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章 霜楓嶺保衛者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海令君字數:4189更新時間:24/06/30 11:38:29
    空曠的荒原上,只有攻城塔的車輪在咯吱咯吱地響着。

    山賊聯軍的士兵們,手裏提着長劍短劍、鐵槍木矛、手斧戰錘,五花八門、萬國打造的皮盔皮甲夾雜在一起,愈發顯得他們陣容不整、軍容萎靡;

    如果說這羣山賊匪軍有什麼共同點的話,那就是他們同樣神情緊張、一顆又一顆豆大的汗珠正從髮際線處直往外冒,如斷線的珠串一般墜向土地。

    一個山賊嘍囉擡頭望向天空,在攻城塔高大軀體的邊緣,看到一隻離羣的大雁,嘯叫着穿過灼目的驕陽。

    “喂!北邊是怎麼了?”一個同行的山賊,伸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山賊嘍囉搖了搖頭,緊緊咬住了嘴脣。

    就在不久前,幾乎聯軍中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北邊傳來的隱隱震動,甚至還有些眼尖的看到有火光從地表騰起。

    而當他們詢問自家小頭目發生了什麼時,得到的卻只有長久的沉默和暗含憂慮的眼神。

    這一切都讓這場在攻城塔掩護之下的推進之旅,顯得愈發不祥了起來。

    而在山賊小卒子們看不到也聽不見的隊伍正後方,掌握着全軍指揮權的西裏烏斯,儘管仍然筆直地坐在馬上,但已經伸出手指緊緊捏住了眉頭。

    “就你們幾個回來了?”來自巖溪城的皮甲武士,微不可見地咬了咬牙。

    在他面前,幾個揹着長矛的山賊步兵拼命地點着頭。

    他們的氣息急促不堪,他們的身上沾滿菸灰,他們的服裝破損不堪,他們的眼神中瀰漫着永世難忘的恐懼。

    “西……西裏烏斯大人……”一個山賊矛兵咽了口唾沫,喘着氣道,“他們……他們好像有魔法師!就、就是突然一下,天上就有個那、那麼大的火球砸了下來!投石車……還有弟兄們,都……都沒了……火、火燒得到處都是……”

    魔法師……西裏烏斯眉頭微微一蹙,但飛快地壓制住了自己表情變化的幅度。

    “西裏烏斯大人……”山賊矛兵壓低聲音道,聲音都在觸電了一樣顫抖,“投石車沒了,他們還有魔法師,我們……我們是不是贏不了了……”

    西裏烏斯淡然道:

    “不用怕,我自有辦法,你們這些護送投石車的隊伍辛苦了,就不必跟着攻城塔推進了——帶着弟兄們回營地休息吧。”

    山賊矛兵顫巍巍地點了點頭,帶着其他倖存的護送隊成員,一瘸一拐地向營地走去。

    沒過多久,他們就撞見了持刀守在山賊營地門口的一羣同夥。

    爲首的山賊矛兵蹣跚着走上前去,還未說話,就愕然看到守門的同夥持刀上前兩步,大聲喝道:

    “站住!西裏烏斯大人有令,先於大軍返回營地者皆爲逃兵,格殺勿論!”

    “什麼?可……”矛兵剛說出幾個字,就看到刀光一閃,天旋地轉。

    頭顱在荒原的沙地上四散滾開。

    ……

    大戰將啓之前,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沉寂,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幸而,在上千只眼睛的注視之下,笨重的山賊攻城塔,如同命運女神的腳步,終於還是磨磨蹭蹭地接近了鳳凰臺的綠壩工事。

    短暫的和平就此打破。

    傲然屹立在綠壩牆頭,一直保持着高冷沉默的霜楓嶺新兵們,眼看時機來到,便在克里斯·曼恩的命令下,迅速抖落開手裏的投石索,石彈入袋,然後甩起膀子對着緩緩逼近的攻城塔,開始了第一輪的恐嚇性攻勢。

    雖說投石索和石彈袋算是所有霜楓嶺新兵的標配,但有資格站在綠壩牆頭直接迎敵的,無不是從開拓軍隊伍裏遴選出的眼疾手快的精銳——就連最近一直在充當黃坡軍校教官的前霜楓嶺侍衛們,此刻也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拎着投石索和年輕學員們站到了同一條戰線上。

    雖然霜楓嶺早就組織過投石索的訓練,可這麼大規模的集體射擊,到目前爲止還是第一次。

    夏侯炎站在角鷹莊園的天臺上遙遙望去,只見綠壩牆頭整整一排投石手,幾乎是在轉瞬之間就以破罐破摔般的浪費心態,甩出了無數如飛蝗、似奔星的銳利石彈,伴着噼啪作響的破空之聲,在對面五座攻城塔的牛皮護面、和山賊兵卒的苦弱血肉上,開出了一場鼓手嗑藥版的重金屬搖滾派對。

    不過,別看這一輪石彈投射威勢嚇人,但實際上的效果卻很寥寥。

    五座高大的攻城塔,雖說是山賊們現砍木料草草搭建,可其基本形制畢竟是多少軍人的智慧結晶,它們在戰場上的作用,本來就是掩護步兵靠近登城的——在常規戰爭中連弓弩箭矢都不太害怕的攻城塔,又怎麼可能被一堆石頭投彈打出破損?

