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因果 第三十一章 車馬行無極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九方閣鵡言字數:2370更新時間:24/06/27 19:48:50
    車馬南北,行人匆匆,一襲綠袍酣睡泥潭中,不知身在何處,魂歸何處。

    這裏是洛城的北道,小小少年徒步走了四天,卻依舊沒有走出這條被乞丐所盤踞的商道,道上車水馬龍,偶有停車下來歇腳的貴公子們,於初陽的光芒下眺望着四方,輕嘆一聲那天地美好。

    青天白日散去,光明萬丈,星輝大地。

    只是那雜草叢中的綠袍少年,他們真的看不見嗎。

    或許吧。但若是不出意外,那一身綠袍的少年便要病死在這紛擾的土堆旁了。

    浪者,這是文人墨汁匯聚了浪漫、悽苦和憂鬱的最華美的一筆。

    不同於乞丐,他們厭世,離開了金字塔,將生命放逐。

    不同於隱士,他們熱血激情,出鞘世間不平,迎接黑暗,被折磨成了一粒芝麻。

    這才是浪人。死在天地間,浪跡天涯路。

    不褒不貶,卻着實可悲。

    軒禪睜開明滅的雙眸,手指陷入泥土中,良久,一口衰落死氣吐出,圍繞周身久久不散。

    鯨魚說了,天驕才是最容易死的。因爲他們要麼沒有信仰,要麼信仰虛無。

    時間久了,便想去死了。

    天驕不出三年便是少年,出了十七便是屍體。活膩歪了。

    他不知道那種感覺,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去死一死了。

    無力感,虛無且空蕩,天上樓閣般沒有支撐,沒有地基,沒有所謂,沒有所愛,沒有執着,活着像是一團無形的空氣。

    這種狀態,像極了天驕羽化之前的模樣。不過天驕們是什麼都有了,而他,是想有卻無能爲力。雖說都是無欲無求的狀態,但總歸是不甘心呢。

    少年嘲諷一笑,含着一口腥血昏睡了過去,這一瞬間他不想動彈,就這麼保持着神智模糊的狀態,癱軟在泥地裏。

    裹緊綠袍,血液縮緊,衣領收縮、壓迫着血管,窒息感慢慢臨近肉身,少年突兀地睜開猩紅的雙眸,面露猙獰,眼前的視界開始昏暗、顛倒,軒禪煎熬地吐息着,厚重的鼻息壓抑在蒼白的皮膚之上,泛起些許紅點,蒼白的嘴脣破開,於脣線處滲透出絲絲淡紅色的血液,清淚灼燒着眼眸,像是一把用於切割屍身的刀,無情且麻木,只顧分割。

    疼痛感蔓延開來,綠袍少年趴在地上,平成了一張白紙。

    看樣子,大約是命不長久了。

    春風吹拂,誓要將那屍身變做化肥,而那少年,僅僅只是本能地掙扎着。

    他還沒有做好迎接未來的準備。

    甚至是這一刻的生死都不願在乎,好像這一切本就與自己無關一般。

    綠袍少年伏於大地之上,頭頂烈陽煌煌,正義,偉岸,橙紅熾熱的身軀高懸天際俯視大地,像極了一位身披神聖戰甲的帝皇,頭戴冠,着黃袍,神情威嚴,身形不動如山,手握世間秩序,審判着下方的囚徒,整片天地間矗立有排排兵甲,威嚴浩蕩。

    天宮的寶相。

    身披藍黑色長袍的執法者垂首,閉目。

    洛城的北道在一般人眼裏是一個模樣,但是在他的眼中卻是另一番樣子。

    七方大勢力齊聚,維繫着這被彼岸打破的罐子,各有所圖。

    這事執法殿管不了。

    他來,也不過是有一少年就此事申請了執法殿的仲裁罷了。

    執法少年閉目,不動如山,北道匆忙,少年如激流旁的石子,在這片天地間格外得顯眼。

    風吹草動,望着軒禪的身軀其後七位壯漢叼着燒餅喝着粥,一碗一碗地破開熱氣滾滾下肚,手中不見絲毫動作。

    他們的任務僅僅只是保護這破罐子的安全罷了,避免其內的東西被盜,避免這罐子被徹底打碎,天驕的氣運使得他絕不會死在彼岸天的手上,他們只需要保證這一路上沒人能傷到他便可以了。七位肌肉隆起的壯漢撩起衣袖,四周行人顧盼,這七位土匪打扮的漢子已經尾隨那少年多日了,一直不知所圖爲何,也不例行戒備,但是每有人試圖接近那草叢裏的肉身時,便會在下一刻被壯漢們以雷霆之勢斬殺。

    這一路上沒人試圖約束這七尊凶神,宣武的邊境衛兵放着商業遭罪也沒有出手阻攔,只是在遠處眼睜睜地看着,默認了他們行兇的行爲。

    既然是交易,他們七人又光明正大沒有隱藏,在條約的牽制下誰也說不得什麼。

    非要說,也只有一句:誰叫你不長眼睛。

    就和那少年因爲生而天驕便不會病死一樣荒唐。

    壯漢們大馬金刀地跨坐於巨大岩石之上,手中推算着時辰,細數着其餘四位殺手的刀下鬼魂。

    統共是三十四位偷腥者。

    明面上被他們斬殺的三位只是用於吸引注意力的存在,得虧他們也不是呆子。

    用牙撕扯下手中的大片麥餅,領頭的布衣壯漢取出了藥引潑灑四周。這一路上牛鬼蛇神太多了,儘管有契約在身,各方大勢力下注博弈,但是那狂妄的舉動所需承擔的壓力,哪怕僅僅只是泄露出來的一絲氣息也萬不是他們七人可以單獨承受下來的。

    七位壯漢盤坐於陣法的各個交錯匯聚點,四位暗殺者閉目盤坐於綠袍少年的身後。

    他絕不會死。但是看樣子,真的像是死了一樣。

    十一位行者級強者列陣護衛,領頭的布衣壯漢皺眉閉目,遲遲難下決斷。

    慕容軒走前給了他兩瓶藥,一瓶囑咐一定要撒在陣法的周圍,另一瓶沒說,大約是治那少年的病症的。

    不過他沒吩咐,便是暗示的動作也沒有。

    自出天南閣以來,錦衣少年對其一直有所庇護,但在那鯨魚擺尾、離去之後,各方勢力就開始陸續下注了,其中以彼岸爲首,吃的東西,看的東西,經歷的東西都是由大能者精心安排、設計的,甚至於說門下天驕的活動也未嘗沒有受到宗門指示,這般複雜的情況下,若是自己的擅自決定打破了平衡,便是莫大的罪名。

    起身眺望四周,壯漢皺眉許久,卻什麼都看不見。

    想着死在自己刀下的亡魂們壯漢將藥劑收好,不再做多餘的事情。

    這種棋盤,自己搭上命也未必能起到什麼作用。

    七位壯漢盤坐於岩石之上,北道的車上山站有一位少年,頭戴青藍,身披金黃。

    他來了。

    少年溫和一笑,對着天,對着雲層之後的猛烈陽辰星。

    他會心一笑。

    天宮,隕星閣,執法殿,順天府,南域四十七大勢力之四。

    紫蘭軒,愴園,景門,仙宗,上醫館,北疆七門之五。

    真的是大陣仗呢。

    少年伸出手佈置着四周的陣法,手底下的侍從出鞘、襲殺開來,清理着被那草叢中破罐子所吸引而來的各色人物。

    它,終究是漏了。

    招蜂引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