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所謂萬全之策

    但凡是瞭解過巴龍性格的人都該清楚，過於刻意的挑釁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絕非他情緒的真實表現，所謂無所顧忌的“大聲密謀”，實則不過是傳達給另一道身影的將行的暗號罷。

    爲了確認自己的判斷，在話音落下的同時，巴龍將視線投向了萊茲所在的第七座空島。望着那些從殘垣斷壁四溢而出的魔素，爲了佯裝出不經意的樣子，僅僅只是在視線一掃而過後，便重新回到了天空龍身上。

    顯然，如巴龍所願天空龍捕捉到了這道假意的視線，然而那家夥卻像是看穿了巴龍的愚戲一般，竟是對那道別具用意的視線漠然視之，並且在下一秒出其不意地對計劃中的兩道，三道，甚至更多對象展開了的阻撓！

    那一刻，伴隨着響徹八方的龍吼聲落下，一道高大足以貫穿天地的風障憑空而現，猶如刀刃一般將串聯第一第二座空島的鐵索攔腰截斷，並作爲絕對堅實的壁壘阻擋住了身處第二空島的米亞斯的腳步。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天際的光點爆發出了強烈的光芒，緊接着光點釋放出相當強大的威能，擊穿風暴將驚人的神光投射到了遠在第六座空島的伊萊娜跟前。

    伴隨着劇烈的轟鳴聲降下，一位比先前高大數倍的影子從神光中徐徐踏出，不知是由於保持着過度的警惕，還是受其威懾力的影響，還未見來者真身，伊萊娜的腳步便不由自主地後撤了幾分。

    “叮——！”那一刻耳畔響起的劍氣潰散的聲音，令終端另一頭的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創造出能夠令手持靈劍的伊萊娜都略感棘手的對象，看得出來天空龍也同伊萊娜一樣，雙方都對各自存在本身抱有足夠的警惕。

    “所以說，真正的關鍵點在於伊萊娜。”男人擡頭仰望，穿過風沙構成的稀薄帷幕，直視着頭頂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如此言道。

    “當計劃進行到這一階段的時候，我會向天空龍發問，當然對於這個問題對方不會給我想要的回答，而我也沒曾指望對方會給出什麼意想不到的答案。屆時我們只需要留意，在對方在接受了來自異端的詰難之後，會做出怎樣的應對舉措便可。”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前，面對一衆人嚴肅的神情，巴龍將接下來的計劃如實轉告。

    “要求米亞斯前去支援小雅，即是俯瞰之始，那時候我會假作不經意地將視線投向萊茲所在，給予天空龍第一重誘導。倘若天空龍並未接受我的引導，轉而對其他有所行動的對象展開攔截，則可以推斷出對方尚存的靈智仍不侷限於本能，至少能夠脫離慣性思維擁有基本的自主判斷能力。如此一來，相對於屈從本能的野獸，天空龍對我們的威脅不免將拔高一個量級。”

    “但照你這麼說，如果天空龍接受了你的引導，將關注力放在萊茲身上的話，即使得到了與之相反的結果，萊茲也已然成爲衆矢之的，那樣的代價可不是我們能夠接受的。”巴龍的這番話令賽麗卡很不愉快，將同伴視作誘餌什麼的，可是作爲冒險家的她絕對不能容許的事。

    “那種結果無需考慮。”

    “嗯？”聽得對方的回答，賽麗卡明顯的一愣，而後帶着狐疑的目光看向巴龍：“何以見得？”

    “就算只是單單作爲一個遠古的強敵，天空龍也當有自己的判斷。先前的計劃會將‘小雅’這個名詞所指代的對象，存在於第一座空島的信息傳遞給對方，而萊茲遠在第七座空島，除非掌握空間跳躍魔法，要想在第一時間給予支援幾乎是不可能之事。而在過去的傳聞中，在此之前勇者團隊同樣不存在時空權能支配者，是以在未得前車之鑑的情況下天空龍絕對不會對萊茲抱有過分的警惕。”

    “那既然你都能料到這個結果，你的這一舉動又意義何在？”聽其所言，一旁的諾蘭很是不解地撓了撓頭。

    “要說意義？呵，這個可不必過多解釋，我倒是覺得你們幾個莫不是從一開始就曲解了這小子的意思。”結果沒有等來巴龍作出解釋，等到的卻是一旁伊萊娜的泯然一笑。

    “等等，你的意思是？”衆人恍然大悟。

    “語言！”巴龍答道：“因爲我們不能確定天空龍是否通曉人類語，所以該引導看似無關緊要，實則卻是必要之舉。”

    “也就是說應答的人才是關鍵嗎，這也就是你要求我、諾蘭和萊茲同時給出迴應，但我的是‘接受’，而他們兩個則是‘否認’的緣由麼。”米亞斯將握緊成拳的手錘落於掌心，瞪大的雙眼表現出大徹大悟的樣子，惹人發笑。

    看着對方的模樣，巴龍莞爾而笑：“迴應的是三個人，行動起來的也當是三個人。只不過，另一個對象並不在先前提到的任何一位當中。”

