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黑袍

    難以名狀的戰慄震撼寰宇，宛若白麪之刃劃破大氣，扭曲到極致的風壓以超越認知的速度從四面八方朝向男人身前匯去，猛烈的風暴彷彿撕開了虛空的裂口，只瞧見鬼火色的眼瞳留下難以琢磨的軌跡。

    理所當然的，舞臺自不可能承受住如此龐大的壓力開始崩潰瓦解。在風暴肆虐的現場，兩位王級強者相當勉強地穩住身形，擡起頭驚愕的視線朝向風暴的中心望去。

    “這究竟是……！？”

    宛若天災一般洶涌的狂風將男人灰褐色的長髮掀起，於四道曳光交錯的瞬間，剎那產生的衝擊波，以男人爲中心呈圓狀擴散。

    就在這樣空前絕後的毀滅漩渦中，一道明黃色的偉岸身影包裹住了男人的身軀，以龍之名的老者代替男人的另一條手臂，爲戰弓引弦，二者將彼此的存在化作劍戟，將「神代」的奇蹟降臨世間。

    其一方是爲了貫徹曾作爲命運的棋子，飽含弒神之念的堅定意志。

    而另一方——

    「誠念垂聞，願滌淨罪。蓋如疾風勁嵐所至，散盡高天之八重雲。」

    城頭之上，彷彿衝破黑暗升騰而起的波濤，同初升的朝陽一起，在待明的夜空中高高揚起。

    戰場邊緣聽得一聲震天動地的龍吟響徹八方，金髮的少女同身旁的一衆將士一起回過頭去，然而遲疑片刻等來的卻是一片寂靜，但就在下一刻，足以使山嶽崩頹的恐怖勢浪猛然轟入戰場。

    那份光輝，仿若恆星入滅，似是天權的威光降臨世間一般劇烈的衝擊，掀翻地表——那就是將此境內改寫的奇蹟的真相，是神代之後，再無一人可擋，言明何爲「破壞」的一擊！

    摧枯拉朽的一箭，將毀滅的風旋糾纏而成的殺意的奔流宣泄於地表之上，如同撣去衣服上的塵土一般輕而易舉地碾碎了沿途的一切阻攔。殺意的激流，掃平地面，撕裂天空，無論是黑暗還是人影，就連殘渣碎末都將不遺下，被肆虐的風暴一掃而空，消失在山脊的遠方，地平線的盡頭。

    帝國軍的將士們停下手裏的動作，紛紛朝向那被風暴席捲過的戰場望去，皆被這一箭的威能所折服。

    放眼望去，天空被撕開了一道豁口，大地也同樣崩壞、開裂在這地表之上形成彷彿永世都無法至於的巨大瑕疵。

    眼見不下十萬的魔王軍在這一擊之中隕落，驚愕之餘蓋裏烏斯將手裏的劍高舉，仰天發出一聲戰吼。

    巴龍開弓的一箭宛如導火索，同時見證了這一壯舉的涅露瓦娜也是心領神會地將注意力放在了戰場之上。

    “指揮官一箭已定乾坤，此刻正是敵軍潰敗之時，驍勇無畏的將士們，聽我號令乘勝追擊！”

    戰旗一舞，領袖的加護瞬間籠罩了整片戰場，士兵們剔除了因同伴慘死而縈繞心頭的氤氳，紛紛持起武器在一陣陣吶喊聲中朝向撲殺而來的魔物發起更爲猛烈的衝鋒與反擊！

    城頭之上隨着巴龍的鬆手，戰弓在半空中虛化成流光散去，眺望遠方的視線唯獨見一道孤寂的身影遺留在那片被風暴席捲過後滿目瘡痍的戰場之上，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攔下那被賦予了維拉法·尼德多努亞真名之一擊的是一道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劍光，而此舉顯然正是出自那道身影之手。

    “那家夥就是，魔王軍的指揮官嗎？”歎爲觀止過後，餘下的二位王級強者上前一步都順着巴龍的目光看向戰場的中心，那略顯突兀的存在，在拋出疑問的同時二者的神情皆是凝重了起來。