    攻城塔正面牢牢釘好的厚牛皮,直接就吞噬了絕大多數的投射火力:

    霜楓嶺的領民們在爲開拓軍準備石彈時,已經儘可能地撿着邊緣鋒利的硬石塊來了,可這批石彈仍然沒有一個能打透多層疊加、特意鞣製的厚牛皮,石彈中運氣好的還可以打出道縫隙嵌在皮革裏,而絕大多數都是砸出個小坑就墜落在地了;

    投石索真正製造出的傷亡,基本上就是從側面找了個好角度,直勾勾打在了攻城塔後面的山賊嘍囉身上——人體可不比厚牛皮,只要吃上一記石彈,當場就是一個血洞外加聲震雲霄的慘叫聲;

    不過,在山賊們火速調整了攻城塔的角度以後,類似的偷雞機會也基本找不到了。

    在綠壩牆頭主導防務的克里斯·曼恩,見狀趕緊叫停了後續的投石射擊,以免有哪個二愣子新兵打得血性火氣一起上了頭,掏出密紋鋼投彈就是幹——這輪投石射擊的本意,就是象徵性給對方的推進一點壓力,扔點不值錢的石彈還好,要是有人爲了打碎幾輛破爛攻城塔,就把珍貴的魔法金屬投彈也給丟了出去,克里斯估摸着自己應該會在戰後被摳門到家的領主大人剝掉一層皮。

    說白了,密紋鋼投彈是對付重甲的特殊手段,而不出手的殺手鐗才是最好的殺手鐗。

    眼看投石彈攻勢減弱,心中竊喜的山賊聯軍正要推着攻城塔加速推進,卻因爲一個過於荒誕的場景,腳下步伐一滯,差點倒成一片滾地葫蘆:

    就在鳳凰臺緊閉的城門之前,有一個全身漆黑的重甲戰士傲然屹立,他手裏過分巨大的符文重劍,看起來似乎純粹是靠重量而非鋒利度來幹架的。

    一剎那間,山賊士兵們甚至陷入了恍惚:

    在這兩軍對陣、情勢緊張間不容髮的局面下,到底是打哪兒跑來的一個不怕死的,就這麼跟木頭一樣杵在臺地門外等死?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人以爲,憑藉這一身樣式誇張的漆黑重鎧,就能擋住近千山賊的輪番圍攻吧?

    就連在隊伍末端壓陣的西裏烏斯,都猛然吃了一驚。

    這來自巖溪城的皮甲武士,端坐馬背,定眼觀瞧,只見那霜楓嶺木城門外,一位巨劍猛漢,黑盔黑甲黑披風,揹負高杆大旗,上繪金紋蒼鷹、冰藍楓葉,正是那伊戈爾家族霜楓嶺領地的昭昭旗號,實乃一員猛將;

    西裏烏斯一時還未有何計較,已聽得那重甲大漢捶胸頓足,用帝國古語悍然罵道:

    “爾等荒原山賊聽真,呔!今有帝國荊棘騎士胡安·克萊門特在此,爾等或攻、或戰、或進、或退、或爭、或鬥;不攻、不戰、不進、不退、不爭、不鬥,爾乃匹夫之輩!”

    “操!給我把這不要命的鐵罐頭砍了!”不待西裏烏斯下令,已經有山賊頭目跳腳罵道。

    西裏烏斯默許了這個命令以後,仍然在馬背上納悶不止:

    騎士和重戰士是大陸公認最燒錢的兵種,按帝國中原的通行標準,要供養如此一位裝備精良的重裝騎士,少說也要四五位侍從再加無數真金白銀——可霜楓嶺纔剛在荒原上扎下腳跟不久,伊戈爾家族更是犯下大案一窮二白的喪家之犬,艾略特·伊戈爾這個紈絝領主,是打哪兒招徠的這麼一位猛士爲他效忠賣命?

