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二章 長恨復長恨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海令君字數:7226更新時間:24/06/27 19:43:32
    “你的想象力非常豐富。考慮過去東冰庫寫嗎?”夏侯炎冷冷地看着威廉·海德,語帶譏諷,“海德先生,很抱歉打破你的幻想,但霜楓嶺崛起的背後並沒有什麼戲劇化的原因,不過是天時、地利、人和共同作用的結果,外加我本人付出的一點熱血、眼淚和汗水罷了。至於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海德先生,我真的已經出衆到這種地步,以至於讓你患上妄想症了嗎?”

    “不不不,尊敬的霜楓嶺公爵大人……您就不必費心思在我面前掩飾了。”海德得意地笑道,“或許有人會把你的轉變歸結爲大徹大悟、浪子回頭或是得到了某些隱士高人的指點……但請您別忘了,我是一個搞情報出身的人——我得出結論,靠的永遠都是信息——比磐石還要堅硬的信息。”

    “信息?”夏侯炎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凝視着威廉·海德。

    “您瞧,帝國東境是多麼神奇的一塊土地啊!近千年前,法師學城尚未建立、光榮聯邦還未崛起之時,這裏由於地處大陸中央、緊鄰東方諸邦,曾是整個海文大陸上魔法與元素研究的中心。現在,即便全大陸的魔法之都變成了法師學城,但仍有不少魔法師因癡迷於東境的魔法古蹟定居於此。我在就任東境佔領區總督後,便對本地隱居的元素力量使用者展開了調查,並且偶然發現了一位隱居在浮木地的中級魔導師——希裏安·薩摩寧。”

    薩摩寧……這個姓氏對夏侯炎來說有些熟悉。

    “您或許聽說過傳奇般的‘鳳凰三傑’之一,召喚系魔法大拿亞瑟·薩摩寧吧?我們的希裏安大師正是亞瑟大師的親弟弟,也是和他師出同門的召喚魔法專家。只不過,希裏安並不像哥哥亞瑟那樣喜歡在外拋頭露面,而是選擇長時間閉關在家潛心鑽研魔法——考慮到召喚魔法作爲偏門魔法,長期遭到主流魔法界的排斥,以及亞瑟·薩摩寧大師後來的遭遇……我認爲希裏安大師作出了正確的選擇。”

    威廉·海德說到這裏,臉上浮現出一抹回憶之色:

    “我從鄉民那裏得知了希裏安·薩摩寧大師的存在後,立刻意識到,一位中級魔導師能夠成爲怎樣的助力!於是,我親自前往浮木地,希望說服希裏安大師爲光榮聯邦效力。比起那些愚蠢的騎士、牧師和薩滿,通常反倒是魔法師更有實用主義精神——他們並不太在意種族的隔閡,也不在意自己爲哪國效忠,不是嗎?”

    夏侯炎低低哼了一聲:由於元素信仰和戰神信仰相互衝突,魔法師與薩滿祭司天然不睦,去光榮聯邦任職的人類魔法師並不算多;但是,如今的確有很多人類魔法師放着兩族千年血仇不管,堂而皇之潤到了南方魔族的地界賺魔族刀勒。

    當然,他認爲霜楓嶺自己的外交政策,其實也很有魔法師的實用主義色彩。

    “總而言之,我當時親自敲響了希裏安·薩摩寧大師的門扉,也受到了這位老法師的熱情歡迎。希裏安大師向我熱情介紹了自己的研究項目……您猜猜,他悶頭在家都是在研究什麼?”

    夏侯炎知道海德在等着自己接茬發問,但並沒有開口。

    “希裏安·薩摩寧老先生在研究異世界!異世界!”海德獰笑着說,清瘦的臉龐由於興奮而扭曲得如同瘋狂的野獸,“不知您是否知道——虛空黑域之間,散佈着類似我們海文大陸的諸多位面,而希裏安和亞瑟·薩摩寧這樣的召喚系魔法師,正是從虛空黑域間的其他位面召喚來異界生物,從而協助自己作戰的。但那天,希裏安大師告訴我,他懷疑在虛空黑域之外、在無比遙遠的維度,或許還存在着其他的、更加神祕也更加古老的世界,那裏的元素力量大潮甚至可能已經完全消退、只留下擱淺沙灘般地凡人國度!您能想象嗎,完全不存在元素和神明的世界!”

