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六章 略論帝國人的臉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海令君字數:3955更新時間:24/06/27 19:43:32
“……我領主帳中把令傳,將士紛紛取塵山。惱恨那參謀見識淺,他道我勝不過那老薩滿……”觀禮臺上的帝國貴族們,聽着校場上的文工團演員,伊伊呀呀地這麼唱着霜楓嶺樣板戲,一個個表情如喪考妣——不,如喪祖宗十八輩的考妣。
他們原本滿心期盼着,威名可止小兒夜啼的霜楓嶺公爵大人、能拿出點在血棘城一劍曾當百萬師的精銳家底,好好煞一煞這些獸人觀察員的銳氣————可你特麼在校場上拉出一幫子演員唱戲是怎麼回事?
!說好的
“傲然立於行業頂端”的霜楓嶺
“北方暴雪法師團”呢?!說好的
“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裂魂之地驃騎呢?!說好的
“去柳葉者百步射之、百發百中”的荒原神射手呢?!艾略特·尹戈爾大人您不會是想告訴我們說,你們霜楓嶺他媽是靠唱戲唱死的
“煉獄之錘”和
“戰神之傲”兩大師團吧?!尹戈爾大人您的精銳到底在哪兒啊?!哪兒啊?
!——就連一向以周旋可則、容止可觀着稱海內的羅薩裏奧大公,此時都有點繃不住了:這位權傾東境的
“血之華”,眼看着一羣身穿戲服的霜楓嶺票友在校場上唱唸做打,整個人都陷入了呆滯狀態。
良久,他才轉向聽戲聽得津津有味的夏侯大官人,吃吃問道:“這……艾略特……這就是你們霜楓嶺準備的‘軍演科目’?”夏侯炎清清嗓子,神態從容睿智得能去給六祖慧能醍醐灌頂:“正是。羅薩裏奧大人,還有在場的各位……如果說我艾略特·尹戈爾在漫長的征戰生涯中曾經學到過什麼道理的話,那大概就是,以怨報怨的戰爭之路是永無盡頭的!用戰爭和暴力解決問題,只會給大陸各族人民帶來深重的災難,只有和平與發展才能促進各國的共同繁榮……正因如此,我們霜楓嶺特地準備了這場文藝演出,希望能夠用藝術的聲音,去感化這場軍事演習中的暴戾之氣……”領主大人的解釋大大方方、堂而皇之,周圍的帝國貴族們則心說老子要是信了你丫的鬼話老子不如從這觀禮臺上跳下去!
今天來觀看這場軍演的不只是帝國自己人,還有光榮聯邦和許多大陸邦國特派的觀察員——可以說,這場軍演乃是帝國扭轉戰敗頹勢、在大陸上重建武力威望的重要之舉;之前帝國正規軍的演習科目,並沒能贏得眼高過頂的獸人觀察員的青睞,一衆深感面上無光的帝國貴族,可就等着最近戰績驚人的霜楓嶺壓軸出場、一錘定音呢————結果你他媽就搞了一幫人過來唱戲、宣傳和平?
!這下帝國的臉都被你們霜楓嶺的這幫戲子,丟到全大陸去了!友邦驚詫!
那些心地還算比較善良的帝國貴族,只能認爲霜楓嶺公爵大人是過於敝帚自珍、手裏藏着精銳戰力,卻不想拿到大庭廣衆之下展示——這種摳屁眼吮指頭只顧自家保密、棄大國尊嚴於不顧的自私風氣,簡直是令人髮指!
至於比較厚黑的帝國貴族們,心思頓時就活絡起來:帝國坊間聲稱,艾略特·尹戈爾公爵大人在荒原上坐擁精兵無數,甚至能全殲獸人兩大師團、全身而退……可若是事實果真如此,那他又爲什麼在軍演上什麼
“精銳”也沒拿出來,空自搞來幾個演員搭臺唱戲?難道,霜楓嶺的實力其實並不像傳聞那樣強勁?
難道,所謂的
“荒原精兵”不過是以訛傳訛的謊言?難道,尹戈爾家族取得的所謂
“勝利”也另有隱情?——這些帝國貴族順着這個思路,越想越覺得可能性極大:這位艾略特·尹戈爾大人,看樣子才不過二十歲出頭——這麼年輕的貴族子弟,正是把青春歲月撒在帝都妓女肚子上的時候,又何德何能在鳥不拉屎的荒原上立下驚人功業、何德何能帶兵幹掉了無敵於天下的獸人雄師?
