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黑龍驚魂

    開元十三年，十月初八。

    神都洛陽鑼鼓喧天，禮樂齊鳴，一支龐大的儀仗隊伍從紫微城出發，前往泰山封禪。

    只見，各色良馬，千騎一隊，從皇宮魚貫而出，千軍萬馬，井然有序，羽林軍前方開道，神武軍沿途警戒，盔甲鋥亮，旗幟鮮明。

    皇家儀仗隊執幢幡寶蓋，簇擁着天子六馬寶車，左右千牛衛護駕，妃嬪宮娥相伴，文武百官隨行，皇親國戚同往，還有很多番邦使者一起去觀禮。

    一支支隊伍，排列整整齊齊，一輛輛馬車，猶如豪車展覽會，一面面旗幟，看得人眼花繚亂，一種種樂器，奏響盛世樂章。

    封禪隊伍宛如一條長龍，浩浩蕩蕩地延綿數十裏，道路兩旁無數百姓圍觀，擠得水泄不通。

    整個洛陽萬人空巷，人山人海，熱鬧非凡，端的是盛況空前。

    李隆基盛裝打扮，身穿黃色龍袍，頭戴金色冕冠，腰纏玉帶，系九龍珮，蹬黑色金紋靴，意氣風發地坐在鑾駕上，接受沿途子民膜拜。

    這次在開元盛世舉行的封禪大典，可謂千載難逢，場面十分壯觀，隆重而又奢華，盡顯大唐帝國氣勢，無與倫比，曠古絕今。

    與此同時，全天下所有人都在關注着這場盛大的封禪活動，甚至還有很多人不遠千里趕來參觀，跟着封禪隊伍一起前行。

    一路上，圍觀羣衆絡繹不絕，男女老少歡欣鼓舞，官兵全副武裝戒嚴。

    有生之年，能夠見到一次封禪活動，親眼目睹皇帝龍顏，讓人感到無比榮幸。

    封禪隊伍緩緩向東前進，沿途官府早就做好各項準備，修橋鋪路，掃街洗地，盡心盡力地迎來送往。

    天子首次東巡，懷着激動的心情，欣賞美好風景，瞭解各地民情，指點江山，與民同樂。

    不一日，封禪隊伍行至汶河之濱。

    只見大河蜿蜒曲折，兩畔山巒起伏，碧水幽幽，霧氣騰騰，在冬天暖陽映照下，呈現一片大好河山景象。

    河面上風平浪靜，早已備好許多接應船隻，大大小小的艦船在河面上連成一片，密密麻麻，蔚爲壯觀。

    其中，有一艘豪華樓船，上面有三層樓房，掛着紅花綵帶，船身雕刻兩條金龍，巧奪天工，精美絕倫。

    一看便知，這是爲天子準備的龍船。

    依稀可見，對岸人影綽綽，官兵和黎民百姓，都在迎接天子聖駕。

    衆人改爲乘船渡河，先行隊伍紛紛渡過，做好安全防範措施。

    李隆基登上金龍樓船，來到船頭領略風光，一羣王公大臣伴隨左右，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大型樓船揚帆起航，劈波斬浪，平穩前行，轉眼已經到了河中。

    驟然間，無端颳起一陣怪風，白浪滔天，碧波洶涌，河面上涌起一片黑霧。

    樓船左搖右晃，衆人東倒西歪。

    所有人都驚呆了，不知是什麼情況。

    李隆基眉頭微皺，忽然瞳孔一縮。

    前方波濤中，出現一條巨大的黑龍，張牙舞爪，面目猙獰，向着樓船遨遊而來。

    一時間，風浪大作，黑霧彌天。

    “啊啊啊……有妖怪……”

    “天啦！好大一條黑龍……”

    衆人嚇得魂不附體，驚叫聲不絕於耳，現場一片混亂。

    李隆基心驚肉跳，急問道：“黑龍出現，是何緣故？”

    王公大臣瞠目結舌，駭得面如土色，無人知曉其中原因。

    張說顫聲道：“陛下莫慌，這……這條黑龍是汶河之神，來……來迎接陛下。”

    李隆基稍稍安心，自謙道：“朕何德何能，勞龍神接駕。”

    仔細一看，發現情況不對勁。

    黑龍兇相畢露，而且越來越近，真是來迎接聖駕嗎？

    “不好！黑龍來了……”

