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仙人讖語

    次日，凌晨。

    封禪儀式準備妥當，衆人全部穿上正式禮服，儀仗隊、護衛隊環列於山下百餘里，各種旗幟插遍山野。

    李隆基身穿黃色袞龍袍，頭戴冕冠，腰纏玉帶，系環龍玦，蹬金縷紫紋靴，精神抖擻，英姿勃發。

    登山前，召禮部侍郎賀知章等入講儀注，因問之。

    賀知章奏曰：“昊天上帝，君位；五方天帝，臣位；帝號雖同，而君臣各異。陛下享君位於山上，羣臣祀臣位於山下，誠足以垂範來葉，爲變禮之大者也。禮成於三，初獻、亞、終，合於一處。”

    於是採納，三獻禮悉於山上行事，其五方帝及諸神座於山下壇行事。

    李隆基滿懷敬畏之情，向衆官叮囑道：“岱嶽清潔，不宜驚擾，文武百官於山下設壇，祭祀五方天帝與各路神仙，不得敷衍了事，務必誠心誠意，朕領宰相、祠官登山祭祀。”

    “陛下聖明，臣等遵旨。”

    文武百官齊聲領旨，紛紛行動起來。

    在東南西北中五個方位，各設九尺高祭壇，上覆五色土，其下埋藏玉牒書，再設陪祭神位，文武百官分別拜神祭祀。

    天子歷經磨難，經過一夜反省，改變了當初的封禪計劃。

    精簡上山祭祀人員，撤掉多餘飾物，打消虛榮炫耀的念頭，變得誠心實意。

    原本想讓幾位愛妃一起登山祭祀，現在不讓她們參與了，全部留在山下祭拜，也不讓萬國使者和四夷酋長上山觀禮。

    天子乘六馬鑾架，來到泰山天梯口，下車準備登山。

    岱嶽天梯臺階成千上萬，從山腳下一直連達最高峯玉皇頂，一眼望不到盡頭，彷彿通往九天之上。

    據傳，登臨泰山絕頂祭天，可與昊天上帝進行對話。

    故此，歷代帝王若有豐功偉績，都想來此處舉行封禪大典，向上蒼述職祈禱。

    在此之前，有四位帝王登封泰山，分別是：秦始皇嬴政、漢武帝劉徹、漢光武帝劉秀、唐高宗李治。

    毫無疑問，這四位帝王皆創造了奇功偉業，得到後世認可與尊崇，他們也是從這條天梯登頂封禪。

    現如今，天梯迎來了第五位帝王，李隆基與前面四位帝王相比起來，目前確實相差較遠，沒有拿得出手的顯著功績，所以有不少大臣反對封禪。

    泰山天梯特別陡峭，從下往上直入雲天，有數十裏路程，人難登，馬難行，可謂難如登天。

    可想而知，對於享盡榮華富貴的皇帝來說，這是一個不小的難題。

    好在兗州刺史早有準備，特意尋來一匹大白騾，獻給陛下代步。

    這匹白騾非同一般，高大神駿，四肢強韌，渾身鬃毛純白如雪，日行千里，口不喘氣，登山涉水，如履平地，聽說是從仙山中跑出來的異種。

    李隆基喜不自禁，重賞兗州刺史，騎着白騾開始登山，感覺平穩舒適，無有半分顛簸之感。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皇上感到十分滿意，當即冊封爲‘白騾將軍’，與御馬同等待遇。

    此時，晨光熹微，霧氣繚繞，遠處樹影婆娑，兩旁風景如畫，猶如置身於仙家勝境之中，令人賞心悅目。

    李隆基心情大好，帶着一羣隨從人員向上登山，欣賞沿途風景，吟詩作賦，以作紀念。

    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半山腰，雲淡風輕，霞光映照，霧氣蒸騰起伏，景緻十分迷人。

