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話別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壞妃晚晚字數:2192更新時間:24/06/27 19:43:01
    這幾日,因爲桑千緋和桑千綠要入宮的事,桑府上下都熱鬧的很,光是給兩位小姐收拾東西就收拾了好幾日。

    桑梓成日待在屋內,閒暇時候便伏案練字,不同的是,她沒有研磨,而是沾了一旁水仙盆中的水,在案几上清楚地寫下“桑梓”兩個字。

    娟秀的字跡,凌厲的筆鋒,她的字是蘇慕寒教的,就連他的一些個人習慣都被她學了七七八八。

    “咳。”

    不知是誰輕咳了一聲,桑梓下意識將案几上的字跡拂去。

    來人居然是顧兆。

    他穿着一身華貴的官袍立於門前,落在桑梓的臉上的目光宛若冰冷利劍,桑梓怔忡瞬間,他已負手進門。

    “顧大人。”桑梓規矩朝他行禮。

    顧兆仍是盯住桑梓沒說話,桑梓遲疑了下,上前爲他倒茶。

    他這才開口:“你最好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

    桑梓握着杯盞的手微滯幾分,擡眸看向面前之人:“大人這話何意?”

    “何意?”他冷笑睨着嗓子,“我也不妨和你把話挑明了說。在桑府你也不過是庶出,我也與你爹說過,勉強也可以接受納你做卿恆的妾室。至於其他的,你若是敢多想,我也絕不會饒你!”

    原來,是爲了顧卿恆。

    桑梓站直了身子,從容地道:“大人以爲我看上的是顧府少夫人的位子嗎?”

    顧兆的臉色驟變,揚手便狠狠給了桑梓一巴掌。

    “啪——”

    桑梓未料到顧兆會出手打人,一時沒站穩,身子撞上桌沿,疼得她下意識彎下腰。

    顧兆居高臨下地看着疼得直不起腰的少女,輕蔑至極:“什麼東西還敢肖想顧府少夫人的位子,你給我死了這條心!否則,就是做妾我也不答應!”

    就是做妾也不答應……

    桑梓真的快笑了,顧兆恐怕不知道她早就拒絕了顧卿恆的求娶吧?

    “顧大人,顧大人。”

    外頭有丫頭尋來。

    顧兆拂袖離去時,還不忘警告桑梓:“今日我的話你給我記好了,莫要誤了我兒前程!”

    桑梓扶着桌沿,強忍住痛,咬牙道:“我不稀罕!”

    此時顧兆已經走到門外,聞言回頭冷笑了聲:“嘴硬也沒用。”

    桑梓的手捂着火辣辣的臉頰,她狠狠咬住脣。總有一日,他會爲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她會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前程她會自己掙!

    -

    這日晚宴,桑延章破天荒讓丫頭來叫桑梓一起過去用飯。

    桑梓去了才發現,顧兆並未離去。

    桑延章殷勤地請他上座,親自爲他斟酒佈菜,笑得諂媚無比。

    顧兆只在桑梓過去時淡掃了她一眼,之後便只顧與桑延章把酒言歡。

    酒過三巡,桑延章有些微醺,忽而笑着朝桑梓看來:“顧大人說了,會擇日迎你進門。這幾日,顧少爺忙着婚事,便不會過桑府來了。明日你的姐姐們就要入宮了,你也不要老往外跑,好生在家裏待着。”

    什麼顧卿恆是因爲要準備婚事不來桑府,桑梓低着頭沒說話,想必是被顧兆給軟禁了吧。

    畢竟桑千緋和桑千綠進宮在即,顧兆不希望橫生枝節,想要好好穩住桑梓。

    她暗自嘆息了聲,終究是她連累了顧卿恆。

    桑千緋一整晚都很高興,拉着桑千綠不停說着什麼,只是桑千綠似乎一直在走神,總是續不上桑千緋的話。

    柳氏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她的兩個女兒很快就要成爲皇帝的女人,她自然愈發得趾高氣昂,不過這種極致的興奮也讓她難得寬容了些,晚宴期間沒尋桑梓的麻煩。

    飯後,桑延章又與顧兆去了書房。

    明日就是入宮的時候了,柳氏帶着桑千緋和桑千綠回房,想來還有話要叮囑。

    桑梓走到廳外,發現廊下點起了燈,夜風吹得燈籠微晃,原來這頓飯吃得這麼漫長。

    她就這麼想到了蘇慕寒。

    這些年,每每在府上遭遇不公,受盡冷落時,她總要想起蘇慕寒。

    桑梓沒有回房,看看四下無人,便獨自潛到了後院的偏門,悄悄推門出去。

    長埭巷裏偶爾還會碰見幾個人,桑梓低頭走過,誰也沒有注意到她。

    月華似水,蒙了薄雲,落下的影子都有些影影綽綽。

    今日是主持親自來開的門。

    桑梓雙手合十與他打了招呼,便熟門熟路走向蘇慕寒住的那間廂房。

    立於蘇暮寒的房門前,桑梓第一次有些踟躕。也許這便是她最後一次來這裏,亦是最後一次見他了吧。

    屋內點着燈,隔着輕薄窗紙,似乎還能看到書桌上筆架的影子。

    “先生。”她終還是擡手叩了門。

    無人迴應她。

    “先生。”桑梓又喚了一聲,門卻被一推開了些許,她微蹙了眉,鼓起勇氣輕輕推開。

    這是第二次,她沒有問過蘇暮寒便擅自入內。

    上一次,還是三年前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隔着紗帳,隱約瞧見蘇暮寒躺在榻上,似是睡着了。桑梓下意識放輕了步子,右側的案几上,鋪着尚未收起的一幅丹青。墨汁早已收幹,想來畫的有些時候了。桑梓忍不住上前,赫然見那上面描繪的竟是一棵梓樹。

    右下角沒有落款,卻是寫了一行小字,字字雋秀:

    “竹帛所載,丹青不渝。”

    桑梓不自覺地伸出手,指腹掠過畫面,竟會升起一種恍惚之意。

    腳下步子微動,不慎撞到了書桌旁用來放畫的卷缸,帳內之人被驚醒,他倏然起身,冷聲問:“誰?”

    那聲音像極了三年前桑梓闖入他房間的那一次,冷漠疏離。

    桑梓霎時間愣住了。

    蘇暮寒看清了來人,他擡手輕按了按眉心,流雲廣袖隨時垂下,他略撫了撫,話語也緩和下來:“原來是梓兒。”

    桑梓有些尷尬地抽回手,定了定神,才回身問他:“這畫是先生要送與我的嗎?”不知爲何,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心底忽然蹦出一句詩:妾心結意丹青,何憂君心中傾。

    蘇暮寒輕咳一聲,淡淡道:“不是。”

    不是。

    那一刻,桑梓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感覺,蘇慕寒的回答,像是她希望的那樣,卻又令她有些失望。

    “這麼晚了,怎麼突然過來?”蘇慕寒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