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犟驢許文印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周黑哥字數:2131更新時間:24/06/27 19:50:04
    芹公公聞言一愣,忽而面露幾分瞭然,輕笑着躬身回道:“回稟皇爺,許文印這會兒應是在京都書局修撰前史……”

    “把他扔去修撰前史了?哈哈,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建帝聞言樂了,眉眼挑起扭頭朝芹公公開口問道。

    “是馮相的主意,說是讓許文印多看看史事,或許他的榆木腦袋就能稍微開竅一些!”芹公公也是忍俊不住,腦袋裏莫名浮現一個愁眉苦臉的書生模樣來。

    “哼,他那榆木腦袋要是能開竅,就不是他許文印了!”建帝冷哼一聲,而後朝芹公公命令道:“你親自去一趟,喊他來御書房見朕!”

    “皇爺,要不明天再說?”芹公公還是希望建帝早些回寢宮歇息着。

    “幽州的事情不確定下來,朕夜不能寐!”建帝堅定搖頭道:“數千年的歷史上,每逢中原積弱,遊牧民族無不是妄想鯨吞我中原大地,而後便開啓了數十載,甚至百餘年的中原苦難!

    朕管不了以前,也顧不到以後,但朕在皇位上一天,就容不得那些韃子南下放肆!”

    “這……”芹公公終究還是放棄了勸說,只是點了點頭應了聲喏,便轉身朝宮外走去。

    夜色更濃了,京都並無宵禁,但尋常人家這個時候誰願意出門?

    街上酒坊也已關門,僅剩下客棧和那鶯鶯燕燕的勾欄之處尚有燈火通明。

    一隊暗衛番子快步走在街頭,街上的打更人見到行色匆匆的番子,也急忙躲閃到一旁,心中暗自嘀咕這是誰家又要事發了?

    正如芹公公所料那般,京都書局狹小且清貧的衙門內,僅有一屋亮有燭光,屋內桌案旁坐着個滿臉鬍鬚的消瘦書生。

    書生一身藏青色棉袍上點點墨跡,也難以遮掩洗白處的磨痕斑駁。

    “許文印,皇爺宣你進宮面聖!”

    芹公公站在門口許久,見許文印也未曾發現,便是開口朝他喊道。

    許文印聽到聲音猛然擡頭,這才看清楚門口堆滿了身穿官服的暗衛,以及領頭的芹公公。

    “芹公公?”許文印不禁詫異,再看向窗外夜色,不無奇怪道:“皇爺怎會想起下官這等籍籍之輩了?”

    “嘿?皇爺想起你,那是你八輩子修不來的福分,別人羨慕都來不及,你還囉嗦上了?”芹公公笑罵了一聲,不願耽擱建帝的休息時間,便是開口催促道:“休要多言,速速更換衣袍隨咱家進宮面聖!”

    許文印搖了搖頭,隨手將兔毫丟入筆筒之中,便是起身朝芹公公拱了拱手:“既然皇爺等着,那衣袍就不必更換了,本就是不入品一小吏,換上小吏的制服進了皇宮,豈不磕磣?”

    芹公公知道這許文印的脾性,知道再勸無益,索性由了他去。

    一行人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大時兒,就折返皇宮城內,來到了御書房門前。

    “皇爺交代了,讓你自個兒進去!”芹公公朝御書房努了努嘴,然後輕聲提點道:“皇爺的心情可不是太好,你進去後切忌多聽少說,收着點你的驢脾氣,丟了腦袋事兒小,惹怒了皇爺,讓皇爺氣壞身子,咱家誅你九族!”

    本已經往前走了幾步的許文印,聽到芹公公這話,不由得折返回來,用一種看稀罕物兒的目光上下掃視芹公公許久後,從嘴裏憋出一句:“稀奇!當真稀奇!頭一遭聽說芹公公這般宦官,也能誅人九族!

    若公公這話當真,那大魏朝當真要完了!”

    “嘶……”

    包括芹公公在內,周圍宮女太監們無不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許文印果然不負盛名,是個狂徒!

    如何用一句話得罪萬歲爺和芹公公?這本該是個世紀難題,但今日許郎似乎要用生命交上答卷了!

    “好好好!咱家還真想看看,等會兒見到了皇爺,你沒喝酒的時候,會不會如當年那般勇猛!”

    芹公公讓他給氣笑了,甩手將拂塵踹進懷中,雙眼一閉乾脆是不搭理他了。

    許文印也是嘿嘿一笑,似乎頗有些成就感的負手在身後進了御書房。

    這貨到底還是有點兒13數的,沒有進了御書房還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也學着百官那樣雙手垂在身體兩側,微微耷拉着頭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只是他身上那股子傲氣奔騰,甚是扎眼。

    “許文印,朕與你君臣相見,上一次還是六年前的殿試現場吧?”建帝聽到聲音知道許文印進了房門,卻始終沒有擡頭看他,只是聚精會神打量着手中的摺子。

    “回稟皇爺,六年零三個月了!”

    “哈,你倒是記得清楚!”建帝放下摺子,饒有興趣看了眼低眉順眼卻又不失傲骨長存的許文印,雙鬢處莫名感到痠痛起來。

    “既然記得這麼清楚,朕且問你,這六年來,你身居何處啊?”

    “回稟皇爺,當年殿試過後,蝸居御前衛的地牢之中半年有餘,而後去過京都府衙任職,不足月餘被調任至京都書局編撰前史,至今已有五年之久矣!”

    許文印不覺羞愧,反而還挺自豪。

    “是啦,你在殿試上借酒瘋逞口舌之快,朕本欲殺你以正視聽,又覺大魏朝云云學子人人如你這般,倒也不負聖人門徒之清名,留你一命讓你去京都衙門任職察看,不料短短半個月裏,居住在京都的四個公侯,被你得罪了三個半……”

    建帝話說到這兒,嘴角笑意再也抑制不住的擴散開來,他搖了搖頭正色問道:“古人雲,以史爲鑑,你許文印編撰前史近六載,朕想知道,這六年裏,你的榆木腦袋,究竟開沒開竅!”

    “回稟皇爺,文印這六年來鑽研史冊,深感我中原大地薪火不斷源遠流長,編撰之餘文印着實受益匪淺!”

    許文印恭聲回道。

    建帝面露欣慰,眼中卻有失望一閃而逝,到頭來,大魏朝官場這一口染缸,將目光所及最後的清白,也給玷污了麼?

    饒是心中無限悲罔,建帝還是用輕快的語調開口問道:“是嗎?朕想聽聽你口中的受益匪淺,也想聽聽你日後的爲官之道!”

    “回稟皇爺,以史爲鏡,文印看到了滿篇的遺憾!”

    “哦?細說說!”

    許文印忽的擡起了頭,目光灼灼,卻不是看向建帝,而是越過了他,看向他的身後。

    在那裏,是一幅大魏堪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