    “的確有這種可能。”夏侯炎淡淡地說,“但這充其量不過是希裏安大師的猜想而已,並沒有證據。”

    “哈,證據,這就是我要說的!希裏安·薩摩寧大師認爲自己找到了證據!”海德哈哈大笑,“當然了,他一開始並不肯說,但在我使用了一點小小的……策略……以後,我們尊敬的中級魔導師還是開了口。他告訴我,二十年前,他隱居到浮木地後,在自家地下室裏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獨一無二的魔法偵測裝置,專門用來探查各位面之間的聯絡通信!希裏安大師聲稱,每當大陸上的任何一位召喚魔法師,從虛空黑域間的任何一個位面召喚了生物,這些信息全都會被這座偵測裝置捕捉到並記錄下來!

    “起初,希裏安大師建造這座裝置是爲了收集足夠多的數據,以總結跨位面召喚的共性特徵、發掘其深處隱藏的魔法規律……但是一切,都在將近三年前,帝國歷九百九十三年的九月發生了變化!那一天,希裏安大師的偵測裝置同時探查到了兩股來自跨位面傳送行爲的能量波動。其中的第一股波動,來自虛空黑域本身,它巨大而浩渺,但並不稀奇,或許是某些接近神明層次的崇高存在在位面之間穿行。類似量級的波動,希裏安大師早已偵測到過許多次,司空見慣。但第二股,哦,希裏安大師告訴我說,當天的這第二股波動,卻顯得微弱但又極其詭異,完全不同於希裏安大師曾經偵測到過的任何一種……大師說,這股波動來自一個極其遙遠的位面,甚至超出虛空黑域的範圍,遠到尚無一人涉足的古老世界。由於這次位面穿梭的距離太過遙遠,希裏安大師斷言,從那個遙遠世界來到海文大陸的東西,甚至不能具備任何物質形態,而只能是……

    “……靈魂。”海德緩緩說道。

    書房裏有些安靜,燈臺上的火苗發出了細碎的噼啪聲,空氣彷彿正在凝固下來。

    “出於對那個遙遠世界的好奇,希裏安大師立刻操作偵測裝置,追蹤了這第二股跨位面能量波動的目的地,而一切的線索,最終都指向了帝國昔日的黑水鎮遺址周邊——也即如今人們所知的亡靈感染區。不幸的是,希裏安大師的調查最終只能到此爲止了:他不可能親自涉足喪屍遍地的亡靈感染區,而一旦將自己的發現公開,向來排斥這些有關‘虛空黑域之外’的歪理邪說的至高教會與宗教裁判所,一定會來找上希裏安大師的麻煩。”

    “很明智。宗教裁判所並不好惹。”夏侯炎毫無感情波動地道。

    “只可惜希裏安大師算是白擔心了,宗教裁判所再也找不上他了——他當天就死在我手上,他的偵測裝置也被我一把火燒掉了……畢竟,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的情報才算有價值,對不對?”威廉·海德洋洋得意地道,“不過,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很珍貴的神祕情報究竟有何用處,只是默默將它藏在了心底。但是,在燃晶峽谷見過你之後,我就又把它從腦海深處抓了起來。那些天裏,我像是瘋了一般翻閱各種文件,又派了好幾批人去霜楓嶺做調查工作……蒼天不負苦心人,我終於發現,你率領的伊戈爾家族遷移車隊,是在九百九十三年的七月份從鷹息堡出發,經由帝國中原一路南下,而希裏安大師偵測到跨位面波動的九月十日,你們的車隊正好抵達了亡靈感染區的邊緣地帶。此後,你們似乎是因某種原因不慎進入了感染區——我沒有查到相關事件的詳細信息——但可以確認的是,等你們走出感染區時,艾略特·伊戈爾就已經有點像是換了個人,毅然決定承擔起家族領主的責任。這難道只是一個巧合嗎?霜楓嶺公爵‘艾略特·伊戈爾’大人,或是我該用您以前在異世界的名字稱呼您?”