    “對方能夠將這一箭攔下，定是有着不俗的實力，我有一種預感，那家夥將會比我們先前接觸到的任何一個對手都要難對付！”皺着眉頭，謹慎斟酌之後坤靈王還是選擇將自己的直覺道出。

    “不論對付是何方神聖，都將被斬落於老朽的刀下。”通過自己的雙眼作出的判斷難得令九條寺玄郎得以認同對方的觀點，但就像他說的那樣，行疆萬載他已同手中的刀劍不分彼此，既然刀劍不曾抱有畏怯之意，那麼他又何懼之有？

    風輕晃男人的髮梢，他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沒有從敵手身上離開半分，迎着對方遠隔數裏投來的似是而非的輕浮視線，神情也逐漸嚴肅了起來。

    “既見軍團之長臨難不顧，身先士卒，那麼最高指揮者也當如此。”巴龍道：“正所謂擒賊先擒王，二老前輩做好準備，且隨我出城迎戰！”

    就像是等待着魚兒上鉤的垂釣者一樣，暴露了身份位置的敵軍指揮官不再選擇躲躲藏藏，而是靜候在原地等待三者的到來，不過在那之前……

    身披斗篷的削瘦身影佇立着，就在一分鐘前他的身邊還都是幫強悍無匹的魔物大軍，僅僅只是眨眼的一瞬過去，這裏就只剩下他一人，自己所率領的軍隊中的十萬餘衆，就像是蒸發了一樣，被毀滅的風暴帶走。回想起來方纔的那一箭兀自仍然令他心悸，但其實也就只是達到了能夠令他在意的程度而已，真要與「那位大人」比起來，這個力量還是未免太顯稚嫩。

    披戴斗篷的身影思索着，感受到周圍空氣中掀起的幾許異常，扭過頭去平靜的目光便見渾身沾染魔物血液的驍勇之人提着比其身軀還高的巨大尺劍，宛如野獸一般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朝向這邊衝撞而來。

    “劍王蓋裏烏斯嗎？”眼見狂王來犯，他露出了爽朗的笑意：“呵，那就當是熱熱身吧！”

    從城頭趕到這裏不過幾次呼吸的時間，但在那之前率先趕來的蓋裏烏斯已同對方展開了激烈的交鋒。黑袍身影手持一柄銀色的單手劍，削瘦的身形與蓋裏烏斯形成強烈的對比，可即便如此面對蓋裏烏斯全力的攻勢，前者招架起來卻並不顯慌亂，且遊刃有餘，至少在外看來，二者的交鋒難分高下。

    劍戟之聲不絕於耳，攻擊距離不同，速度不同，但雙方的角逐卻難分高下。聲聲怒吼中，蓋裏烏斯持刃踏前，朝向四面八方迴轉的劍罡，將附近的一切物體毫不留情地粉碎，哪怕僅僅只是一秒的遲疑，就將立刻墜入死亡的漩渦。

    然交戰的對方——黑袍男子，在無法閃避的劍風中豎起劍，從容不迫地抵消那足以將其身體連同甲冑一齊斬斷的鋒芒。就連「天辰一心」的係數所幻出的三千殘像，也都在那最爲樸實剛健的揮斬中一一化解。

    黑袍之人的劍術並不多變，甚至不在於當今大陸十大體系中的任何一種，在外人看來那不過就是基於基礎劍式一開一合的延伸，然而其熟稔程度卻是到達了令蓋裏烏斯這樣的劍術宗師，都不免歎爲觀止的地步。

    “這個傢伙，有點不對勁！”眨眼的剎那，又是十數回合的交鋒，在雙方劍刃招架的瞬間，蓋裏烏斯血紅的雙目迎上了對方看來的眼眸。

    ——那是，澄澈如寶石般剔透的眼瞳如少年一般意氣風發！

    “……人類……還是……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