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詛咒

    事情要從數百年前改變世界格局的神響戰爭之後說起。

    由古神和現神聯合發起的針對人族的戰役，最終的確是以後者的戰敗而告終沒錯，可與之相對的神明一方卻也稱不上是勝利。

    古神一脈自那一戰被徹底根絕，而現神一方也同樣損失慘重。那已經無法用慘烈來形容，神明錯估了科技武裝的力量，從參戰的現神唯有光明之神特雷姆希爾僥倖存活看來，勝利者究竟是不是神之一方已然不再重要。

    作爲戰爭唯一的倖存者，既是出於對人族的憎恨，也是爲了防患下界種族的效仿，光明神享有勝利者的特權，重新書寫了這場戰爭的歷史。

    祂利用古神遺下的造物主的權能抹去了人族在這場戰爭中留下的痕跡，並以現神的眷屬即賢者爲代表的新神這一存在取而代之。同時降下神諭，嚴厲禁止科技文明的發展。

    不止如此，光明神還收集了亡故的現神們尚未消散的意識，將祂們的怨嗟煉化成詛咒，而這便是「現神加護」的由來。

    “所以你的意思是，存在於我們身上的加護，並不是恩賜，反而是一種詛咒嗎？”聽到這裏，阿託莉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憑特雷姆希爾一己之力已不足以實現下界的復仇，而以神明的名義賜予下界衆生加護，既能收穫凡人的信仰鞏固現神統治的地位，又能打破衆生賴以生存的規律，從而產生多方面的分歧。而最直接的結果，便是由力量的不均，所帶來的無休止的戰亂。”

    “但戰爭並非是死循環，既是擁有智慧的生靈，便都會吸取絕望與痛苦的教訓，從而在各方「偉人」的推動下達成共識，迎來和平的現狀。”似是對光明神想當然的作法感到不屑，巴龍說着便將面前的茶水一飲而盡。

    “因此需要有人打破這一平衡，而這便是勇者與魔王的誕生的原因。”

    “你很聰明。”這還是月光女神第一次對他人的說辭提出讚揚，看着巴龍的眼睛她接着說道。

    “我並未有參加那場戰爭，所以體會不到特雷姆希爾的真實情感，在我看來比起被同凡人一般的情慾所束縛的祂，其眷屬——那些賢者們反而更有神明的架勢。”

    “你是對的。”聯想到了由他們親手斬滅的，光明神最後的賢者，那種誓死如歸的忠誠，確實令阿託莉絲感到佩服。

    並沒有在意阿託莉絲的這番感慨，女神繼續她的話：“特雷姆希爾的這一執念使祂背棄了自己的信念轉而墮入黑暗，祂將自己腐朽的身軀化作最後的詛咒，創造出了勇者與魔王對立的「最強」加護。祂將此生所有的怨念注入遺下的神眼之七煉就魔兵交予魔王；又命賢者將其聖潔污垢的屍骨鑄成聖器投放於四海八荒，等待勇者將之齊集。”

    “所以，勇者與魔王的命運只是一場無端的紛爭，一場由光明神一手策劃的鬧劇嗎？”

    “也不全是。”然而，令巴龍感到詫異的是，尤拉忒禰絲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說法。

    “勇者與魔王的加護並非是既定的劇本，所選對象也並不是特雷姆希爾指定的某兩位角色扮演者，一切皆有人類的自主意識所決定，而加護只不過是在其中作出篩選，選中最爲極端的二者，將他們的人性的光輝抑或黑暗一面無限放大而已。真正主導這一切的，是你們人類的意志。”

    “居然是這樣麼，如此看來被稱作詛咒還真是情有可原。”聽對方講完這一切，巴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好啦，這就是全部的真相了，作爲交換你也該把你的故事告知予我了吧！”難得的，女神露出了好奇之色。

    “不必着急，在此之前我還有問題想問。”

    “還有我！”不只是巴龍，阿託莉絲也同樣抱有疑問。

    “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給出解答。”事到如今，尤拉忒禰絲已經沒有了最初的那般矜持，像是已經同二人拉近了關係一樣，很自然地給出了回覆。

    “我想知道魔王的確切實力，不知道女神大人是否有所瞭解？”看着對方的眼睛，巴龍思考了片刻隨後開口問道。

    因爲時至今日大陸的傳聞中還未有魔王親自現身的記錄存在，結合當下接觸到的可能戰力，巴龍覺得有必要對勇者一方獲勝的可能性展開一定程度上的分析。

    “關於這個，我也沒有確切的答案，但就我看來魔王的加護解開了凡人的一切限制，其實力早已不在凡人能夠企及的高度，甚至遠在神明之上。而且值得一提的是，「魔王加護」還存在唯一針對性，只有身負「勇者加護」的對象才擁有擊敗他的資格！”

    “除此之外可有他法？”

    “沒有！”

    見尤拉忒禰絲一臉遺憾地搖了搖頭，巴龍一時陷入了沉思。

    “那麼，阿託莉絲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問的是，當初被受拒絕的理由，你明明並沒有走上草芥人命的道路，卻又爲何排斥自己的信徒？”這是阿託莉絲感到不理解的地方。

    “我理解你的困惑，因爲那將牽扯到天域霞廊的本質。”、

    “天域霞廊的本質？”不只是阿託莉絲，一旁正思索着的巴龍聽其所言也是一頓。

    “或許所有人都以爲天域霞廊出自我手，乃是神明的領域，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它的本質乃是特雷姆希爾改變歷史、扭曲現實所造就的「業果」，它自然而然地出現在這裏，如同一所囚籠將戰爭的真相連同我這個現神的孑遺一齊封存於此。外在的結界與其說是阻攔外來者踏入此地，倒不如說是爲了防止我逃出去，之所以會對阿託莉絲你產生影響，恐怕也是因爲你身上的加護與我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從而受到了結界防御機制的判定。”

    結果居然是烏龍嗎？聽完尤拉忒禰絲的解釋，阿託莉絲的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不僅是對於自己誤會對方而感到慚愧，也同樣爲眼前的女神明明沒有做什麼卻需要承擔同族所造就的業果而深感同情。

    “別露出那樣的表情，我可沒有認爲自己受到了多大的委屈，始終以從容的目光看待這一切，這本該是神明固有的心態。”不比阿託莉絲，尤拉忒禰絲倒是無所謂一樣，拿起桌上的一塊點心塞進了嘴裏。

    “……”事到如今，阿託莉絲已經不再好奇這些點心究竟是對方從何處變出來的了，反正都能用神的權能來解釋，便不必浪費口舌。

    “二位應該沒有疑惑了吧，那麼作爲交換，也請巴龍將那段經歷告知予我了。”

    “那段經歷？”阿託莉絲的目光投到了巴龍身上，在與對方的視線產生接觸後，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阿託莉絲，雖然你一直不曾提起，但也應該很好奇那段經歷吧？”

    “在與你相遇前的——一百七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