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來投

    宴門渡位於奎山以南，距離玉山縣的河西之地約有五六十公里，沿着大河順流而下，僅需半日時間即可抵達。

    這裏雖名爲渡口，但實質上卻只是一處修建有幾間屋棚的河灘。

    此處河流平緩，再往南行十來公里大河的水流就急轉向東，東行約十來公里又是一處朝向西南方向的大拐角，由此處向南則可以進入後趙地界。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在奎山南面這片廣大平原都是後趙的統治的範圍，境內的一衆大小勢力都已經被後趙掃清。

    至去歲末，後趙就已下轄三郡之地，治下百姓四十多萬人，且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戰力剽悍的羯人、氐人、羌人胡騎。

    不過，這消息是燕青數月前探得，實際情況與此有很大出入，差異之處主要就在人口數量上。

    後趙國的官方在籍國民確實僅有四十多萬人，可後趙國境內的三郡之地裏，還有着大量的漢民團體分散在各地，其中一些勢力較強者甚至建立起了塢堡。

    在去年初來到這個世界那段時間裏，因爲早期劫掠到了足夠多糧食之故，加之東面前燕的威脅，後趙天王石虎並未向這些漢民團體動手，所擄掠的多是流散漢民。

    可一個寒冬過去以後，形勢發生了巨大改變。

    經過近半年時間的消耗，後趙早期囤積的糧食已經消耗了大半，治下的羯、氐等胡人部衆又多有不事生產之輩，糧食匱乏的危機很快就顯露出來了。

    爲了應對糧食危局，石虎終於開始向這些漢民團體拔刀了。

    一來，漢民多有囤積糧食的習慣，從這些漢民團體手中多少都能搶到一些糧食。

    二來，後趙境內擁有大量可開墾之地，這些土地需要大量漢民前去開墾種植。

    今年三月，在後趙司空李農的建議下，後趙天王石虎正式下令發兵攻打境內各漢人塢堡。

    一個多月時間過去了，後趙境內已有大量漢民勢力被後趙軍攻破，不少逃亡的漢民就沿着大河北上，逐漸彙集到了宴門渡這片地方，他們大多躲藏在宴門渡西面的山林之中，多以狩獵山林中的飛禽走獸爲生。

    這一情況很快就引起了暗衛的注意。

    十多艘艦船緩緩從北面駛來，出現在距離宴門渡約有三四裏之外的河面上。

    爲首的艦船上，一身戎裝的玄武營都尉李寶和暗衛指揮使燕青並肩站立在船頭甲板上。

    “小乙，你說的那些流民就在西岸這邊的山林裏？”眺目望向西岸的山林，李寶開口向燕青詢問道。

    燕青點點頭：“不錯！我已派人和他們接觸過了，有三撥人，總人數約有四千多人。”

    “竟然有這麼多人？他們可願加入我復夏軍？”聞言，李寶臉上頓時露出驚訝之色。

    四千多逃亡漢民，這個數量可不小！

    “我們曾私下探過他們的口風，暫時還沒有人公開表達想要加入我復夏軍的想法，應該是還在觀望形勢吧。”燕青搖搖頭，神色凝重道。

    “觀望形勢？後趙大軍已經開始動手，難道他們還想成爲那些羯人口中的兩腳羊？”李寶不解道。

    “據後趙國內傳回的消息，後趙天王石虎應是有意將這些漢民抓回國內開墾良田，這些人應該就是等着那些被抓住的人的消息傳回。若是後趙大軍不再亂殺無辜的話，他們或許還會主動走出山林前去投靠。”燕青道。

    “哼！真是愚蠢！竟然將希望寄託在殘暴的羯胡人身上！”聽完，李寶嘴角露出一抹譏諷之色道。

    “確實如此！後趙軍中皆是殘暴胡虜，視我等漢民爲可以隨意欺辱的兩腳羊，等到糧食危機一過，肯定還會再向漢民動刀。這個道理我想他們肯定有人也懂，只是眼下還不知我們的底細，故不願輕易加入復夏軍。

    是以，我才會請都尉率一部水師押送糧草前來。

    只要我們有兵有糧，我想他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燕青的眼中也閃過一抹冷色道。

    聞言，李寶默然無語，只是嘴角的譏諷之意愈濃。

    正如燕青所言，有的人好言相勸是聽不進去的，唯有刀兵相加，再輔以糧草誘惑，方能事半功倍。

    甲板上，兩人都靜靜注視着大河西岸的山林。

    順着兩人的視線遠遠望去，山林中人影攢動，應是被河面上駛來的船隊給驚動了。

    山林中，一簇人站立在一塊巨石上，爲首並排站立着兩名壯漢。

    兩人皆是三十左右，其中一人面容粗獷，臉上佈滿了粗黑的絡腮鬍須，另一人則是面色蠟黃，頭頂上綁着一條黃色布帶。

    “元福，這些人會不會是前幾天那夥人？”頭綁黃巾的壯漢轉頭朝滿面絡腮鬍的男子道。

    “應該是他們！”被稱爲元福的絡腮鬍男子點頭應道。

    “他們好像自稱是什勞子復夏軍？”黃巾男子繼續道。

    絡腮鬍男子：“好像是這個名字！復夏軍？聽起來口氣好像還不小。”