    “所以說，這第三位所指的是那家夥自己麼……”當高天的龍息降下，毫不留情地衝擊在第五座空島的那一刻，遠在第三座空島的諾蘭深吸了一口氣。

    他當然明白，計劃的第二階段，對巴龍這個制定者而言更多的是一種試探。只不過試探的並非天空龍的實力，而是思維。

    如其所言：“從過去勇者一方的戰績結合現有的信息來看，天神的桎梏，多的是激發天空龍的獸性，使其成爲機械一般的作爲考驗來訪者的試煉工具。但龍鳴中傳遞而來的情緒，證明了那並非是巨龍的本意，而也正是拘於對方殘存的理性，當我們面對天空龍時，對方所展現的權能不將是毀天滅地，可即便如此也不容我們掉以輕心。”

    那家夥，將他所設想的可能存在的六種形勢一一羅列，不論現實朝向哪個方向發展，都能爲他提供有效的信息。

    不過明人都能看出，這所謂萬全之策，實則不過是那家夥從始至終都將自己暴露在最危險的位置，並且將其視作計劃中無關緊要的一環罷。由此得出的結果如果不是建立在對巴龍的絕對信任之上，根本就沒有多少參考價值。

    那個名爲巴龍·博卡爾的男人是如何的傲慢，才會作出這種判斷和舉措，他們不得而知。只是知道他眼中的自信從始至終都不曾佚失，即使嘗試更加深入的領略，也根部無法從細枝末節之中捕捉到那澄澈的雙眸中流露出的，哪怕一絲的失智與瘋狂。

    但事實就是如此，計劃的的確確在朝向這個“善於僞裝”的對象，所預料的方向發展，因爲相信眼中所見，所以諾蘭爲之歎服。

    從結果出發，天空龍巧妙地迴避掉了所有能夠提供給巴龍最大信息量的舉措，即同時予他、米亞斯、諾蘭，甚至伊萊娜四個人施加阻攔。

    需要知道，在此之前巴龍特地命阿託莉絲做出高於伊萊娜的戰力表現，可即便如此，天空龍卻兀自對阿託莉絲放任不顧，反而針對性的去控制伊萊娜的行動。

    而這一點，足以證明一件事！

    那家夥——天空之龍，對伊萊娜所在的第六座空島的能力展現有所瞭解！

    換而言之，便是八年前的勇者一行人也曾藉助空島的這些裝置作戰，並且極大可能取得有不小的成效。

    因此，天空龍絕對不會就這樣輕易讓歷史重演，在沒辦法輕易摧毀神明遺留下的裝置的情況下，阻攔關鍵性人物的行動已成必然之勢。

    從觀測到的結果看來，先前作出的假設近乎可以全盤推翻，畢竟從天空龍做出如此舉措之時起，對方是否能聽懂人類的語言，已然不再重要。

    “所以這就是你獲取到的情報麼，只是從如此片面的角度出發，就能夠洞徹勇者的計劃，並成功迴避嗎？”諾蘭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擡起頭仰望高天。

    在那裏精靈劍士負劍懸空，執手一揮數以萬計的劍影從四面八方紛至杳來。

    “如果這就是你的選擇，那我也沒有理由浪費掉你爲我們爭取而來的時間。”

    面對近在眼前的強敵——手持劍盾且受神光加持的兩位金甲武士，諾蘭屏氣凝神，緊握短匕的一雙手微微擡起，當匕身顯露鋒芒，當寒光透過風沙的薄幕，長存於他眼中的銳意在此刻愈發冷厲。

    那一刻，運足的震腳踏碎地面一聲轟然，諾蘭手中的匕首幻作一道旋風，在空中劃出一道難以捕捉的弧線，如同幻影一般，一幀，一秒，衝破風暴將利刃的斬擊揮舞在空中。

    匕起是颯爽，匕落是堅定。從奮起發力到逼近金甲武士的整整十秒時間內，諾蘭對空打出了十次看似毫無規章，實則卻有跡可循的劍擊。但如果將諾蘭的行動視作故弄玄虛，那麼他的對手勢必會因自身短淺的認知而付出慘痛的代價！

    “武者不會受拘於形，所以你們可給我看好了，即使這是來自米亞斯的力量，我諾蘭也同樣能夠從容駕御！”搶眼的短匕畢露鋒芒，伴隨着諾蘭的一聲怒喝，兩點一線的斬擊劃破空氣，閃擊而出。

    然而迅若驚雷的一擊並未命中目標，那金甲武士只是樸實無華一揮劍刃，便將其輕易抵擋了下來。畢竟先前已經有過幾輪交鋒，而眼下其身又獲得神光強化，只是單單見諾蘭出手金甲武士便能判斷出他的進攻點位所在。

    不過，見自己的攻擊被抵擋，諾蘭卻並未流露出詫異之色，畢竟在他看來，這一次對方所抵擋下來的可根本算不上攻勢的全部！

    “此即，【界影之加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