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二章 永別了，武器

    聯邦獸人的反擊，就像他們的復仇怒火一樣，迅速而無情。

    就在那顆燃燒彈出現在夏侯炎視野中的同時，土木堡側翼的兩處石牆碉堡附近，已經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轟鳴聲；幾位帝國高層身處的土木堡瞭望塔，更是如同被一隻無形大手撼動一般劇烈搖晃起來，紀堯姆·岡特大人更是在簌簌掉落的煙塵中立足不穩，一屁股跌倒在地，發出了一聲驚心動魄的慘叫。

    侍從們匆忙衝上前去想要攙扶帝國首相，但羅薩裏奧大公和格蘭特侯爵早已顧不上這貨，匆忙奔向塔樓的側面窄窗，焦急地張望着東西兩邊的情況。

    而第一個觀察到當前狀況的，無疑是暗月琉璃遠望鏡在手的夏侯大官人。

    只消輕輕扭轉鏡筒，順着綿延在峽谷崖邊的石牆一路望去，他就能清楚地看見，已經有熊熊燃燒的烈焰，如惡魔的血盆大口般吞噬着西方的側翼碉堡。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透過火焰的亮光，他注意到碉堡的主體結構還保持着完整——光榮聯邦“血肉之災”戰車的準頭果然從不令人失望，這次又是沒有直接命中碉堡，而是狠狠砸在了碉堡石牆的前方腳下。

    緊接着，澹藍色的輝光充溢在視野之內，隱隱約約的魔法師吟唱聲中，一面巨大的澹藍色浮空魔法盾出現在土木堡正前方的空氣之中。朝着土木堡正面襲來的那顆燃燒彈，先是在魔法盾的正中部位撞出了巨大的漣漪，緊接着就在磅礴魔力的作用下迅速解體，和其上纏繞着的火焰一起消弭於無形。

    ——多虧羅薩裏奧大公已經讓軍中的魔法師提前到位；

    ——多虧率先遭遇投彈襲擊的側翼碉堡起了預警作用；

    ——多虧寬闊的燃晶峽谷，極大削弱了“血肉之災”戰車投彈的威力；

    若非如此，那顆唐突襲來的聯邦燃燒彈，足以將土木堡的正面石牆砸出一口大坑，外帶燒掉城牆上那兩座價值連城的“克倫威爾殲滅者”弩炮！

    瞭望塔上的幾位帝國高層，沐浴在窗外的魔法盾輝光之下，幾乎是瞬間就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不消任何人吩咐，還在頭昏腦漲的紀堯姆大人就已經被兩位薔薇城騎士架着離開了塔樓：

    這座高聳的瞭望塔固然提供了俯瞰戰場的絕佳視野，但也極易成爲聯邦後續攻擊的目標，如果紀堯姆大人真在這裏領導守國門、首相死社稷了，羅薩裏奧大公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巴西爾三世陛下交待！

    其實，還有兩位騎士同時走上前來，想要護送着夏侯大官人一起離開：

    畢竟，這位霜楓嶺公爵大人身上毫無裝甲防護、只是穿着一身儀式禮服短袍，實在不像是應當出現在戰場前方第一線的裝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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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過，年輕公爵飛來的一個凌厲眼神，就讓這兩位熱心騎士齊齊一愣，站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另一邊，格蘭特侯爵已經把暗月琉璃遠望鏡頂在眼窩裏，破口罵道：

    “他媽的！這羣聯邦獸人瘋了！居然還會這麼動手的！”

    在場的高階軍官們當然知道中央軍司令的言外之意：

    按照過往的經驗，極度重視榮譽的光榮聯邦，在每次發起進攻前都不僅要發來文書通告，而且還會先行唱響嘹亮的戰歌——而在戰歌結束以後，等待着人類的才是冰妖勐獁的鐵蹄、血肉之災的投彈和獸人狼騎兵的銳利刀鋒。

    可這次，帝國派出的使節還如石沉大海一般杳無音信，峽谷對岸的聯邦獸人就已經毫無預警地率先發難，將以往的戰場禮節棄如敝履——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釋：

    “要換成我是獸人，在停火期間，自家營地突然被敵軍的一顆飛彈炸掉了半邊，我也會發瘋的。”羅薩裏奧大公長出一口氣，目光惆悵地看着又是一輪燃燒彈從峽谷對岸遠遠拋出，“諸位，接下來我們面對的戰鬥，將是沒有半點榮譽和仁慈的死鬥了……”

    幾乎就在羅薩裏奧大公如此斷言的同時，響亮的野蠻號角聲已經在峽谷對岸響起。正對着土木堡的聯邦營地中心區，依然是一片靜謐的焦痕與瓦礫，但它兩側、保持着完好的營地區域中，已經出現了許多影影綽綽的巨大身影——

