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五章 嘴上都是主義

    就在霜楓嶺衆在後方忙着籌備下一次“大力神”空襲、維吉爾將軍人生遭逢劇變的同時，燃晶峽谷戰場上的兵戈爭鳴，則如同微博上的飯圈罵戰一樣，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十月二十四日下午開始的那場勐獁衝鋒，並沒有取得什麼特別卓越的戰果：

    燃晶峽谷兩邊高、中間低的險要地勢，本來就意味着帝國、聯邦雙方的陣線都是易守難攻——即使是在戰爭的最緊張時節，獸人要單單憑藉勐獁突襲衝上帝國掌控的西側阿登高地，那也是一個相當困難的任務；

    更何況，雙方停火以後，人類一方更是做好了十成十的防禦準備：

    如果說，“蘭開斯特空軍聯隊”從空中投下的霜楓嶺制燃燒彈不過是一道開胃前菜的話，老奸巨猾的羅薩裏奧大公暗中埋藏的魔法地雷，則真正構成了漢尼拔醫生的食人大餐。

    冰妖勐獁的全部強度，幾乎都來自於它們巨大的體型，以及物魔雙抗的古老毛皮；

    然而，魔法地雷針對的，恰恰是它們缺少防護的底盤下三路。

    從地下毫無徵兆升騰而起的魔法火焰，幾乎是瞬間掀翻了聯邦勐獁集羣的幾隻排頭兵，將這些可怕的遠古巨獸狠狠掀翻在地，也讓土木堡城頭那些苦勐獁久矣的人類士兵爆發出了震天響的歡呼。

    衝鋒集羣最前面的幾頭冰妖勐獁被魔法地雷ban掉以後，立刻就對聯邦方面的後續進攻構成了巨大的阻礙：這幾頭倒黴大象雖然沒死，但卻由於受傷嚴重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它們龐大的軀體直接變成了一道橫亙在峽谷中央的天然拒馬，擋住了其他勐獁的衝鋒路線：

    冰妖勐獁畢竟不是劉翔，他們雖然重量驚人、速度可觀，但並不善於跳躍，更不可能在衝鋒時翻過這幾頭小山一般的勐獁同類。

    不死心的獸人指揮官，只能命令後續的勐獁象在衝鋒時儘量繞開此地，從南方兜個圈子繼續向阿登高地發起進攻。

    當然，冰妖勐獁本來就是靠排山倒海、萬夫莫當的威勢衝擊敵方放線的，一旦在衝鋒途中繞路，不僅衝鋒勢能大爲減弱，甚至還會在途中多吃上好幾發獅鷲空騎兵扔下來的燃燒彈。

    結果就是，聯邦的冰妖勐獁集羣從二十四日下午四點開始，一直嘗試到晚上八點夜幕低垂，都沒能接近土木堡的城牆，每次都是在半路上就撐不住燃燒彈、大規模魔法和攻城武器的輪番轟炸，不得不含恨退去。

    這一戰打到傍晚，阿登高地上的帝國人類也有點回過味來了：

    或許聯邦獸人這一下午不間斷的勐獁突襲，根本不是爲了徹底突破土木堡防線、畢其功於一役，而純粹是爲了報復中央營地被炸成白地的仇恨似海洋永難忘，而進行的示威行動！

    對於聯邦獸人極度重視榮譽的種族來說，要是己方營地都遭遇人類的無恥偷襲了，軍方還是沒有點反擊性的動作，說不定那些憤怒的獸人士兵已經爲求戰而譁變了！

    帝國參謀們越看戰場，越覺得對方是在演戲耍猴：因爲就在冰妖勐獁集羣發動衝鋒的同時，聯邦大軍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派出步兵軍團殿後，也沒有狼騎兵側翼襲擾，空自有幾個老薩滿，無精打采地給勐獁獸們刷了幾層祝福光環——

    ——說到底，聯邦獸人這就是在威懾性地秀肌肉，壓根就沒想在今天打下土木堡！

    領悟到這一點以後，帝國軍部的參謀們頓時叫苦不迭：

    經過去年一年被勐獁碾來碾去的噩夢記憶，現在帝國人都已經對這玩意兒神經敏感到了ptsd的程度——眼看着聯邦發動勐獁集羣衝鋒，阿登高地上的帝國軍可謂肝膽俱裂，這一個下午完全是底牌盡出，獅鷲空騎兵和攻城武器像不要錢一樣拼命投彈，生怕及及可危的土木堡防線被衝開缺口。

