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因果 第十四章 九天有絕色,紅塵孕少年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九方閣鵡言字數:2282更新時間:24/06/27 19:48:50
    北疆七門,一門出一女,是爲巡查使。

    而宣武的巡查使,是夜未央。

    七宮之一“未央宮”的夜未央。

    洛城之西荒野叢生,此時萬里枯黃化作了乾瘦的一地白雪,車馬碾壓其上,於風雪中無聲。

    車馬內,青衣女子素手輕撩,撥開了雲霧,撥開了路旁墓碑上的青灰,撥開了四方神位的窺探。

    所有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她做了,所有天驕置之不理的事情她理會了。

    她在那,矗於九馬之後,眉眼如畫,青衣染雪,華髮飛舞,神情冷淡,冷得像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冷得像那北境極地的冰柱,那無孔不入的寒氣比之四周冬雪更勝,寒進心田,寒入骨髓,將一切封存,將一切凍瘡。

    她便是嚴寒,她便是冰源。

    她是夜未央,原北疆七門之一愴園的門下聖女兼巡查使,於一個月前空降未央宮空懸十年的道子之位。

    她是七大絕代之首,絕代到天驕首席,絕代到當之無愧!

    少女垂立,不爲世間萬物所動,彷彿一切得失都在意料之中。

    昔年七大絕代的消息是北斗放出來的,他們應星辰臨凡,其餘六襲散於大陸四方隱祕之所,而夜未央生於愴園。

    光明正大的愴園。

    十年,這十年間交易便從沒停止過,爲了氣運未央宮以宮名相贈,瘋狂的姿態震懾四方,但哪怕如此其餘四十七大勢力依舊不肯放棄,年前天位動搖,四十七大勢力爲之出動了七襲主力,四百多位說客,其爭奪之激烈遠過於軒禪,但在那籌碼天平傾斜之際,主宰暗自交易之時,這青衣女子披着輕紗隱於風雪中,散了眼前浮華的囚籠,一眸,敗了諸多束縛,自選未央宮。

    她不僅是天驕,她的強大實力與諸天的庇護使得她戰力直逼主宰,其夭折難度寥勝於無,是現今南域四位大恐怖存在之一。

    現如今,她在宣武。

    她的來意難說,卻明確,不出宣緣與軒禪之間。

    但沒人敢攔。

    且誰攔都不行!

    少女凝神遠方,單薄的輕衣上紋路複雜、深邃,由一根根蛛絲交織而成。

    這衣袍是她天生所得,無名,但自其得道之後它便有了名諱:

    號蛛翎。

    女子葇荑輕握漫天霜雪,以冰凌畫天。

    白雪鋪陳開來,筆下,五彩斑斕。

    寒風鼓吹帷帳,墨袍書童蜷縮於車馬坐位之上,眉目糾纏,凍得瑟瑟發抖,坐起哈氣,慘淡一笑。

    凍死了。

    離她近一寸便冷得要死。

    真是見鬼,這種冷別說十年了,千年萬年也習慣不了!

    書童蜷縮於車廂角落,縮成一團瞧着外邊那提筆作畫的青衣女子,兀地,溫暖一笑。

    生得當真是好看。

    好看到,都不覺得冷了。

    少年神情黯然,隨後起身亂蹦,抖落着身上的霜雪。

    那身着青色輕紗的絕色女子身側常年是不見人的,也唯有他因爲接洽時間長的緣故,得以繼續陪伴左右,十年來寒氣入體不得安寧,夜未央也不曾說話,卻到底是記掛在心裏的。

    他知道。

    書童僵硬地伸了個懶腰,蛛翎的寒氣是一種武器,便是天驕也只能制衡,何況他方不過奇才呢。

    少年暗歎,裹着墨袍看着窗外那漫天的白雪。

    世界萬物身孕大道,出頭地者爲人傑,攀天宮者爲梟雄,得地氣庇護爲奇才,得天氣庇護爲天驕,得星辰賜福爲絕代。

    離得太遠,太遠太遠。

    遠得,背影都看不見。

    他時常會想,爲何如今絕代衆多,命運卻不能提自己爲天驕呢?

    連天驕都不是,又如何能留名青史,得一少年稱號呢?

    壽元十七,道不過五常,既不能揚名立萬,又不能行俠一方,死在她手裏,也不爲一身矜傲了。

    墨袍書童閉目沉思,這一刻,暖洋洋。

    夜未央回首,九馬停歇,風雪滯留。

    他不想活了。

    那自己,還救不救……

    少女駐足,不遠處走來一襲錦衣,提槍,吊兒郎當。

    “對面的姑娘,某可與你做一筆交易,您意下如何?”少年淺笑,錦衣長袍,豐神俊逸。

    “不給。”青衣回身,冰凌降世,“拿來。”

    “看看您這話說得,都沒了良知了。”易鯨上前四步,長槍緊握,“您讓我回想起了南天境的那一襲白衣,同樣是生得這般可怕,完美,您一定是知曉她是誰的,看看,這語氣都一模一樣。”

    少年止步,對面女子似笑非笑,也不知想起了什麼,收斂了威勢,“是你。不過,你可能該滾回家了。”

    “您的顏面某給了,某——行,某不需要顏面,您隨意。”少年輕笑,“某只要您七根蛛絲,某能讓它復原,且能將您現在心想的一切花費時間所得之物全部奉上。您既已得知某的苦處,該配合了吧?”

    “青傘。”少女輕言,對面少年神色驟變,兇厲可怖,血色凝目,嘴角滴出鮮血,聲音低沉:“夜未央,我給你臉了。你再得寸進尺,我便隨你一起死!——別逼我。”

    風雪皺起,天地慘白,少女一身輕紗蝶舞,如畫,如上神精血所凝之畫。

    她笑了,大地回春,百花齊放。

    但對面那錦衣少年,不屑一顧。

    “這筆交易,我允了。”

    “你不配。”少年提槍上前,沒有多少言語,交易頃刻落下。

    風中殘血,錦衣少年拖着殘軀離去,身後少女吐息,望向身後雲鸞處的一把青傘。

    “他,還算少年嗎。”

    這一聲,錦衣沒有回答,青傘沒有回答,那青傘之後白衣少女遲疑難言,望着眼前那一身蜀錦的絕代女子心中微堵,檀口微張,似是在回想那記憶中的音容笑貌,輕微陣痛,悲憫道:“青碗說,她在九沁等你,可還去嗎。”

    風吹,走石滾落,煙塵繚繞。

    青傘回身,蜀錦飄搖。

    這一去用沉默回答,回答,一去不回。

    回答,心死如灰。

    那少年本就死了,死在了孤島。

    此後活着的,算數嗎?

    再如何得熱血流淌也不是他,不算少年了。

    白衣少女輕嘆,胭脂眸輕嘆,點朱脣輕嘆,那青衣袖兩行清淚,不擦。

    他走了,如那青傘一把,或許,亦是難歸。

    長槍矗立風雪長空,在那孤島上,一地花開,一件錦衣,一件戰袍。

    如今戰袍已舊,換上了竹綠長袍。

    少年坐案看窗喝藥。

    卻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麼。

    兀自,在霜雪中被凍成了龍蝦。

    一地冰霜長淚,難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