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曾爲勇者（上）

    “對了，直白的表述多少有些無趣了，因此我認爲可以改變一下敘述方式。不過在此之前，阿託莉絲閉上眼睛！”

    照着尤拉忒禰絲的指示，阿託莉絲閉上了雙眼，當她再度睜開眼時，目光所及之處場景已然發生更易。

    看着眼前逐漸清晰的場景，阿託莉絲感到幾許詫異：“這裏是……巴龍的記憶空間？”

    “沒錯！”女神的身影重新步入阿託莉絲的視野，在這片唯有她們二者存在的領域中，尤拉忒禰絲低下頭呢喃道。

    “沒有什麼會比讀心更容易瞭解這段經歷了，但我想用這只身臨其境的方式，應該會更有意思點。”

    “所以，你就是這麼揮霍神的權能的麼？”

    “阿託莉絲這是不喜歡這樣？那我可要解除了。”

    “別別別，就這樣吧。”

    儘管對女神的作風感到汗顏，但阿託莉絲也沒想着去否認她的觀點，畢竟這種記敘的方式的確更有代入感，同時也能讓故事的呈現便得更加直觀。

    “噓~他們來了！”

    “你說誰？”

    正當阿託莉絲愣神時……

    “巴龍·博卡爾，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熟悉的名字從耳畔傳來，將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眼前的場景逐漸變化爲一處，閃爍着曖昧的橙黃色的燈光的冒險家酒館。

    阿託莉絲的視線隨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便見四名氣質不凡的冒險者帶着尚未平復的爭執推開了酒館的大門，走到一張方桌前圍着坐在了椅子上。

    爲首的是一名揹着戰弓頂有翠色短髮的精靈少女，也便是方纔氣沖沖地提出質問的對象。她的一左一右，分別是一名披着魔法師長袍長相俊秀的男子，和一名身披甲冑扛着重劍的威猛戰士。

    而她的對立面則坐着一名神官打扮，長相清麗身材嬌小的神官女孩。面對精靈少女的詰難，她抱着魔法杖的身軀顫抖着，雖然明白自己並不在理，但卻仍然想着爲那個男人出聲辯護。

    “我覺得巴龍他……應該是有自己的打算……”

    “貝莉雅，別再替那家夥說話了，唯有這一件事我絕對不可能認同！”

    「她們這是在爭論什麼？」

    阿託莉絲感到不理解，而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第五人的登場更增添了她的疑惑。

    “如今的現狀，在我看來唯有「退避三舍」這一種選擇，希洛芬你該明白魔王與我們之間的差距。”

    登場的第五人是穿着鋼質的盔甲高挑男子，那褐色的頭髮和端正的面龐阿託莉絲不會認錯，那家夥毫無疑問正是巴龍！只是她不知道，這究竟是哪一段記憶，至少他在這裏所扮演的角色，與阿託莉絲以往的認知存在明顯的出入。

    “繼續看下去吧。”尤拉忒禰絲饒有興趣地打量着登場的人物，旋即選擇出聲打斷阿託莉絲的思緒。

    “所以，這就是你的覺悟嗎？”視線從巴龍漸近的腳步上移，直視着對方的眼睛，魔術師男子略顯失望地搖了搖頭。

    “作爲團隊中的賢者，不得不承認你的理性遠勝於我，而在此之前我也曾不止一次懷疑當初你邀請我入伍，究竟是出於什麼理由？”

    “隊伍中需要一個智囊擔當，畢竟我不能保證自己能夠無時無刻地保護你們。”這是巴龍的回答。

    “我說這話，可不是這個意思。”魔術師說着拉低了帽沿。

    “不近人情，這就是哈姆特想表達的東西。”身披甲冑的戰士接過了魔術師的話：“可別看我平日裏五大三粗的，就算是我也能清楚地看出你眼中的勉強。”

    “我尚有餘力……”

    “不，你沒有！”希洛芬一掌拍在桌上，泛着淚花的雙眼死死瞪着對方。

    “那麼麻煩你告訴我，在你看來，澤西婭的犧牲究竟換來了什麼？”

    “她不必爲我擋下業魔之鐮的斬擊。”聽其所言巴龍搖了搖頭：“以我這副身軀在那時完全可以硬抗下來。”

    “……”

