直是這麼不着調。他扔給虞知一顆藥丸。

    虞知也不含糊,一口吞了下去,一絲清涼的感覺瞬間從舌頭傳遍全身上下,身體裏那種火燒山一般感覺也減輕了不少。

    “你過些天不在京都。我也會和清歡一起去北涼府。此去便是幾個月的行程,山高路遠怕路上出現這些傢伙攪局。所以這一次趁着你在的時候,借你的手震懾他們一番,總能夠讓他們有一些顧慮。”虞知想的很周全。北涼府不比京都,同樣是暗流洶涌的地界。而此行還要面對紹武侯這等人物,虞知不想同時來面對另一方的刺殺。

    再者說,黎晚桐會和自己同行,若是讓黎晚桐傷了,虞知不能夠原諒自己。

    “我的傷卻是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虞知無奈地一笑,而後責怪地說道,“要是叔你不在一邊看戲,我也不可能受傷。我這就出城去和姑姑說,就說你這傢伙見死不救。”

    說着,虞知雙手在胸口的衣服上擦了擦,又往自己臉上抹了抹,顯得更慘。

    啊啊啊.....

    虞知慘叫着。

    李浩渺伸手揪住了虞知的耳朵,若不是看這小子重傷,定是先將他教訓一頓再說。

    虞知幾番告饒之後,李浩渺才鬆開手。“你去北涼府何事?”

    虞知揉着耳朵,嘆了一口氣,更爲無奈地說道:“倒不是我,是清歡。”虞知說完來龍去脈,李浩渺平淡地說道:“你們如果受了欺負,可以去找北涼侯,他會幫你們。”

    虞知疑惑道:“姑姑也是這麼說。可人家堂堂侯爺當真會幫我們?再者說,清歡不免要對上紹武侯,對方可是一代武侯,管理着北涼府所有江湖宗派,這勢力比北涼侯可是要強許多。到時候,別連累了北涼侯。”

    李浩渺望着虞知,眼中略有深意,只是說道:“你去找他,他定是會幫你。”

    “好。”

    李浩渺轉身剛走幾步,又是不放心地轉過頭說道:“要是真遇見了什麼危難,報我的名頭就好。”

    虞知心裏涌起一股暖流,畢竟是親叔。此刻,虞知恨不得給李浩渺來一個大大的擁抱。

    “剛纔我仔細想了想,在北涼府我沒有幾個仇家,你儘管扯我這張虎皮好了。”

    “仇家?”虞知嘴角抽了抽。

    “行走江湖誰還沒有幾個對頭呢?”李浩渺很淡定地說道,“不過你不用擔心,都是一些三流貨色。”

    “三流貨色?”虞知將信將疑,李浩渺嘴裏哪有幾句實話,天下人都知道。

    “叔再提點你幾句。北涼府南邊有十萬大山,宗派無數,其中斷刀門的門主,蒼山的山主,還有神隱閣的人,這些傢伙你莫要去理睬,其餘的三瓜兩棗你便隨口喊一聲我李浩渺的名號就能夠震懾這羣宵小。”

    虞知的雙腳有些發軟,北涼府山高水長似乎不太適合他前往,要不然將那位神醫婆婆請來京都?北涼府十萬大山雖然藏着無數的宗門,但是這三家無疑是前十之列。尤其是神隱閣在北涼府中便是宗門上的執牛耳者。江湖上的地位能夠與懸空寺,武當山相媲美。

    “叔,這幾個可都是......”虞知心涼了,此去一行,危難重重,無論如何切不可暴露他和李浩渺的關係。

    “是什麼?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傢伙。別看他們一個個都名頭響亮,一個宗門連一個宗師強者都美沒有,也就是遇見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小輩能夠嚇唬嚇唬。北涼見我盡低頭!”

    李浩渺的大言不慚沒有給虞知多少信心,反而讓虞知心中有了更多的擔憂。

    “叔,你要不告訴我這些人爲何要殺我?”

    虞知的話題跨越很大,每一次見面都要問一問李浩渺這個簡單而又不爲人知的祕密。他打斷了李浩渺自吹自擂,什麼北涼見我盡低頭,我見那些北涼府的那三個宗門可能要掉腦袋的。

    李浩渺推諉道:“你姑姑不讓我說。這些事情你還是問你姑姑好,你叔我打架可以,上了年紀容易忘事,怕說錯了。”

    李浩渺走後,虞知又在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渾身浴血的模樣很嚇人,再加上虞知在自己臉上的抹的那一把鮮血便是更加嚇人。街上行人紛紛避讓,大年初三便是遇見這鬼怪一般的東西怕是今年就是要倒黴了。

    “切,大驚小怪。”虞知心中安慰自己只怪這些人沒有見過世面。

    ......

    新年時候,街上人不多,家家戶戶都是在自己家中過年。但是京都的街道上處處都是點起了花燈,燈火通明比平日裏更盛。

    夕陽完全落下,街上的花燈也被點燃,附近有攤販吆喝着賣着一些各種動物模樣的花燈,雖未到元宵節,小販們卻不會放過這些賺錢的機會。

    虞知打量着一盞鳳凰圖案的花燈,心中不免想起了黎晚桐,鳳棲梧桐。

    小販見虞知模樣,心中難免嫌棄,欲要驅趕。見虞知扔出幾個銅板態度大變,嘴裏喊着謝謝大爺。如今這般給錢的大爺也是不多了。

    今夜,白玉帶着白離前去一位大人家裏赴宴。新年前後,官員之間這般宴席是少不了的。白玉回京之後也聽說了白離遭遇的種種,心中不免燃起怒火。他平日裏向來是最疼愛這個弟弟的。

    可是,白家是戶部尚書,虞知又有秋家護着,正當途徑白家怎麼能夠拿虞知如何?即便白家知曉了那天夜裏虞知一行人深夜出城,可惜這又如何?

    證據是在有人敢站出來主持公道的時候才能夠發揮作用。

    走在一旁的白離突然停下腳步,白玉回頭疑惑地看着白離,說道:“若是不想去,也可以不去。爹那邊,大哥幫你去說。”

    白離搖頭,眼睛狠狠地盯着不遠處的那道人影。他已經將這人的模樣牢牢地刻在腦海裏。

    “虞......知!”

    什麼叫做咬牙切齒?

    白離現在的模樣足以說明這個成語。

    白玉順着白離的目光看去,一個手提花燈的人赫然出現在他的眼中。

    虞知?

    白玉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虞知了。在他的眼中京都之中唯有葉清歡能夠與他相提並論,就便是那位甲榜第三的燕青衣也不配。

    虞知對於白玉而言,不過只是一個可有可無,依附於葉清歡身邊的小人物而已。他曾有一度勸說葉清歡不要與虞知這等恥辱人物爲伍,而葉清歡的迴應也很簡單——傻.逼!

    可惜,白玉完全誤會了虞知和葉清歡之間的關係。

    這模樣完全讓白玉認不出來,如果不是白離眼尖,虞知的模樣只配是京都裏的一個小乞丐。

    “看來他恨虞知真是恨極了。”白玉心中不免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