    ——不過無所謂了,對方的託大,顯然已經把這個重甲武士送上了死路:

    雖說是一力降十會,可再勇猛的戰士,也絕不可能在數百倍於己的山賊圍攻之下逃出生天!無論霜楓嶺心裏打的什麼如意算盤,可他們把這重甲武士派到門外拒敵,只不過是空自折損一員大將、外帶自己打擊自己的士氣罷了!

    只不過,西裏烏斯的內心深處,仍然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懷疑:

    “荊棘騎士”這個明顯不屬於帝國騎士制度、多半是捏造出來的稱號,怎麼聽起來有那麼一點點耳熟的……?

    不管巖溪城督軍心中作何計較,最前方的山賊士兵們,畢竟還是抄着兵刃,小心翼翼地向克萊門特圍了過去。

    面對着塊頭如此巨大、裝甲如此堅固的重戰士,說山賊小兵們心中不怕顯然是騙人的;

    可一來,背後的小頭目命令如索命一般急催,二來,不幹掉這個無比擋路礙事的黑罐頭,攻城塔還真沒辦法繼續推進……

    麼得辦法,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有什麼東西比頭皮更硬了——

    ——就是那柄閃着幽藍光輝的符文巨劍!

    向克萊門特靠近的最開始的幾步路,山賊們心中甚至還懷有一絲走路撿錢包般的竊喜,因爲在他們從攻城塔的陰影裏露頭以後,綠壩牆頭的霜楓嶺守軍並沒有像剛纔那樣投擲石彈;

    起初,山賊們以爲這羣貴族兵是怕不小心打到黑甲重戰士、誤傷友軍;

    可最終他們才反應過來,人家之所以不扔石彈,是因爲用不着!

    荊棘騎士胡安·克萊門特,早在八百年前就是勇武冠絕一方、亨利·伊戈爾伯爵視爲心腹的精銳武者,而西蒙·阿德裏安地下實驗室裏的八百年面壁生活,不僅賜予了他死亡騎士的亡靈身份和洋溢周身的幽冥魔力,還讓他如達摩祖師一般在武之一道上有了醍醐灌頂般的頓悟!

    前一刻,死亡騎士還穩如泰山地站在原地,可下一刻,他已經動如脫兔地向步步逼近的山賊們猛衝而來——

    第一步,符文巨劍還如長刀一般被他拖在身後,第二步,帶着呼嘯勁風的幽冥利刃卻已經奔至身前!

    山賊們的凡人肉眼,甚至幾乎只能捕捉到黑影一閃——

    然後,在剎那的寂靜中,纏繞着幽冥魔力的符文劍刃,已經朝着最急於上黃泉路的山賊攔腰斬來,毫無阻滯地破甲、綻膚、斷肉、碎骨,劍身上非武學大師不能駕馭的迴旋暗勁,愣是把這倒黴山賊的兩截屍體,先是憑空兜出旋風般的大圈子,然後乒乓擊飛,各自撞倒了一串摩肩接踵的山賊同夥;

    只是一劍,轉瞬之間,胡安·克萊門特的面前就被硬生生砍出了一股血泉、兩道戰痕,和滿目驚慌逃竄的山賊懦夫!

    堂堂帝國荊棘騎士,面對千萬強敵亦可大笑直面,面對一羣落水鼠輩又豈會輕饒?胡安·克萊門特直接順着上一招的劍勢,前邁一步,用鐵靴碾碎一個倒地山賊的頭骨,然後在紛飛的腦漿血雨之中兜轉手臂,又是一劍毫不留情地掄了出去——

    一步,一劍;

    再一步,又一劍!

    胡安·克萊門特彷彿已經化身爲一架漆黑塗裝的重錘拆樓機,只不過符文巨劍的每一次重擊,激起的不是磚頭、鋼筋和瓦礫,卻是肉渣、斷骨和累累亡魂!

    短短的三步路,胡安·克萊門特已經在周身鑿出了一片了無生機、哀鴻遍地的血肉泥潭,而泥潭更外圍,則是由於山賊們的逃竄而陡然盪開的一大片圓形空曠無人區。

    甚至就連在角鷹莊園天臺上、端着遠望鏡觀戰的夏侯大官人都險些咬了舌頭。

    要知道,霜楓嶺此前的戰鬥,要麼是倉促間遭遇突襲的防禦戰,要麼對付的就是巨龍或者赤焰魔鷲這種巨型魔物,唯一一次對上山賊對方還捏着色雷斯湮滅箭——渾身重甲的胡安·克萊門特直到目前爲止,還真沒找到什麼當面鑼對面鼓和一羣羸弱步兵對陣的機會;

    沒機會還好,機會一到,死亡騎士立刻就用自身的武藝和裝備,演繹了一回什麼叫做開掛般的無雙碾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