    黃巾男子說：“那我們怎麼辦？要不要投了他們？看架勢，對方實力似乎確實挺強的，我可不想再回趙地去種地。”

    絡腮鬍男子沉默了下道：“再看看！這個世界的心黑之輩太多了，咱們可不能稀裏糊塗地投了他們。”

    “咱們不投，那兩撥人怕是會搶先了。”黃巾男子道。

    “管他呢！這些礙手的傢伙走了，咱們打起來獵來反而更方便，反正這山林裏各種野獸的數量都不少，夠咱們堅持一段時間了。”絡腮鬍男子不在意道。

    說完，兩人都暫時不再說話。

    現場安靜了片刻，黃巾男子突然再度開口道：“快看！越啓那老兒果然坐不住了。”

    說話時，黃巾男子伸出右手指向了右側。

    順着黃巾男子所指的方向望去，頓見山腳處有一隊流民正在朝着河岸邊趕去。

    這夥流民兩人都認識，正是隱匿在大河西岸山林中的另一撥流民。

    絡腮鬍男子冷笑着說：“嘿！這老兒整天的滿口仁義道德，若不是人多了反而礙事的話，老子早就帶人解決了他們。”

    說完，他轉頭朝着黃巾男子道：“走吧，元紹！咱們先回營地去，留下幾人看着這裏即可。”

    黃巾男子點頭應允。

    兩人很快就帶着大部分人消失在了山林之中，僅留下數人時刻留意河岸這邊的動靜。

    河岸邊上，十多艘艦船緩緩在宴門渡停靠。

    船隊靠岸以後，一隊隊身着甲冑的玄武營將士開始登岸。

    這些士兵登岸以後，立刻在岸邊面朝擺出一個半圓形陣型，拱衛着後續登岸的人員，以及開始卸下糧食的隨行青壯和船員。

    軍陣中，李寶和燕青兩人在一隊士兵的護衛下立於前方。

    李寶指着山林方向正在趕來的那撥流民，笑着道：“小乙，你的辦法果然有效，咱們這才剛剛靠岸，他們就有人來投了。”

    “這一夥流民應該是越啓所部，此人已過天命之年，曾東漢末年一隱士，因在流民中頗有威望，加之其子勇力絕倫，這才被一衆流民推爲首領。去歲，越啓曾在後趙範陽郡建立塢堡，半月前才被後趙石閔領軍攻破。”燕青道。

    “哦？如此說來，此人倒是值得大家籠絡。”李寶聞言若有所思道。

    約莫兩刻鐘後，一行人就來到了河岸邊。

    這一撥流民的總人數竟有千人左右，爲首之人正是年過半百的越啓。

    而在越啓身側，一名身形昂藏，面有英武之氣的年輕男子手裏提着一柄長槍，緊跟在越啓身邊。

    此時他正一臉警惕地打量着李寶、燕青等人，待目光掃過李寶身後的一衆玄武營水師將士，其臉上更是流露出一抹掩飾不住的豔羨神色。

    他若有這樣一支精銳之師在手，那石閔就休想攻破他們的塢堡。

    “老朽越啓，見過兩位將軍。”

    來到近前，越啓向李寶和燕青兩人恭敬拱手一禮道。

    “越老不必多禮！”

    李寶主動上前一步，伸手攙扶住越啓的臂膀道。

    在李寶伸手攙扶越啓時，一旁的青年欲要伸手阻攔，卻被越啓的眼神制止了。

    “在下復夏軍玄武營都尉，我身旁這位是暗衛指揮使，不知越老今日率衆前來，可是願投我復夏軍？”越啓和青年之間的動作，李寶全都看在眼裏，對此他卻全部在意，側開身向其介紹了燕青以後，直接了當道。

    “正如都尉大人所言，老朽等人流離失所，今日得見王師，自當投之，還望兩位大人能夠收留！”越啓也很是乾脆，直接納頭就拜道。

    “哈哈！越老深明大義，某就代我家主公謝過越老了。待返回玉山，在下定向主公舉薦越老，以越老之才，主公必喜而納之。”聞言，李寶大喜，拉着越啓的手鄭重承諾道。

    “謝過都尉大人好意，老兒不過已腐朽之身，餘生惟願尋一安穩之地教書育人以渡殘生，倒是我家小兒還有幾分勇力，若主公用得着，或可用之。”越啓擺手謝絕了李寶的好意，將身後的青年喚到近前道：“兮兒，還不見過兩位大人？”

    “草民越兮，見過兩位大人。”青年虎步上前，朝李寶和燕青兩人拱手見禮道。

    望着英武不凡的越兮，李寶和燕青兩人皆是面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