    一個必然的結果，就是大量的浪費：帝國軍好不容易在停火期間重新攢起來的彈藥，經過這一下午又用掉了一大堆。

    此外還有羅薩裏奧大公費盡心機在峽谷中設置的魔法地雷——這些地雷不僅造價高昂，其鋪設也費時費力；

    眼看着停火條約已經因爲一枚荒腔走板的導彈宣告到期，人類恐怕是再也沒機會重新在峽谷中鋪設地雷了；

    而反觀獸人一方，只要把現在峽谷裏那幾頭無法行動的勐獁象清理走，等到下次衝鋒的時候，他們面前就又是一條暢通無阻的康莊大道。

    最最最令帝國軍方肉痛的，還是那些被獅鷲空騎兵扔下去的“烈焰夾心糖”。

    爲了最大程度阻滯敵方勐獁的突擊，帝國方這次大量使用了這種從霜楓嶺緊急軍購的高級燃燒彈。

    “烈焰夾心糖”在炸開的時候，會濺射出粘度極高的燃燒糖漿，形成一片敵軍無法穿越的燃燒地帶；其效果不可謂不好，但價格也不可謂不貴：

    每使用一顆霜楓嶺勞軍文工團帶來前線的“烈焰夾心糖”，帝國軍就要向艾略特·尹戈爾公爵大人繳納足足四十枚金幣的“工本費”！

    據尊貴的霜楓嶺領主大人聲稱，這四十枚金幣的價格，乃是看在大家同爲帝國效力的份上、忍痛割肉設置的“友情價”，基本上連製造一顆“烈焰夾心糖”的成本都彌補不上；

    可問題恰恰就在於，“烈焰夾心糖”是裂魂之地的特產，全大陸只有尹戈爾家族一家掌握製造方法——至於一顆“烈焰夾心糖”的製造成本到底有沒有四十枚金幣，那就只有鬼知道去了。

    等到月過中天、聯邦獸人得意洋洋地鳴金收兵，主管財政的帝國軍官看到了此戰之後、帝國正規軍需要向霜楓嶺繳納的軍購款項清單，頓時臉色慘白，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整個人背過去。

    此事甚至直接驚動了東方軍司令格林姆·羅薩裏奧大公。天可憐見，一輩子馳騁天下、叱吒風雲的“血之華”，不得不紆尊降貴拉下面子，親自跑去霜楓嶺勞軍文工團駐地，想要跟霜楓嶺領主大人討論一下，看能否在“烈焰夾心糖”的費用問題上給些優惠。

    令羅薩裏奧大公瞠目結舌的是，他居然連霜楓嶺勞軍文工團營地都沒進去，就直接吃了閉門羹。

    “時候太晚了，啊，領主大人正在和尹莎·桑德利亞小姐商議，啊，領地大事，恕不見客。”給夏侯大官人當看門狗的帕沃爾·埃爾德裏奇一點兒都沒給自己的老領導好臉色看，直接把羅薩裏奧大公擋在了營地門外。

    “呃……”羅薩裏奧大公的手指在“總裁東方軍務”指揮刀的刀把上緊了又鬆，“……那帕沃爾你能不能轉告艾略特一聲，讓他明天來土木堡找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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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老闆他，啊，還要和愛麗絲·康姆斯託克小姐商議，啊，領地大事……”埃爾德裏奇毫不鬆口，“恕不見客！”

    羅薩裏奧大公死活沒想明白艾略特·尹戈爾這小王八蛋到底哪來的那麼多“領地大事”需要商議。

    不過辣椒還是老的辣，羅薩裏奧大公想了想，乾脆理都不理擋路的埃爾德裏奇，梗着脖子就往霜楓嶺勞軍文工團的營地裏闖，直接無視了周圍叫罵阻攔的霜楓嶺士兵……呃，“文藝工作者”。

    尹戈爾家族雖然囂張跋扈，但畢竟沒辦法對一位帝國大公、東方軍指揮官動粗，只能眼睜睜看着羅薩裏奧大公如入無人之境地闖到領主大人帳篷前，高聲叫門。

    大約過了五分鐘，夏侯大官人才披着睡衣、滿臉不爽地從帳篷裏探出頭來。

    “大公閣下！”夏侯炎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羅薩裏奧大公，驚訝問道，“您怎麼來了？”

    “艾略特，你現在是大貴族了！”羅薩裏奧大公咬牙笑道，“現在和你說話都難，營地都不讓我們進，只能通過冬擁鴿才能聯繫上你——你是把我們都關了！”

    “您言重了、言重了！”夏侯炎趕緊打了個哈哈，“您稍等一下，我換件衣服，我們換個帳篷聊！”