    “快……快護駕……”

    “陛下，危險！趕緊退後……”

    “射箭……快射箭……”

    左右千牛衛紛紛張弓搭箭，一支支箭矢疾飛而去，形成一大片箭雨。

    然而，黑龍在水中時隱時現，行動十分敏捷，渾身龍鱗堅如鋼鐵，凡俗箭矢難傷分毫。

    這一下，反而激怒了巨龍，一個神龍擺尾，掀起一股驚濤駭浪，將整艘樓船掀了起來。

    “啊……”

    衆人尖叫連連，駭得亡魂皆冒。

    李隆基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一時都驚呆了，完全不知所措。

    萬萬沒想到，竟然遇到這種傳說中的異獸，而且還不懷好意。

    朕命休矣！

    忽然想起宋璟之言，果然出現了兇象，真是後悔莫及。

    宋璟留守京城，沒有參與封禪。

    “嗷嗚——”

    黑龍圍着樓船游來游去，龍吟陣陣，巨浪滾滾，雖然沒有使出什麼攻擊法術，卻給人心理上造成一種巨大的壓力。

    千牛衛使出各種武器，強弓硬弩，標槍飛鐮，然而沒有任何效果。

    箭矢無傷，刀槍不入，如之奈何？

    右丞相張說極力主張封禪，如今出現惡龍危機，若陛下有個什麼閃失，他就萬死莫贖了。

    “黑龍，爲何驚擾天子？”張說麻起膽子，大聲問了一句。

    可是，黑龍根本不理他，繼續圍繞着樓船興風作浪，弄得樓船跌宕起伏，像是過山車一樣，令人狼狽不堪。

    大將軍陳玄禮說道：“陛下，黑龍前來生事，並未濫殺無辜，應該是有所求。”

    左丞相源乾曜道：“陛下，昔年秦始皇巡遊雲夢澤時，遇龍王興風作浪，遂將傳國玉璽拋入水中，請求龍神息怒，方可平安渡過，陛下何不效仿始皇，獻上玉璽，以求安身。”

    李隆基怒道：“傳國玉璽，乃國之重器，是帝王身份象徵，朕繼承祖宗基業，豈能貪生怕死，將大唐江山棄之不顧。”

    “陛下，性命要緊啊，獻上傳國玉璽吧。”

    “是啊！這是權宜之計，始皇獻上傳國玉璽，後來有個老神仙送回來了，失而復得。”

    王公大臣都嚇破膽了，紛紛勸說陛下，只想渡過此劫。

    “哼！傳國玉璽是大唐至寶，非朕一人所有，怎能獻出？”

    李隆基臉色陰沉，忽然走向船邊，向黑龍說道：“吾有一塊九龍珮，乃稀世珍寶，素來愛不釋手，今願獻與龍神，但求放過他人，若有何劫難，朕一人承擔。”

    他取下身上的九龍珮，最後看了一眼，忍痛割愛，拋入水裏。

    黑龍鑽入水底，瞬間消失不見。

    這樣也行？

    不一會兒，風浪平息下來，黑霧也隨風飄散，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劫後餘生，所有人感到慶幸不已。

    李隆基抹了把冷汗，着實嚇得不輕。

    左丞相源乾曜勸道：“陛下，臣認爲黑龍出現，隱有警告之意，還是別去封禪了。”

    他本來就反對封禪，與右丞相張說發生過爭執，想勸陛下打道回府。

    禮部尚書蘇頲贊同道：“不錯，凶兆已現，應當止步。”

    王公大臣都嚇怕了，紛紛出聲勸阻陛下。

    李隆基眉頭緊鎖，一時猶豫不決。

    右丞相張說連忙說道：“陛下，黑龍出現，純屬巧合，只是虛驚一場，封禪之事，天下皆知，豈能半途而廢。”

    光祿大夫徐堅道：“路程過半，今若折返，豈不讓天下人嘲笑。”

    也有不少官員附和張丞相。

    畢竟，這次封禪大典是由張說主事，參與官員都是他安排的人，多是一個派系的親信，自然會支持他。

    李隆基也不甘心就此打住，微笑道：“歷來，天子是爲金龍，黑龍是朕的親人，只是出來相見一場，此事不可宣揚，禁止私下議論，繼續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