    夏侯炎靠在椅背上,玩味地看着海德:

    “所以,這就是你想用來跟我交易的情報?關於我其實是個‘異界來客’的奇幻故事?”

    “這個情報相當有價值,不是嗎?”威廉·海德將手插在絲綢馬甲的口袋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侯炎,“想想看吧,一旦‘霜楓嶺領主並不是真正的艾略特·伊戈爾’的消息傳出去,會引來怎樣的軒然大波?就連亞瑟·薩摩寧這樣的魔法大師,都曾因爲溝通異界而遭到宗教裁判所和魔法界的排斥,而面對一位真正的、甚至冒充貴族領主的異界來客,帝國又將採取什麼樣的嚴厲措施?”

    “你的計劃就是這個?”夏侯炎啞然失笑,“用這種荒誕不經的無稽傳聞,來要挾我、敲詐我?”

    “我所說的到底是不是‘傳聞’,您自己清楚得很。”海德聳了聳肩,“而且我必須提醒您,霜楓嶺和伊戈爾家族之所以忠於您,原因就在於,你是艾略特·伊戈爾,是文森特·伊戈爾的唯一繼承人、以及帝國的合法領主。如果他們發現你並不是原本的艾略特的話,會不會有人選擇棄你而去呢?”

    夏侯炎微笑答道:

    “我傾向於認爲,人們之所以忠於我,不是因爲我是誰,而是因爲我做了什麼。”

    “您願意賭一賭嗎?”海德輕聲道。

    一時間,房間裏又沉默下來,屋門上的隔音符文閃爍着淡淡的光芒。

    “我要你和帝國放我安全離開山茶崗。我還要十萬枚金幣——我知道你們霜楓嶺完全出得起。”威廉·海德終於如捉到獵物的豺狼般露出了獠牙,“我還要‘天啓’戰車的製造圖紙和技術藍圖,以及‘烈焰夾心糖’和‘大伊萬’的配方。帝國各種主戰攻城器械的圖紙你們霜楓嶺肯定也有,我全都要。只要你把我說的這些東西給我,我就可以保守住關於你身份的祕密——現在希裏安·薩摩寧已死,全大陸只有我知道這些事情。我不介意和你訂立保密的魔法契約,但相應的,你也得先立約保證我的安全,並且把我要的東西給我。”

    “天哪,你想從我這裏勒索走這些東西,是準備好離開山茶崗後,帶着這些技術圖紙當投名狀另投明主了嗎?”夏侯炎哈哈大笑,“你是要回光榮聯邦,還是想去投奔魔族——我想他們的確應該對我們霜楓嶺的技術很感興趣。”

    “我將來去哪與您無關。”海德獰笑着說,“您瞧,我一直把命運抓在自己手中,而現在,您也可以考慮一下您自己的命運了。”

    “如果我說,我拒絕呢?”夏侯炎定定地注視着海德,“如果說,我並不是一個喜歡受到脅迫的人呢?”

    “那您就等着自己的身份泄露到海文大陸的每一條大街小巷吧,我不相信海文人對於異界佬有什麼好感。不——您別想着襲擊我,我知道您很想現在就讓我帶着祕密去死,所以我早就做好了準備。”威廉·海德在桌子底下飛快一抹,瞬間,手裏就多出了一隻嶄新的海馬斯手弩,精光閃亮的弩箭尖對準了夏侯炎。