那所謂的
“紅河谷大捷”、
“血棘城大捷”,說不定都只是帝國皇室爲了獲取輿論優勢、興起的造神運動罷了!
幾乎就在得出這個結論的同時,這羣弱智帝國貴族,就連看向霜楓嶺公爵的眼神都變得冷澹起來。
羅薩裏奧大公苦着臉,又看了看校場上敲鑼打鼓的
“霜楓嶺勞軍文工團”,無語凝噎。一旁的獸人觀察團團長,則在聽完了夏侯大官人的一番
“高論”後,諷刺地鼓了鼓掌:“原來如此……尹戈爾大人準備的‘節目’,真是用心良苦啊……”
“願和平與文藝之光照耀衆生!”夏侯炎假模假式地鞠了一躬。獸人觀察團團長哼了一聲,不再看他,而是轉向羅薩裏奧大公,冷笑道:“尊敬的羅薩裏奧大人……你們帝國壓箱底的東西都已經展示完了,的確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現在,您還堅持認爲貴我兩國重啓戰爭的話,帝國擁有勝算嗎?您不會是要對我說,貴國要靠這位尹戈爾大人手下的戲劇演員上陣殺敵吧?”羅薩裏奧大公苦澀地搖了搖頭,一旁的夏侯炎倒是捏着下巴道:“這些戲劇藝術家並不具備實戰能力……不過,如果您想看點刺激的,我推薦您欣賞一下鄙領地的鮑勃·布魯克先生的演講……”
“算了!”獸人觀察團團長冷笑一聲,
“我是真沒想到,貴國的所謂‘軍演’,居然把唱戲的演員都拉出來了……這位尹戈爾大人手下也許的確有些精兵,可你們帝國人顯然並沒有正經展示的誠意!這場鬧劇般的‘軍演’,終究不過如此,也沒什麼好看的了!我們走!”說着,這位獸人觀察團團長,竟然真的連剩的軍演科目都不看了,幹脆利索地一扭頭,帶着手下的觀察員們徑直離開了觀禮臺。
自覺丟人丟到姥姥家的帝國貴族們,只能哭喪着臉,目送着這羣眼高過頂的獸人觀察員揚長而去。
直到獸人觀察團走遠了,夏侯炎身後才爆發出了一聲咬牙切齒的怒吼:“艾略特·尹戈爾!”夏侯炎翻了個白眼,轉過身來,毫不意外地發現,出聲的是帝國中央軍司令來恩·格蘭特。
“艾略特·尹戈爾……”格蘭特侯爵很不客氣地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夏侯大官人的胸口,咬牙道,
“我早就提醒過你,這次軍演是爲了用實力威懾聯邦獸人!我也提醒過你,一定要在軍演上全力以赴!怎麼,你就是派了幾個戲子、過來威懾那羣綠皮雜種的?”
“格蘭特司令,我也提醒過你——我們霜楓嶺派來燃晶峽谷前線的是一支‘勞軍文工團’……文工團!”夏侯炎毫不示弱地冷笑道,
“表演文藝節目,就是我們霜楓嶺文工團的本職工作!至於您說要‘威懾聯邦獸人’——誰說只有打打殺殺才叫威懾?您懂不懂什麼叫文化軟實力?您懂不懂什麼叫文化自信?”來恩·格蘭特侯爵此時的樣子,顯然已經被氣得七竅生煙、怒火攻心——要不是看在那
“霜楓嶺公爵、總裁南方軍務”的頭銜的份上,這位中央軍司令百分百會抽出軍刀一刀攘死夏侯大官人。
而最爲荒謬的是,就在觀禮臺上劍拔弩張的同時,校場上的
“霜楓嶺勞軍文工團”還在肆無忌憚地表演:一出《塵埃山》演完,又有幾位精靈歌手粉墨登場,在魯特琴和架子鼓的伴奏下獻唱了一首《照明水晶下的小姑娘》;緊接着,又有幾個霜楓嶺文書官出來說了段名叫《東征夢》的相聲……不過嘛,觀禮臺上的帝國貴族們,早已沒有閒心去觀賞這些狗屁倒竈的文藝表演;也正因如此,最終並沒有人發現,那位扮演老將軍的霜楓嶺戲劇演員,手裏的大刀明晃晃的泛着
“賈格爾銀”的寒光;那位出來獻唱的歌手,手裏抓着的話筒是根正苗紅的魔法道具;而尹戈爾家族的雜技演員上臺表演時,爲了烘托氣氛而燃放的
“煙花”,在空中炸出來的效果,不知爲何與價值連城
“色雷斯湮滅箭”頗有幾分相似……夏侯炎斜睨着這羣牛嚼牡丹的帝國貴族、以及暴跳如雷的格蘭特侯爵,心想老子帶人來前線文藝勞軍真是白瞎了眼……眼看着霜楓嶺公爵和來恩·格蘭特侯爵大動肝火、似乎隨時有在這觀禮臺上一決雌雄的危險,剛纔一直沒有出聲的帝國首相紀堯姆大人,總算是回過神來,急匆匆站到兩人中間,擺着手和了個稀泥:“好啦好啦,大家都是帝國同僚,何必這麼針鋒相對呢……格蘭特司令,我相信尹戈爾大人之所以選擇派人上場表演文藝節目,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
“我管你什麼考量!”格蘭特侯爵怒道,
“艾略特·尹戈爾,你今天派幾個戲子上場‘軍演’,丟的是全帝國的臉!”