    氣氛陷入了同酒館的熱情截然相反的沉默，但少年卻似乎並不理解自己究竟錯在何處。

    “說實話，我們以爲在那之後你會陷入長時間萎靡不振的狀態，但得到的結果是翌日你便鼓足了精神重新振作了起來。”說到這裏魔術師露出了一絲苦笑。

    “你比我們當中的任何人都要堅強，你的強大無愧勇者之名，但或許那是因爲你的心本不在這裏。”

    “你的意志束縛於使命，而你也從未將我們視作真正的夥伴，僅僅只是作爲你達成目的的工具。所以你才總是將大家排除在外，不論遇到什麼困難都選擇獨自一個人承擔。”

    “羅恩，並不是這樣，我只是……”

    “不想讓大家受傷是嗎，那麼你也該明白失敗的原因了吧？”

    阿託莉絲看到，面對精靈少女的質問，巴龍相當少見甚至前所未見地陷入了沉默，而她也基本能夠猜出其中的原由。

    就像是伊萊娜所說的那樣，在他們看來巴龍實在太過優秀，作爲他的夥伴或許的確令人安心，但同樣的那種無微不至的照顧，也無異於扼殺了他們成長的機會。

    “勇者……”阿託莉絲從未想將這個身份與巴龍聯繫在一起，不曾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一段往事。

    “應該說曾爲勇者。”尤拉忒禰絲思索着，眼中流露出幾許詫異：“而且不止如此，作爲一名輪迴者，他有着三世的過往，詮釋了他在此間徘徊的那一百七十五年。”

    “三世！？”

    聽女神這麼說，阿託莉絲不由地回憶起了當初進入巴龍的試煉時，自己所見到的那副末日之景。

    如此看來那或許並不是什麼幻境，關於那副景象巴龍一定知道些什麼。

    “是的。”尤拉忒禰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們現在看到的，或許就是他的第一世經歷。”

    “你太疲憊了……”

    男人始終記得，那是壓倒曾作爲少年的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的確他們說的都沒有錯，自來到這個世界以來，他便被賦予了勇者的身份。試煉要求他戰勝魔王，他便以記憶中的那些勇者傳說中的主人公作爲榜樣，踏上這麼一條肩負使命的道路。

    這一路上的經歷，幾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從小的救贖到大的救濟，新夥伴的加入，新區域的探索一切都是那樣的順利。

    作爲一個異鄉人，他的思維令他不同於那些懵懂在世的新生勇者，需要漫長的經歷促進他的成長。從一開始，他就已經站在了理智的頂峯。

    但是出乎預料的，魔王並未在最後的關卡等待着他們的到來，而是選擇更加激進的在半道殺出，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世界提前進入崩壞的倒計時，而魔王的奇襲也是在勇者一方犧牲了一位同伴的代價，最終告一段落。

    只是魔王並不打算給他們修整的機會，選擇在此刻召集兵力大舉入侵。

    於是在深思熟慮之後，他不顧同伴們的意見，提出了“犧牲十城，而救一城”的極端戰略。

    不過在此之上需要有人能夠在最前線拖住魔王軍一時，而那個人毫無疑問便是坐擁勇者身份的巴龍自己。

    巴龍知道將會有不少未能及時撤離的人會因爲這個決定而淪爲犧牲品，他也猜到同伴們會因此同他產生爭執，但卻沒曾想到眼前的這些人否定的並不是這個計劃，而是對他這個人抱有過分的擔心。

    “儘管如此，但我們別無……”

    直到最後的最後，他想要貫徹自己的理性，然而那樣的說辭卻在這一刻被細小的聲音所打斷。

    “巴龍……不要……吵架……”

    感受到左手魚際傳來的意思溫熱，少年低下頭，看着牽着自己的手心懷不安的女孩，他的嘴角露出了釋然之色，隨後蹲下身子伸手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

    “原本，我不應該在瑣事上浪費太多的時間，如果省去那些不重要的日常，或許那時澤西婭便不會犧牲，我們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束手無策。”

    “不對……巴龍沒有錯……日常……也沒有錯……”

    貝莉雅咬着嘴脣，她的哭腔伴隨着一衆人的哽咽，注視着少年的眼睛，鼓足勇氣用力地搖了搖頭。

    “我們……會勝利的……對吧……！”

    “嗯，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