    忽然間，發現遠處山路上有一個人影，倒騎白驢，背面而來。

    禁軍護衛臉色大變，緊緊盯着那道人影。

    奇怪！方圓百里早已清場，數萬禁軍站崗巡邏，爲何還有閒雜人等出現？

    倒騎驢，遊靈山，好不悠閒自得，此人身上透着一股神祕色彩。

    禁軍統領陳玄禮不敢大意，命令幾個護衛過去趕人，以免驚動聖駕。

    李隆基道：“慢！奇人異士，非比尋常，相遇就是緣分，請來一敘。”

    話音未落，一個鶴髮童顏的老道士，倒騎驢出現在眼前。

    “呵呵！天子有請，老道深感榮幸。”

    衆人感到震驚不已，這個老頭子明明在遠處，轉眼已經來到衆人面前，快得不可思議。

    李隆基愣了一下，恭敬道：“請問隱士名號？來自何處？”

    “老道俗名張果，道號通玄，至於來自哪裏嘛？”

    老道士撓了撓頭，嘻皮笑臉道：“嘿嘿！這個就不好說了，因爲老道喜歡遊山玩水，早上在雲夢山喝茶，去蓮花山摘蓮子，去長白山追人蔘，去中條山採仙藥，聽說天子在泰山封禪，就過來看看熱鬧。”

    這個老道嘻嘻哈哈，手舞足蹈，好像是一個玩世不恭的老頑童。

    右丞相張說呵斥道：“你這老道，好生無禮，皇上問話，你也這般胡鬧，說話瘋瘋癲癲的，天南地北到處胡扯，東奔西跑何止千里？你咋不上天去呢？”

    張果笑道：“呵呵！無知者無罪，我坐下這頭白驢日行萬里，翻山過海，上天入地，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張說一臉不信，還想說什麼……

    李隆基連忙打斷道：“神仙中人，道法無邊，爾等不得無禮，請仙長勿怪。”

    張果也不計較，忽然指着白騾大罵道：“你這畜生，私逃下山，攀權附貴，愛慕虛榮，修行不夠卻捲入是非，死到臨頭了。”

    大白騾耷拉着腦袋，嚇得渾身發抖。

    白驢與白騾耳鬢廝磨，看起來好像是老相識，忽然向老道嚎了一聲。

    “也罷也罷！這畜生背天子封禪，也有些許功勞，我救你一次吧。”

    老道士拿出紙筆，運筆如飛的畫了起來。

    不到片刻，就畫好了一頭栩栩如生的白騾，摺好放到懷裏。

    白騾點頭哈腰，貌似非常感激。

    衆人看得滿頭霧水，不知這個瘋瘋癲癲的老道士，畫頭白騾有什麼意義？

    李隆基若有所思，虛心請教道：“仙長，朕來泰山，三逢劫難，不知是何緣故？還望通玄先生指點迷津。”

    “陛下，天機不可泄露，只要明君正道，自會萬邪不侵，我送你一句讖語吧。”

    張果收斂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

    “君失倫綱，禍起蕭牆。三劫已過，時來運轉。妖魔鬼怪，爲非作歹。深宮冤魂，跌跌撞撞。魑魅魍魎，防不勝防。去惠來貴，興祿亡忠。蒼山洱海，地獄天堂。落嵬交兵，太起老喪。日月不出，亂世無疆。仙道爭鋒，天劫難擋。珠璣變幻，渺渺茫茫。”

    李隆基銘記於心，暗自琢磨讖語深意。

    日月不出，亂世無疆？

    大唐鼎盛繁華，百夷臣服，四海生平，何來亂世之說？

    李隆基想了半天，疑惑不解，啼笑皆非。

    等他回過神來，通玄道長早就走了，隨從人員告之。

    張果老倒騎驢，走進了一條岔道，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奇人異士，無拘無束。

    來無影去無蹤，遊戲塵寰，逍遙快活，讓人羨慕不已。

    李隆基悵然若失，遙空一拜：“朕受教了，感謝通玄先生教導之恩。”

    隨後，親自將讖語默寫下來，看了一遍又一遍，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