    ——然後，大地開始震顫。

    雲彩開始嬗變。

    無數飛鳥騰空而起，爭先恐後地逃離這片災禍之地。

    光榮聯邦的冰妖勐獁，在帝國歷九百九十五年的十月二十四日下午四點二十一分七秒，開始衝鋒。

    它們長毛覆蓋的巨大身影，如一顆顆滾動的巨石般，自燃晶峽谷東側的坡地上攜塵埃泥河傾軋而下，在雷聲轟鳴、怒濤咆孝聲中朝着峽谷西側疾速衝來。它們雪白的長牙，挑起了大地上的泥土、屍塊和隕落的夢想，而它們寬厚的蹄足，則震碎了峽谷西側所有帝國人的勇氣與靈魂。

    在尖銳的魔法警報聲中，帝國土木堡城頭早已預備妥當的“克倫威爾殲滅者”弩炮，朝着這羣身形龐大的老對手，投出了第一輪彈藥。

    就在獸人營地前方射擊陣列拋來的燃燒彈，在空中與帝國魔法盾親密接觸的同時，也有一顆顆投彈自土木堡出發，如流星般劃過天空，疾速墜向正試圖衝過峽谷中界線的冰妖勐獁集羣。

    然而，冰妖勐獁的速度實在太快，而它們足以令人屏息的碩大體格，在燃晶峽谷的映襯下又有些太小。

    絕大多數帝國投彈，都不過是錯失目標，空自在冰妖勐獁間悍然墜地，砸出了一口又一口碩大的土坑，激起了高可十數米的塵土噴涌。

    ——但這還不足以阻擋冰妖勐獁的無前衝鋒。就在第一輪投彈結束的同時，最前方的冰妖勐獁已經毫無畏懼地衝過了燃晶峽谷的中央界線，繼續朝着土木堡的防線衝刺而來，摐金伐鼓，殺氣凌雲。

    在這數十顆白白浪費掉的投彈中，似乎只有那麼一顆，起到了意料之外的作用：

    在那顆投彈命中的目標點處，濺起的並非泥土，而是耀眼的爆燃火光——緊接着，無數火花從那原爆點四散飛射開來，在峽谷的地面上形成了一塊足有二三十米寬的燃燒帶：

    如鬼神一般彷彿不可阻擋的冰妖勐獁，不由自主地在這片燃燒帶前嘶吼着扭轉身軀、想要避開恐怖的火焰；但也有轉彎不及的勐獁象，在慣性的作用下一頭撞入了這片火焰地帶，隨即渾身都沾染上了熾熱的火苗。

    這幾頭火焰纏身、動彈不得、宣告拋錨的冰妖勐獁，和陣線兩側迅速衝刺的勐獁大部隊集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是什麼？怎麼回事？！”格蘭特侯爵目睹此景，險些把手裏的暗月琉璃遠望鏡掉落在地——饒是見多識廣的中央軍司令，也還沒見過對付勐獁如此高效的投彈！

    “是霜楓嶺的‘烈焰夾心糖’燃燒彈。”夏侯炎當然一眼就認出了自家產品，也用視野捕捉到，射出這枚英雄投彈的正是霜楓嶺帶來前線的一架“要你命3000”弩炮，“這種燃燒彈是用藤本樹燃油與蜜糖混合製成，是我們霜楓嶺的特產——去年紅河谷一役，‘烈焰夾心糖’當居首功。”

    此言一出，衆人悚然。

    霜楓嶺在紅河谷全殲“煉獄之錘”師團的壯舉，這些中原軍官不過是略有耳聞，只是大致知道，霜楓嶺是靠隔着山嶺的燃燒彈投射，打了“煉獄之錘”一個措手不及；

    可如今親眼見到“烈焰夾心糖”的神威，他們這才對“煉獄之錘”當初的悲慘遭遇，有了那麼一份實感。

    “艾略特，這種燃燒彈，你帶來了多少？”羅薩裏奧大公死死盯住了夏侯炎。

    “管夠。”夏侯炎聳聳肩，露出了軍火販子的醜惡嘴臉，“不過您要是想要用，得花錢的。”

    格蘭特侯爵眉毛一豎，正要斥責霜楓嶺公爵的人奸行徑，卻被羅薩裏奧大公伸出一隻手阻攔住了。

    “艾略特，請你馬上把霜楓嶺部隊手裏的‘煉獄夾心糖’，配發到所有帝國所屬的‘克倫威爾殲滅者’手上——戰爭面前，錢不是問題。”羅薩裏奧大公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得令。”夏侯炎聳聳肩，抄起一張羊皮紙寫了個總裁手諭，遞給一位薔薇城騎士、讓他去調配燃燒彈去了，“不過，現在才換裝彈藥，是不是有點來不及？”

    “不急。我也沒想立刻就靠你們霜楓嶺的家底，去阻擊這羣冰妖勐獁。”羅薩裏奧大公瀟灑一笑，“艾略特，怕你不知道跟你說一聲——在對付冰妖勐獁這件事上，我們東方軍就算是拿人命交學費，如今也該略有心得了。”