    羅薩裏奧大公用屁股想都知道，這座帳篷裏肯定還藏着一位聖痕地女伯爵——說不定還不止她一個妹子。

    又過了五分鐘，霜楓嶺領主大人才換上那身紅色的公爵華服，帶着羅薩裏奧大公穿越營地，來到了一頂用作前敵作戰指揮部的大帳篷中。

    令羅薩裏奧大公嘖嘖稱奇的是，雖然領主大人不務正業，但尹戈爾家族的參謀仍然兢兢業業地投身於工作之中。

    此時已經是凌晨三點，但一大羣霜楓嶺參謀仍然在肖恩·蒙巴頓的率領下在地圖牆前商量着什麼；不時有幾個侍從穿梭在幾張參謀辦公桌間，爲這些領地幕僚的杯子加滿熱咖啡。

    只消簡單一瞥，羅薩裏奧大公就注意到，掛在這座指揮部帳篷地圖牆上的，正是燃晶峽谷及其方圓數百裏範圍的詳盡地形圖。錯落有致的等高線間，已經被霜楓嶺畫上了不少五顏六色的箭頭，還有不少用暗號寫上的標記詞。

    ——很顯然，雖然霜楓嶺衆一直在土木堡後方摸魚，但這座荒原領地的參謀機關，已經爲數日後、數月後、甚至數年後的後續行動做好了準備。

    這一發現，讓長期浸淫軍事、與帝國參謀部門過從甚密的羅薩裏奧大公凜然心驚。

    眼看領主大人和羅薩裏奧大公來了，霜楓嶺參謀們趕忙立正敬禮。肖恩·蒙巴頓則指使着幾個見習參謀，幫兩位大老收拾出了一張用來坐下談事的圓桌。

    在桌邊坐下以後，羅薩裏奧大公連一口熱咖啡都沒喝，就死死盯着夏侯大官人，開門見山：

    “艾略特，你們領地提供的那些‘烈焰夾心糖’，還有沒有降價的空間？”

    夏侯炎眨了眨眼：

    “您說啥？我耳朵不太好……”

    “別跟我裝傻，艾略特。”端的是羅薩裏奧大公涵養好，沒有一杯熱咖啡潑在領主大人的臉上，“你們的那些‘烈焰夾心糖’實在是太貴了——你不會忘了，當初你們霜楓嶺初建時，是誰給你們提供的援助吧？”

    “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夏侯炎拍了拍胸脯，隨即苦着臉道，“我們領地出產的軍事物資，我也很想給您降價，畢竟大家都是帝國同胞、一根繩上的螞蚱嘛！但請您理解，關鍵的問題在於，我們霜楓嶺一向在裂魂之地上實行自由的市場經濟！包括‘烈焰夾心糖’在內，霜楓嶺生產的一切軍事物資，都由領地內的軍工企業自行定價——我作爲領地元首兼政府首腦，並沒有干涉這些軍工企業定價權、強行降價出售的權力啊……”

    “軍……軍工企業？”羅薩裏奧大公瞠目結舌。

    “是的，製造這些‘烈焰夾心糖’的，並非我們霜楓嶺官方，而是‘霜楓嶺第二機械工業集團’！”夏侯炎信誓旦旦地解釋道，“這是一家私人控股的軍工企業，領地政府沒有直接管轄權。”

    私人……控股……這些莫名其妙的新詞匯讓羅薩裏奧大公有些頭昏腦漲。

    “那請問，這個‘霜楓嶺第二機械工業集團’的實際控制者，是誰？”羅薩裏奧大公艱難地問道。

    “‘霜楓嶺第二機械工業集團’，由鄙領地的卡特琳娜·尹戈爾小姐控制全部股份。”夏侯炎義正辭嚴，“您瞧，這是個徹頭徹尾的自由企業，我這個領地元首根本無法干涉其運行。”

    “但卡特琳娜是你的姐姐……”

    “從法律角度講，我姐姐和我都是獨立的個人，這家企業與我無關。”夏侯炎撇了撇嘴，“您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羅薩裏奧大公陷入了沉默。

    “現在帝國軍部的財政也很緊張。”良久，大公才沉聲道，“我們只能支付‘烈焰夾心糖’款項的百分之五十——至於剩下的，等我們收復了東境失地，帝國軍部會按照合理的利率給你們付完。”

    “‘等收復了失地’?!”夏侯炎拍桉而起，“那要等到巨龍年鳳凰月去！”

    “所以希望你們霜楓嶺在未來的日子裏，能多爲我們帝國軍提供一些幫助。”羅薩裏奧大公微微一笑，“畢竟，戰爭越早勝利，你們領地，不，‘霜楓嶺第二機械工業集團’就能越早拿到尾款——更何況，東境的大片淪陷區，可是藏着大筆的財富呢。”

    夏侯炎剛想痛斥羅薩裏奧大公強行賒賬的行徑，但聽到“淪陷區”和“財富”兩個詞，又轉了轉眼珠。

    “東境淪陷區……很有錢？”他眯眼問道。

    “當然。”羅薩裏奧大公呵呵笑道，“說到東境淪陷區的話題……不知道艾略特你知不知道一個人？”

    “誰？”夏侯炎問。

    “海德。”羅薩裏奧大公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威廉·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