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生事(中)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花銜月字數:2464更新時間:24/06/27 19:47:09
    二爺薛錦辰的院子坐落在大房西邊的月華閣,因薛錦辰性子格外孤僻的緣故,月華閣附近甚少有下人們路過。

    冬吟與瑩兒一前一後地抄過一條曲徑通幽的羊腸小道,來回繞了兩圈後,趁着無人便往月華閣的後門走去。

    瑩兒心裏惴惴不安,雖亦步亦趨地跟在冬吟身後,可心裏卻在思量着該如何想法子明哲保身才是。

    整個薛國公上下有誰人不知二爺和三爺不對付?尤其是薛錦樓性子怒戾,若是被他知曉了冬吟領着她來了二爺所在的月華閣,還不知要鬧出什麼事端來呢。

    偏偏瑩兒與冬吟又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她無法獨善其身,只能盼着冬吟能早日達成所願。

    走進月華閣後,入目所及的便是廊道上跪着的幾個丫鬟和小廝,每個人臉上都紅腫無比,伏在地上的身子不停地發顫,彷彿是懼怕到了極點。

    瑩兒不忍細看,前頭的冬吟卻對這些丫鬟和小廝們的慘狀視若無睹,而是一徑走進了內室,去瞧那位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二爺。

    冬吟沒有強求瑩兒陪她一起進屋,許是因對她還留有幾分餘情在的緣故,又許是忌憚瑩兒的美貌,不想讓她去二爺跟前露臉。

    半個時辰後,冬吟才走出了正屋,她便立在廊道上朝瑩兒招了招手,待瑩兒走近些後,揚高了聲量道:“這些不中用的奴婢們弄丟了二爺給大小姐備下的賀禮,二爺實在惱怒,可到底是顧念和你們的主僕情分,只罰到這裏,快都起來吧。”

    說話間,那幾個愁眉苦臉的小廝和丫鬟們才緩緩地起了身,只是面容各有各的悽苦,膽小怯懦的臉瑩兒瞧了都覺得心有餘悸。

    哪裏來的奴僕們會膽大包天到弄丟了主子的賀禮?

    冬吟替二爺收拾了殘局後,便又耳提面命地囑咐了看着月華閣院門的婆子們,要她們把嘴巴閉牢了,若是傳出半點她來過月華閣的風聲,就要了她們的命。

    婆子們嚇得無有不應。

    而後冬吟便領着瑩兒回了雲霄院,一路上冬吟皆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連話也忘了與瑩兒說,瑩兒樂得自在,便一路默然地走回雲霄院。

    才進廂房,冬吟便憂心忡忡地瞧了絨兒一眼,意思是讓瑩兒隨意尋個由頭支開絨兒。

    瑩兒本也不想讓絨兒牽扯到這些危險事務中,便與絨兒說:“我懶得動彈,你去前院瞧瞧大小姐出嫁的熱鬧,一會兒回來說給我聽。”

    絨兒性子機靈,明白冬吟與瑩兒有要事要相商,便立時應了下來。

    等絨兒離去後,冬吟便開口道:“二爺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一個月的月例只有二兩銀子,買些筆墨紙硯便耗用乾淨了。”

    瑩兒坐在梨花木桌旁,一味地只知喝茶,不想也不敢回冬吟的話。

    冬吟瞥了一眼姿容沉靜的瑩兒,見她不聲不響的好似青山裏的一株空谷幽蘭,淑麗美豔,又不失清媚淡雅,總是讓人移不開目光去。

    兩人視線相撞時,都瞧見了彼此眸中的審視與恍惚意味。

    冬吟先低眉順耳地一笑道:“我知曉你比旁人要聰慧的多,二爺院子裏的這些事也瞞不過你去。二爺因囊中羞澀,的確是沒法子給大小姐準備像樣的賀禮。可晚宴賓客衆多,二爺不想丟面子,所以才請妹妹你一起和我想想法子。”

    這話一出,瑩兒對二爺的印象愈發不堪了些,她本覺得月華閣內伺候的丫鬟小廝們可憐,如今知曉她們是無故受了一場責罰,心中愈發悶悶的提不起勁來。

    同爲奴婢,瞧見了任人宰割、被人肆意欺凌的同類,如何能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悲愴之感?