“搞文藝事業、娛樂事業怎麼就丟臉了?!”夏侯炎對着格蘭特侯爵怒目而視,
“格蘭特司令,我要求您向裂魂之地東冰庫的所有寫手道歉!”
“別吵了、別吵了……”紀堯姆大人焦頭爛額,
“……我們的軍演還要繼續進行呢,接下來還有‘大力神’的首次試射儀式要進行……”
“熔火之谷那些見鬼的新產品可以先等一等!”格蘭特侯爵怒聲道,再一次用手指點向了夏侯大官人,
“艾略特·尹戈爾,不要忘了你我兩軍之間還有一場比武呢!把你那些可笑的戲子派出來,跟我們中央軍的勇士真刀真槍地幹上一場!我要讓你知道知道,你從未瞭解過的、屬於軍人的榮譽和尊嚴!”令一衆圍觀貴族愕然的是,原先還怒髮衝冠的霜楓嶺領主,轉瞬間一百八十度變了臉。
他衝着格蘭特侯爵眨眨眼,認真地道:“好,比就比……不過先說一句啊,要是我們霜楓嶺贏了,您可別忘了那二十套重騎兵裝備啊……”
“而要是我們中央軍贏了,”來恩·格蘭特侯爵看着眼前的年輕貴族,惡狠狠地甩將自己的手套摔在了地上,
“就請你,艾略特·尹戈爾先生,從我的褲襠底下鑽過去!”
“一言爲定!”夏侯炎翻了個白眼。帝國首相紀堯姆大人左看看意氣風發的霜楓嶺公爵,右看看怒不可遏的中央軍司令,萬千愁腸,最終化爲了讀書人一聲長嘆。
……背朝着校場邊的觀禮臺漸行漸遠,獸人觀察團團長垂頭看着腳下的黃沙,在路上一言不發。
他身後,來自血影城的血精靈女使節,一邊用紗巾遮擋着風沙,一邊滿是不爽地跟身邊的獸人抱怨道:“真倒黴……原以爲名揚天下的艾略特·尹戈爾和裂魂之地霜楓嶺有幾分本事,可沒想到他們居然是一羣在軍演校場上唱戲的廢物……”聽聞此言,獸人團長緩緩擡起頭,望向身後:“溫莎女士……您是這麼認爲的嗎?”血精靈女使節有些愕然:“團長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那個艾略特·尹戈爾,不就是只有一張臉蛋長得還行嘛……您沒注意到,發現他派上場‘軍演’的人居然是唱戲的以後、那些帝國貴族看向他的眼神嗎?”
“如果帝國那幫貴族稍有點腦子,他們也不至於在東境丟掉上百里國土。”獸人觀察團團長呼出一口濁氣,寒聲道,
“溫莎女士,也許派一支文工團參加軍演這件事輕,的確非常荒謬,但不知道您有沒有聽過一句大陸古語,叫做‘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血精靈女使節驚訝地眨了眨眼:“您的意思是,這位艾略特·尹戈爾大人,是個‘非常之人’?”
“我也不願意相信這一點……”獸人團長擡眼望向遠方,輕聲道,
“但我的親哥哥,他在將近一年前,作爲‘煉獄之錘’的小隊長,死在了裂魂之地那條烈火熊熊的紅河谷裏……死前的他,一定也不願意相信,那個坐落於荒原上的、才剛剛創建沒多久的人類定居點,會有任何特別之處……”這位綠皮膚的獸人軍事觀察員,從回憶中收回思緒,朝着不知所措的血精靈女使節和其他獸人微微一笑:“諸位,別讓我的哥哥白死一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