    “你要是殺了我,可就什麼好處都拿不到了。”夏侯炎看了海德手裏的弩箭一眼,冷冷地道。

    “只是必要的防備措施罷了。如果您執意想要魚死網破,我不介意和您一起下地獄。”海德無所謂地聳聳肩,“但我當然更希望和您以文明人的方式交流——即使是兩個不同世界的文明人。您把我想要的東西給我,我保守住您的祕密,您繼續做您的霜楓嶺領主,我也能有一個光明的前程——我看不出拒絕這個交易的理由。”

    “你真以爲靠一架手弩就能嚇住我?”夏侯炎面色森寒地道,“你最好別射歪這根箭,否則我立刻可以讓你腦袋開花。”

    “正如往常一樣,我當然有第二重保險。”威廉·海德架着海馬斯手弩咧嘴而笑,用腳踹了踹桌子底下的某個機關。

    伴隨着一陣刺耳的摩擦聲,海德身後的書架緩緩移開,露出了隱藏在其後的一條幽深隧道。

    起初,夏侯炎並不覺得那密道裏有什麼東西,但隨即,一陣沉重而空洞的腳步聲就從密道深處傳來。

    隨着腳步聲愈來愈近,一位身着勁裝藍袍的武士,提着長劍從密道的黑暗裏走了出來。

    武士那燃燒着仇恨怒火的眼睛,以及尖尖的長耳朵,都讓夏侯炎立刻想起了對方的身份:

    “維吉爾將軍?”

    在他依稀的記憶裏,這個精靈將軍本已由於遭到“大力神”空襲的連帶傷害,被認爲不幸死在燃晶峽谷了才對。

    “準確地說,是先是被您綁架走妻子騙到前線,又遭到你們帝國‘友軍’無情轟炸的維吉爾將軍。”威廉·海德說話的同時,他身旁的永日城精靈將軍用鼻孔重重地噴着粗氣,“我知道我一個人不一定能打過您,畢竟您當初在帝都痛揍決鬥對手的光榮事蹟,我也了然於胸。不過呢,維吉爾將軍很樂意在我面對您的時候給我當一次保鏢——要我看來,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啊,您說呢?”

    夏侯炎眯眼審視着維吉爾將軍和威廉·海德。從維吉爾將軍的憤恨眼神看來,要不是威廉·海德攔着,丫一定會衝過來將霜楓嶺的領主大人碎屍萬段。

    不管維吉爾將軍是如何在當時的“大力神”轟炸中倖存下來,這個曾經統帥“風雲旅”的精靈將軍,似乎都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如今,維吉爾將軍似乎已經拋棄自己的故土,轉而爲光榮聯邦和威廉·海德效命了。

    念及於此,夏侯炎突然意識到,去年年底,給予帝國軍沉重打擊的精靈“風雲旅”譁變一事背後,或許就有着化身復仇之神的維吉爾將軍的影子:當時的“風雲旅”士兵們像是忽然着魔一般,在燃晶峽谷前線公然背叛帝國、一鬨而散,嚴重傷害了帝國軍本就不高的士氣;甚至直到如今,當時的那些“風雲旅”成員大多都仍然下落不明,其中不少的精靈士兵,據信已經跑到荊棘城投靠了聯邦獸人。

    如果是明顯已和海德沆瀣一氣的維吉爾將軍,在暗中謀劃了這一切,那麼當初的譁變醜聞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只要維吉爾將軍寫封親筆信送來,忠於首領的“風雲旅”精靈士兵們當然會二話不說、調轉槍口。

    不過,比起維吉爾將軍那些針對帝國的陰謀詭計,夏侯炎此刻更關心的還是他本人的武力:

    手提手弩的威廉·海德還則罷了,但曾經的“風雲旅”之首維吉爾將軍,則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精英武者。夏侯炎心知肚明,自己那點三腳貓功夫對付點廢物貴族還行,但一定在這兩人面前討不了好去;甚至,只要他稍有異動,維吉爾將軍就一定能夠將他當場斬殺。

