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舍身取義

    數萬叛軍兵臨城下，與皇宮守衛緊張對峙，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面對皇帝質問，軍方統帥王毛仲挺身而出，當衆斥責天子無情無義，要爲冤死的王皇後討回公道。

    此刻，所有人都望着城樓上的皇帝，想要一個說法。

    李隆基傷感道：“朕一時失察，讓王皇後蒙冤至死。事後發現不對勁，故而嚴厲整頓後宮，嚴肅處理涉事人員，並且提拔王氏子弟，寡人縱有大錯，已經幡然醒悟，儘量彌補過失，爾等何必如此糾結？”

    王毛仲不爲所動，直言不諱地說道：“陛下，以前你是一位明君，現在你變糊塗了。因爲身邊盡是奸佞小人，他們在背後搬弄是非，將朝廷弄得烏煙瘴氣，君臣離心離德，百姓民不聊生，邊疆戰火四起，再這樣下去就要變天了。”

    這番話，是他的肺腑之言，使人震耳發聵，現場很多人深有同感。

    畢竟，國家進入多事之秋，很多問題都暴露出來了，大家有目共睹。

    是非對錯，自在人心。

    王毛仲文韜武略，奉公正直，且有一顆憂國憂民之心，不願看到皇帝繼續沉淪下去，只得破釜沉舟，做出無奈之舉。

    他起兵逼宮，並非想篡位，只是宦官當道，禍國殃民，爲了身家性命着想，爲了國家安危着想，不得已而爲之。

    這是舍身取義，不成功，便成仁。

    李隆基沉思片刻，點頭認同道：“王將軍，你說的話不無道理，如今國家動盪不安，已然進入非常時期，朕會銘記於心，必將自我反省，日後改過自新，立志打造一片朗朗乾坤。”

    皇帝敢於面對現實，竟然當衆承認錯誤，胸襟開闊，可敬可佩！

    王毛仲頓首道：“陛下能夠及時醒悟，實爲天下蒼生之福，末將冒犯天威，罪該萬死，吾等不想造反，只願陛下聖明，國泰民安，此心昭昭，日月可鑑。”

    李隆基欣喜道：“王愛卿，你是朕的肱骨之臣，我們素來親如兄弟，但請你放寬心，朕發誓有生之年絕對不會動你，若有不滿之處，可向朕當面挑明，不必大動干戈，爾等速速退兵，今夜之事權當沒有發生過。”

    王毛仲搖頭苦笑道：“陛下，今日之事無法善了，若你真有悔過之心，先殺掉高力士，整頓宦官勢力，再廢掉武惠妃，爲王皇後正名。若能如此，國家幸甚，吾等心悅誠服，立即收兵回營，等待陛下處置。”

    李隆基臉色陰沉，一時爲之氣結。

    高力士恨得牙癢癢，怒斥道：“王毛仲，身爲臣子，以下犯上，當衆逼宮殺人，豈有此理？勸你見好就收，不要逼人太甚，朝廷之事陛下自會秉公處理，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王毛仲破口大罵道：“高力士狗賊！國家腐敗，世風日下，皆是爾等閹黨作怪。陛下豈不知，東漢末年，宦官亂政，最終導致漢室傾覆，難道大唐帝國也要重蹈覆轍嗎？”

    此言不虛，近年來宦官集團權利越來越大，嚴重影響國家政治走向。

    當下，宦官集團有兩大核心人物，楊思勖和高力士，兩人都是嶺南人士，私交甚篤，情同手足。

    楊思勖，本姓蘇，字祐之，是羅州土著部落首領蘇歷之子，少蒙家難，淨身進宮，由宦官楊氏收養，故改姓楊，從事內侍省。

    早年暗中投靠李隆基，參與平定韋後之亂，有從龍之功，遷右監門衛將軍，由於他驍勇善戰，頗有軍事才能，得到皇帝賞識，逐漸平步青雲。

    目前，官居驃騎大將軍，兼左驍衛大將軍、知內侍省、上柱國、虢國公，成爲歷史宦官之最。

    不僅如此，聖上特賜楊思勖爲弘農楊氏之後，成爲世族中的顯赫望族，這是天下最大的恩典。

    楊思勖專管征伐之事，經常領兵出征，性情兇暴，嗜殺成性，手段極爲殘忍，剝皮抽筋，屍築京觀，所過之處雞犬不留，簡直滅絕人性。

    雖說他戰功卓著，但也引起諸多不良反應。蠻夷懷恨在心，時常發生暴亂，導致邊疆不穩定。宦官撈取功勞，多爲三品將軍，形成一股歪風邪氣。

    高力士，原名馮元一，是嶺南高州人士，還是巾幗英雄冼夫人與馮寶的後代子孫，屬於嶺南名門望族。

    因謀反案連累，他年幼被閹割，進奉入宮，宦官高延福收爲養子，故改姓高，從事內侍省。

    高力士儀容俊美，性格機敏謹慎，早年依附李隆基，獲得恩寵相待，參與清除太平公主勢力有功，破格授官銀青光祿大夫，任內侍省同正員，兼任右監門衛將軍，開始執掌內侍省事務。

    他曲意逢迎皇帝，得到聖上寵信，逐漸把控宮廷，權利日益強大。

    現如今，高力士官居冠軍大將軍，右監門衛大將軍，晉爵渤海郡公，堪稱大內總管，在皇宮一手遮天。

    每有四方進呈奏摺，必先送呈高力士，然後進奉御前，小事他便自行裁決，干預朝政，徇私枉法，許多官員趨炎附勢，往往都會得到提升。

    在皇帝推重下，以楊思勖和高力士爲代表的宦官集團，勢力越來越大，宦官稍稱旨意者，即授正三品將軍，門前列戟儀仗，讓人羨慕妒忌恨。

    宦官滲入軍隊，出征充當監軍，暗中挑撥是非，與王毛仲、葛福順爲首的軍方集團產生矛盾。

    雙方明爭暗鬥，愈演愈烈，儼然勢如水火，最終爆發戰亂。

    這是一場權利鬥爭，皇帝身邊兩股親信勢力，在皇宮上演了一場龍爭虎鬥，弄得人心惶惶，眼下陷入僵局。

    李隆基頗爲頭疼，感到左右爲難，一方是親信家臣，掌握禁軍兵馬，一方是信賴宦官，負責內廷保衛，雙方都是他的嫡系人馬，委實難以割捨。

    “北門奴，驕橫跋扈，欺人太甚……”

    “閹黨禍害無窮，人人得而誅之……”

    高力士與王毛仲怒目相向，當衆對罵起來，互相指責對方的不是，讓人啼笑皆非。

    “王將軍，老夫早就料到，皇帝不會妥協，何必多費口舌，浪費寶貴時間，若等援軍趕到，恐怕大事不妙。”

    一個蒙面人出現在王毛仲旁邊，繼續說道：“既然你已經揭竿起義，身上背負着滅族大罪，事不宜遲，趕緊攻城，只要你扶持太子上位，何愁閹黨不滅？”

    王毛仲不再猶豫，立即拔出寶劍，正氣凜然地發表進攻宣言：

    “皇帝不仁不義，殺皇后誅兄弟，寵信奸佞讒臣，禍害天下蒼生，一切都是這個昏君的錯，兄弟們，殺啊！”

    隨着一聲令下，戰鬥再次打響。

    數萬叛軍舉起武器，紛紛行動起來，開始猛烈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