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谷口之戰

    殺~

    安定鎮谷道口關隘的城樓上，一陣密集的喊殺聲不斷響起。

    用塊石建造的城牆上，二十多名下馬作戰的契丹騎兵此刻正沿着樓梯不斷向上攀爬。

    城樓上，十來名已經登上城樓的契丹騎兵則是不停地悍勇衝殺着，圍攏在周遭的防守青壯們被殺得節節後退。

    “不許後退！給我頂住！”

    人羣中，石建手裏拿着長刀正在與一名契丹騎兵拼殺着，口中也不停呼喝着。

    然而，在其呼喊下真正願意上前拼命的青壯並不多，絕大多數人都有些踟躕不前。

    契丹騎兵發起的攻城戰已經持續了兩天時間了，守城的孤竹青壯們原有的豪氣已經漸漸消耗得差不多了。

    城樓中央的門樓上，被數名老卒護衛着的張惠看着這一幕也是臉色蒼白，嘴脣緊抿。

    爲了鼓舞士氣，這兩日她一直堅持要與將士們同進退。

    起初效果很明顯，現在也差不多快到頭了，城樓上的這些孤竹青壯們之所以沒逃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爲她的存在。

    其實，此時城樓上的孤竹青壯仍有兩百多人，卻被僅有三十人的契丹騎兵殺得節節敗。

    這聽起來似乎很不可思議，但卻又很合理。

    關隘乃初建，很多防禦設施都沒來及佈置，滾石、擂木也沒有儲備，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讓一羣沒有經過絲毫訓練，且裝備不齊的青壯與一羣悍勇的契丹騎兵作戰，實在太過勉強。

    一羣綿羊如何能與兇狠的豺狼相抗。

    兩日的戰事，被契丹騎兵直接殺死的孤竹青壯數量已多達七八十人，還有很大一部分在慌亂中自己受了傷，攻城的契丹士兵雖也有不少損傷，但勝利的天秤已經倒向了他們。

    若無外援，關隘被攻破只是遲早的事情。

    “夫人，關隘已經守不住了，幢主命我們護着你儘快離開！”

    形勢岌岌可危，眼看越來越多的契丹騎兵已經登上了關隘城牆，一名士兵匆匆來到門樓上向張惠勸說道。

    說完，這名士兵也不等張惠回話，就欲與其餘幾人一同護着她離開。

    “不行！我不能走！”張惠臉色蒼白，雙拳緊握着，堅決搖頭道。

    “夫人！”

    士兵神色焦急道。

    “我一走人心就散了，關隘必破。關隘一破，鎮子如何還受得住，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裏！”張惠神情決絕道。

    說完，她還朝幾人吩咐道：“你們也不用在這裏守着我了，都過去幫石幢主。”

    幾人聞言稍顯遲疑。

    “快去！”張惠再度大喝道。

    幾人見狀這才匆匆下了門樓，趕往支援石建。

    隨着幾名老卒的加入，石建那邊的壓力稍減，可局勢依舊極不樂觀。

    此時，登上城樓的契丹騎兵已多達二十多人。

    不遠處的關隘樓下，耶律洪才在數名契丹騎兵的簇擁下立於一處地勢稍矮的坡地上觀戰，一直板着的臉色稍微舒緩了一些。

    眼前的關隘即將拿下，安定鎮唾手可得，先前付出的那些代價也值得了。

    兩日的戰鬥，麾下的契丹騎兵也損失了八十多騎，陣亡者二十多人，受傷者超過六十人。

    這樣的損失雖不算小，但卻比初見關隘時預料的好了很多。

    是以，耶律洪才的心情輕鬆了許多。

    以如此代價拿下安定鎮，他回到部落也好像耶律曷魯交代了。

    就在耶律洪才注視着關隘戰局的同時，位於谷道口西南面的一處山林中，幾名趴在草叢中的男子也在關注着這邊的動靜。

    這幾人正是李擇交派出的靜塞軍斥候。

    “隊長，關隘那邊的安定鎮守軍怕是快要堅持不住了。”一人朝爲首的斥候小隊隊長道。

    隊長果斷點頭吩咐道：“嗯！已經到極限了，立刻向將軍傳訊。”

    “是”

    很快，一股狼煙從山林中升騰而起。

    青灰色的狼煙騰空而起，在寒風的吹拂下微微搖曳着。

    山腳遠處，一片地勢較低的凹地裏，李擇交正帶着五百靜塞軍靜靜地等候在這裏。

    凹地裏，靜塞軍將士們或坐或躺着，都在養精蓄銳。

    凹地四周，十多名靜塞軍的斥候零散地分佈在各處，以防備被敵軍偷襲。

    望着山林那邊騰空而起的狼煙，李擇交霍地站起身來，大聲喝道：“大軍集合。”

    “快！都起來戰鬥了！”