    好不容易收拾了自己的情緒,便見冬吟已伸出手攥緊了瑩兒的皓腕,尖細的指甲險些割疼了她瑩白的皮肉,“妹妹可願意幫一幫姐姐?”

    雖是問話,可冬吟殩着火苗的眸光裏卻露出幾分不容瑩兒拒絕的執拗在。

    瑩兒勉強一笑,只問冬吟:“姐姐若是想拿三爺的東西給二爺撐場面,自開了私庫去尋就是,妹妹又能幫得上姐姐什麼忙呢?”

    冬吟手裏捏着薛錦樓私庫的鑰匙,即便是偷拿了幾樣東西出去,薛錦樓也絕然不會發現。

    她既是這般興師動衆地求了瑩兒幫忙,裏頭的含義簡直昭然若揭,瑩兒險些驚呼出聲道:“你不會是要拿一套汝窯玉瓶給二爺充面子吧?”

    薛錦樓珍藏着一套價值千金的汝窯玉瓶,去歲薛老太太大壽時他拿出了幾件送與老太太賞玩,惹得康誠王家的小王爺也哭鬧着想要。

    康誠王便舍了自己的老臉向薛錦樓討厭,結果薛錦樓卻半點也不給康誠王面子,只說:“我私庫裏其餘的器具,不論何物小王爺都可任取任拿,除了這一套汝窯玉瓶。”

    此事過後,京城上下也知曉了薛錦樓愛汝窯玉瓶如命,紛紛尋了這玉瓶來投其所好,只是薛錦樓推辭着不肯受。

    冬吟不置可否地瞥了一眼瑩兒,而瑩兒則再難忍住心中的憤懣,她猛地一下從團凳裏起身,呆愣愣地望着冬吟道:“三爺若是知曉了,咱們說不準會沒命。”

    以薛錦樓的脾性,若是知曉身邊的兩個丫鬟把他最爲看重的汝窯玉瓶送去給了二爺,只怕會怒的將她們兩人扒皮抽筋才是。

    “姐姐是瘋了不成?拿私庫別的器具也就罷了,怎麼還想着要那一對汝窯玉瓶?”瑩兒道。

    冬吟默然無語,腦海裏迴盪的是方纔薛錦辰陰寒着臉的沉鬱模樣,這些年,他一個人微言輕的庶子吃了不知多少苦頭,被嫡母打壓,被三爺不喜,老太太也只是面上關心他。

    若不能在晚宴給大小姐添妝的時候拔得頭籌,讓京城衆人知曉薛國公府還有薛錦辰這號人物,他何時才能嶄露頭角?

    冬吟自知此事事關重大,稍有不慎她便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萬般無奈之下,才會將瑩兒一起拖下了水。

    她這樣的聰慧的人,怎麼會瞧不出來三爺對瑩兒的另眼相待?若是旁的丫鬟偷走了這一對汝窯玉瓶,必然是死無葬身之地,可瑩兒卻有幾分活頭在。

    穩了穩心神後,冬吟朝着瑩兒笑道:“妹妹不會有事的,三爺根本不捨得責罰妹妹,況且二爺早想好了法子,他已從外頭尋了一套贗品來,三爺不常去私庫裏瞧這對汝窯玉瓶,咱們自可矇混過關。”

    瑩兒卻是不肯聽這樣的敷衍之語,若是東窗事發,她豈不是要賠上自己的這條小命?以及好不容易得來的一點權勢和地位?

    她才不願意用這些去賭,即便冬吟對她有再造之恩,她也不願意。

    可若是明晃晃地拒絕了冬吟,還不知被情愛折磨的癲癲狂狂的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所以瑩兒便收起了面上激動之色,緩緩坐回了團凳之中,好聲好氣地與冬吟說:“姐姐對我有此大恩,妹妹自然該好好報答姐姐。只是茲事體大,我得親眼瞧見了那一對贗品後,才敢爲姐姐去做這件事。”

    她答應的痛快,倒讓冬吟十分欣喜,只聽她立刻應道:“這有何難?我即刻就去月華閣將那一對贗品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