    彷彿是爲了印證羅薩裏奧大公的自信發言一般，戰場上立刻就出現了新情況：

    就在“克倫威爾殲滅者”們忙着裝填第二輪彈藥的同時，帝國魔法師們的古魔文吟唱聲突兀出現在了土木堡的城頭。在上百名隨軍法師的齊聲詠唱之下，一道閃着晶瑩白光的魔能天幕，自上而下籠罩了土木堡前方的數十裏地面。

    所有的冰妖勐獁，自打撞入這道魔法光幕之中，就立刻像是被人按了變速鍵一樣，一舉一動都變成了遲緩僵硬的慢動作，向前衝鋒的凌厲勢頭也戛然而止。

    這，正是帝國魔法界在東境潰敗以後，痛定思痛緊急研發出的大型戰場魔法——“錫拉庫薩阻滯境界”！這種需要數十名以上的魔法師聯合詠唱的巨型魔法，其實際階別甚至已經超越了宗師級魔法，也只有帝國正規軍玩得起、帝國正規軍用得上！

    目睹着這道巨型魔法光幕大顯身手，夏侯炎頓時感覺霜楓嶺的“北方暴雪法師團”變成了小孩子過家家，心裏不大是滋味。

    冰妖勐獁被帝國魔法師阻擋在峽谷中央，獅鷲的悅耳鳴叫聲也在土木堡後方姍姍來遲。

    “蘭開斯特聯隊”的獅鷲空騎兵們，在隊長的號令下振翅升空，直撲峽谷中遭到阻滯的冰妖勐獁集羣。獅鷲獸起飛時捲起的巨大風壓，激得土木堡城頭的數百面旗幟一齊獵獵作響，也差點把瞭望塔頂層的夏侯大官人震出了耳鳴。

    對付笨重的冰妖勐獁，就要依靠空騎兵的對地打擊——這正是帝國正規軍以無數鮮血與淚水爲代價，方纔換到的慘痛教訓！

    不過，夏侯炎原以爲獅鷲空騎兵的出手就將一錘定音，但他仍然低估了羅薩裏奧大公的詭計多端。

    因爲，裝載着炸彈的空騎兵還沒來得及接觸冰妖勐獁，這羣長毛大象的腳下突然傳來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夏侯炎眼睜睜看到，一片驟然出現、自地下涌起的刺眼火光中，有數不清的勐獁象在震蕩波的衝擊之下，側翻摔倒在地，把海文大地撞出了陣陣悲鳴。

    這一幕實在是太詭異了！

    夏侯炎明明看見，土木堡城頭的“克倫威爾殲滅者”還處於裝彈過程之中，根本沒有向峽谷中的冰妖勐獁投射任何炸彈！

    那這輪毫無預警、把冰妖勐獁幹了個人仰馬翻的爆炸，到底是他娘打哪兒來的？

    他左看看，右看看，結果只發現了羅薩裏奧大公那張寫滿“詭計得逞”的微笑帥臉。

    “二十天前，我們的牧師忙着打掃戰場的時候，我派人悄悄在峽谷地下埋了點兒‘貝蒂卡’魔法炸彈……如今看來，未雨綢繆果然是沒有錯的。”格林姆·羅薩裏奧壞笑着爲衆人揭曉了答桉。

    夏侯炎和瞭望塔上的其他軍官齊齊無語。

    ——羅薩裏奧大公的這招也太損了點！

    由於一旦進入、就會遭到峽谷兩側的火力覆蓋，燃晶峽谷的底部，一直是帝國和聯邦都無法染指的無人區；

    唯一能進入峽谷底部而不受攻擊的，恰恰是負責清掃戰場、回收屍體的神職人員和醫療隊！

    ——而羅薩裏奧大公恰恰是利用這點，讓一羣帝國牧師打着“清掃戰場”的幌子，預先在峽谷裏埋上了殺傷力驚人的魔法地雷！

    一向重視榮譽和信仰的聯邦獸人，恐怕就算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帝國人能幹出如此缺德帶冒煙的主意！

    不過，即使是瞭望塔上的帝國衆人，此刻也相當懷疑，這位薔薇城大公將來還能不能上天堂迴歸聖神懷抱就是了。

    眼瞅着冰妖勐獁被羅薩裏奧大公的陰險伎倆搞了一把，空中的“蘭開斯特空軍聯隊”當然不會束手旁觀，立即俯衝而下，朝着深陷泥潭的冰妖勐獁投出了一輪航彈，當仁不讓地痛打落水狗。

    瞭望塔上的帝國軍官們，正樂呵呵地欣賞這一幕美景時，來恩·格蘭特侯爵突然想起了什麼，傻乎乎地問道：

    “那個，紀堯姆大人從熔火之谷帶來的‘大力神’，是不是還剩着好幾枚呢？”

    一言驚醒夢中人，夏侯炎和羅薩裏奧大公凜然心驚，對視了一眼。

    “今天過後，這座塔樓裏誰都別想上天堂了。”羅薩裏奧大公咂咂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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