    ——倘若是愛麗絲·康姆斯託克和兩位魔法師,當然可以隨意料理這兩個雜碎,但此時的夏侯炎偏偏由於隔音符文的存在而無法呼叫等在門外的三個馬仔。考慮到距離因素,即便能夠向他們示警,恐怕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海德之所以將維吉爾將軍佈置在此,顯然是爲了在“利誘”之外再加上一層“威逼”的雙保險,以此迫使夏侯炎接受交易。

    “你我都不希望今天鬧出什麼無法收場的血色事件,對不對?百害而無一利。”威廉·海德用左手指了指維吉爾將軍手上的利劍,靜靜地道,“公爵大人,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並且把維吉爾大人的妻子還給他,過去的一切都可以一筆勾銷。”

    夏侯炎看了看海德手上的海馬斯手弩,又斜睨了面帶仇恨、一言不發的維吉爾將軍一眼,抱着手臂道:

    “看起來我似乎沒什麼選擇的餘地?”

    “是的。”海德幾近殘忍地道,“你已經被長期以來的勝利和榮耀衝昏了頭腦,於是狂妄地選擇來到我的地盤,做着什麼‘孤身赴會’的英雄美夢……現在,你是時候爲自己的傲慢付出代價了。”

    “我想先確認一下……”夏侯炎垂目道,“你所掌握的‘祕密情報’,大陸上沒有別人知道?”

    “我可以發誓只有我一人而已——這點做生意的誠意我還是有的。”海德道,“就連維吉爾大人他也並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對吧,維吉爾大人?”

    一旁的精靈將軍冷冷哼了一聲。不過,從他略帶困惑的眼神看來,一直藏身於密道最深處的維吉爾將軍,似乎真的沒有聽到夏侯炎和海德對話的任何一個字——這當然也是由於海德的精心佈置:世界上每多一個人得知霜楓嶺公爵的真實身份,他手裏這條絕密情報的價值也就會隨之少上一分。

    “霜楓嶺的領主大人,我可是完全在爲您着想!我才是那個想着幫您保守祕密的好朋友!”海德有些誇張地歪了歪頭,“所以,您的答案是什麼?是答應我的條件,還是讓我把祕密昭告天下,或者你乾脆準備要和維吉爾大人的寶劍碰一碰?”

    “我希望你拒絕他。”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維吉爾將軍開口了,或許是遭受“大力神”轟炸、烈焰焚身的後遺症,精靈將軍的嗓音極其沙啞難聽,“這樣,我就有理由一劍砍死你了,伊戈爾家族的人類小雜種。”

    “維吉爾將軍,這又是何必呢?”夏侯炎聞言扭過頭來,看向手提利劍蠢蠢欲動的維吉爾將軍,“您身爲永日城的精靈將軍,難道真的要背叛帝國和安雅女王陛下,去給威廉·海德這個卑劣的人類叛徒效力?帝國的事情暫且不論,可我們個人之間並沒有多少深仇大恨吧?”

    “沒有深仇大恨?沒有深仇大恨?!哈哈哈哈!”維吉爾將軍瘋狂大笑了起來,他留有疤痕的臉頰強烈地扭曲了,“艾略特·伊戈爾!當初派人綁架我的溫蒂的,是你不是?”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罷了。”夏侯炎聳聳肩,略帶歉意地道,“換成您在我的位置,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的……”

    維吉爾將軍發出了一聲震天響的怒吼。他提起手裏的利刃,顫抖着指向夏侯炎,怒聲道:

    “小賊……我誓殺汝……!”