    一旁，馬相如第一個翻身響應。

    這兩日，馬相如早就極壞了。

    此戰若是他爲主將，馬相如恐怕早就帶着靜塞軍壓上去了。

    一瞬間，凹地裏的靜塞軍將士們全都忙碌起來。

    很開，五百靜塞軍集結完畢，然後開始朝着關隘方向快速進發。

    由於爲了防備契丹騎兵的遊騎探查，靜塞軍的臨時駐紮點距離關隘那邊還有三四裏路程。

    一刻鍾後，快速行軍的靜塞軍才抵達契丹騎兵的軍陣後方。

    靜塞軍的動向早已引起了契丹遊騎的注意，很快就報到了耶律洪才處。

    此時，耶律洪才的臉色很不好。

    前方，關隘眼看就要拿下，靜塞軍居然從身後殺來了。

    這讓得耶律洪才一時不知該如何抉擇。

    此時，最穩妥的做法無疑是喚回攻城的士兵，然後先行撤退再另尋戰機。

    可這樣一來，眼看就要到手的戰果就要拱手讓人了，大軍前兩日的損失也都白費了。

    一旦讓這些靜塞軍進駐關隘，他們就休想再染指安定鎮。

    這讓耶律洪才如何能甘心。

    猶豫片刻，耶律洪才咬咬牙道：“黨晁，我給你留下五十人繼續領兵攻城，其餘隨我迎戰。”

    “大人放心，屬下必克此城。”被稱爲黨晁的契丹將領高聲領命道。

    聞言，耶律洪才立刻從軍陣中分出五十名契丹騎兵留下，自己則親領一百五十名契丹騎兵調轉方向，迎戰靜塞軍。

    “嘿！這些契丹蠻子還真是託大，將軍，屬下願領騎兵爲先鋒，一舉衝破他們。”

    望着對面契丹騎兵的軍陣變化，馬相如臉上掛着一抹冷笑，躬身向李擇交請命道。

    李擇交擺擺手制止了，“我軍有兵力優勢，只需壓上去即可，何必拿兄弟們的性命冒險。”

    說罷，軍中戰鼓聲急促響起，靜塞軍將士開始列陣前行。

    五百靜塞軍分爲兩部，一部由馬相如率領六十名騎兵分列兩翼，一部則由李擇交親領四百多步兵作爲中軍。

    行進間，三百多靜塞軍紛紛拿出長弓，開始彎弓搭箭。

    待到兩軍相距約有兩百步時，中軍裏的八十多名手持長槍的靜塞軍將士紛紛上前幾步，然後排成三排單膝半跪在地，手中長槍斜指。

    轟隆隆~

    密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靜塞軍將士們已經可以清晰看到衝在前排的契丹騎兵的身影。

    “放箭！”

    兩軍相距百餘步，李擇交一聲令下，鼓聲再次響起，三百多名手持長弓的靜塞軍紛紛朝天四十五度拋射。

    咻咻咻~

    密集箭矢化作一道道半圓形拋物線射向奔馳的契丹騎兵軍陣。

    篤篤篤~

    箭矢落地的碰撞聲響起，絕大多數箭矢都沒能命中契丹騎兵，就算是偶有命中，給契丹騎兵造成的傷害也不大。

    在百餘步的距離，普通弓箭手的遠程傷害其實不大，更多的作用只是爲了擾亂敵軍的陣型。

    果然，隨着一輪箭雨的落下，對面的契丹騎兵陣型頓時分散了許多。

    “衝過去！擊潰他們！”

    隊伍中央，耶律洪才身披戰甲，領軍衝鋒在最前方。

    此戰，他必須一鼓作氣，沖垮敵軍。

    唯有如此，才能以最小的代價結束戰鬥。

    耶律洪才身後的契丹騎兵們一個個嗷嗷叫着，臉上帶着如兇猛惡狼般的猙獰表情。

    “咚咚咚~”

    鼓聲再起，靜塞軍拱手們再次整齊劃一地張弓拉箭。

    此次依然是拋射，但角度卻小了許多。

    又是一片箭雨落下，契丹騎兵中終於有人中箭後翻身落馬。

    鼓聲不停，接連三波箭雨不停沖刷着契丹騎兵的敵陣，被射落的契丹騎兵數量越來越多。

    四波箭雨之後，兩軍相距已不足二十步，耶律洪才麾下的騎兵已損失不下三四十人。

    “換刀！頂盾！”

    鼓聲一變，李擇交的大喝聲同時響起。

    三百多名靜塞軍弓手紛紛放下弓箭，轉而將腰間的長刀和背上的圓盾拿了出來，準備與契丹騎兵近距離接戰。

    轟~

    一百多契丹騎兵轟地撞入靜塞軍軍陣之中，前排的靜塞軍就有十數人倒下，其餘人也都站不住腳，被兇猛的契丹騎兵直接撞開。

    軍陣被契丹騎兵從中間擠開，撕開一條裂縫後順勢殺入。

    殺~

    後排的槍兵和刀盾兵們順勢頂上，以十人一火爲單位，與契丹騎兵展開近距離搏殺。

    靜塞軍是顏真卿從唐朝帶來的精銳，雖不及邊軍，但日常的訓練依舊很嚴格。

    特別是在來到這個世界前的半年裏，爲了應對安祿山可能興起的作亂，顏真卿早已在暗中展開了平原郡的備戰準備。

    作戰時，靜塞軍三人爲一小隊，三小隊爲一中隊，在火長的指揮下配合極爲默契。

    很快，衝入靜塞軍中的契丹騎兵就放緩了速度，陷入到各自爲戰的艱難局面。

    察覺到局勢不對，耶律洪才左衝右突，盡力想要打開局面。

    然而，一切都無濟於事。

    踏踏踏~

    戰場後方，馬蹄聲響起，馬相如帶着靜塞軍騎兵從後面包抄了過來。

    敗局已然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