    夏侯炎知道和精靈將軍的最後談判算是失敗了。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轉向海德道:

    “威廉·海德先生,我必須承認,你的計劃不錯,對於一個被圍困在山丘小鎮上的倒黴蛋‘佔領區總督’而言,也算是抓住了難得的一線生機。不過嘛,我覺得你漏算了兩點……漏算了非常致命的兩件事。”

    “兩點?”海德的語氣陡然尖銳起來,彷彿耗子突然被踩住了尾巴。

    “第一點是,我不是一個喜歡被箭指着做交易的人。如果你問我的選擇的話,我寧可讓所有人都一起萬劫不復,也不會在被脅迫的情況下答應敵人的條件,更不會輕易把領地的科研成果白白交出去。想要拿什麼把柄要挾我,您算是找錯人了。”夏侯炎微笑着道,“至於第二點嘛……要想知道這點,確實不在你的能力範圍之內。海德先生,你也知道我曾在法師學城學習,乃是一位初級魔法師吧?但我猜於你看來,我這點淺薄的魔法修爲,在你和維吉爾將軍面前根本翻不起什麼風浪……”

    “你能嗎?”海德怒哼了一聲,但輕蔑的背後有一絲絲難以言喻、莫名其妙的恐慌,彷彿隱隱意識到有什麼巨大的問題正在浮現一般。

    “原本是不能的。按說,在這種近身距離下,面對維吉爾將軍這樣的高手,任何初級法師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勝算……不過嘛,你大概不知道,上次在巖溪城的時候,有一位名叫巴塞洛繆·德·哈希的老前輩給我露了一手,言傳身教,讓我好不容易學會了點新東西。雖然我做不到像他那樣瞬發魔法,但經過鄙人的刻苦練習,跟你們說話的同時在心裏念咒語實現默發,好歹也是成功過幾次的……”

    夏侯炎的話還沒說完,瞬間意識到危險的維吉爾將軍已經神情一緊,揮劍朝夏侯炎衝了過來——只不過精靈將軍的行動就算再快,終究也快不過夏侯炎早已準備完畢的導師階魔法——

    一發黑漆漆的“幽冥之噬”從夏侯炎掌中飈出,驟然命中了維吉爾將軍的胸口,身經百戰的永日城將軍連一聲也沒吭,就已經因爲心臟炸裂而翻倒在地——

    導師階死靈魔法的威力何其驚人!

    ——就在維吉爾將軍中招的同時,夏侯炎也已高聲喊出了“幽冥箭”那更加簡短的古魔文咒語。從他手指激射而出的幽冥魔力,如過江猛龍般朝着威廉·海德急襲而去。饒是海德反應極快、向身旁拼命一閃,那透着陰冷幽冥寒氣的魔法箭仍然洞穿了他的右臂,炸出了一片白霜覆蓋的死亡焦黑,也將他握着的海馬斯手弩打落在地。

    而海德在危急關頭扣動扳機發射出去的弩箭,只是斜斜擦着夏侯炎的身子飛了出去,“噗”地一聲扎入牆壁、顫動不止——而夏侯炎連看都沒看一眼。

    “不!不!不要!”倒在地上的威廉·海德掙扎着聲嘶力竭地大吼道,不知是因爲死靈魔法造成的痛苦還是內心的不甘,聲音已經變異爲某種尖銳的怪叫,“不!不對!不要!”

    “歷史已經證明,所有輕視魔法師的人都會付出代價,不是嗎?”夏侯炎一腳踢開維吉爾將軍的屍體,站到滿地打滾的威廉·海德身前,面帶憐憫地俯視着這位“東境佔領區總督”,“海德先生,你說得對,長期以來的勝利和榮耀的確把我衝昏了頭腦,但同時,這些以領地之主身份取得的勝利和榮耀,也讓你們有些忘記了,我除了是個模範領主之外,還是個相當不錯的魔法師。”

    恬不知恥將閻王老哥的饋贈歸爲自己成就的夏侯大官人,從身旁的書桌上拿起那只黃銅獅子燈臺,有點感慨地對地上的海德道:

    “命運是多麼神奇啊,我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眼裏看見的就是這麼一隻同款的獅子燈臺,沒想到你這裏也有一個——這玩意兒大概是個什麼當年的暢銷款?不過也無所謂了……”

    他提着黃銅燈臺,邁步跨到抱着手臂痛苦不堪的威廉·海德身上,將燈臺高高舉起:

    “……它將是你在這個世界上看到的最後一件東西。”

    然後,他衝着海德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