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背水一戰（三）

    轟隆隆~

    塵煙捲起，河岸邊的斜坡平原上，一左一右兩股騎兵共同驅趕着大量的令支族人朝着岸邊奔涌而來。

    待到距離斜坡僅有二三十米時，兩支隊伍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左手側的騎兵隊伍裏，段文鴦當先列於陣前，身後則跟着三百多名段氏鮮卑騎兵。

    望着遠處靠近河岸邊的戰船，以及正在緩緩上壓的步兵方陣，段文鴦的臉上流露出一抹異色。

    安定鎮就這點兵力？還全都是步兵！

    這樣的實力與其弄出來的動靜明顯不匹配。

    那些令支山蠻也不知是不是腦子不好使，怎麼會主動出奔山林來投靠這樣一股漢人勢力？

    轉頭掃了一眼身後的三百多鮮卑騎兵，段文鴦手中長槊微微一提，心中很有想要上前試探一番安定鎮實力的衝動。

    先前的戰事實在太順了，段文鴦所部鮮卑騎兵幾乎是零損失，僅有十多人在投石的打擊下受了輕傷。

    不過，問題都不大。

    在這種零陣亡的局面下，部落卻從中搶到了不少的糧食。

    鮮於修禮所部雖然出手要早，但實際搶到的糧食並不比他們多多少，而鮮於修禮所部爲此卻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這樣的結果，段文鴦很樂意看到。

    眼下，他們只是暫時的盟友。

    爲了利益，內鬥隨時可以發生。

    所以，看到鮮於修禮吃癟，段文鴦自然是很高興。

    此時此刻，段文鴦的心中已經在謀劃着此戰結束後該如何着手吞併鮮於修禮所部了。

    想到這裏，段文鴦不由側頭看向右側的鮮於修禮所部。

    百米開外的斜坡平原上，鮮於修禮所部此時也同樣停在了斜坡邊緣處。

    望着前方河岸的安定鎮大軍，鮮於修禮本就難看的臉色越加難看。

    對方的兵力雖是不多，但裝備卻很是精良，且軍陣嚴整，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而他所部的鮮卑騎兵又基本都是身上無甲的輕騎兵，想要在平原戰場上與這樣的步兵方陣正面對決，無異於找死。

    鮮於修禮基本已經放棄了想要繼續追擊的想法。

    他剛想開口說話，一旁的元洪業已經主動跳了出來請戰道：“首領，這些令支山蠻已經被逼入絕境，對面的漢人軍陣不足爲慮，屬下願領兵討之！”

    元洪業騎乘在戰馬上，雙手抱拳，頭顱低垂着，態度很是恭敬。

    只是，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是元洪業眼中那濃烈的怨毒之色。

    先前一戰，數十名六鎮精銳在元洪業的帶領下率先向令支諸部的大軍發起了衝擊，最後卻在義等人的反擊下折損了十多人。

    如此損傷，令得鮮於修禮勃然大怒，認爲是元洪業輕敵所致。

    若非有人攔着，他說不定已經被鮮於修禮當場命人宰了。

    這讓元洪業心中很是惱火。

    誰能知曉，令支諸部中居然會出了義這樣一位猛人。

    在元洪業看來，此乃非戰之罪。

    鮮於修禮的絕情和不顧顏面讓得元洪業心中有了怨恨。

    若有機會，他必報此仇。

    聽到元洪業的請命，鮮於修禮臉色冷然，擺擺手道：“不必了！此戰我們的目的已經達成，沒必要徒增傷亡。”

    說完，鮮於修禮就欲勒馬帶着大軍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他們的身後又有轟隆的馬蹄聲遠遠傳來。

    鮮於修禮神色一變，冷聲下令道：“列陣！準備迎戰！”

    “難道是安定鎮的埋伏？”

    另一側，段文鴦也同樣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心中立刻警覺起來，快速指揮騎兵隊伍調轉方向。

    很快，遠處的平原上就有一支騎兵從一片密林中繞了出來。

    馬蹄聲由遠及近，漸漸的，段文鴦和鮮於修禮等人都看清了對方的來歷。

    竟是靺鞨部騎兵！

    在隊伍的最前方是一員身着明光鎧，胯下騎乘着一匹高大黑色戰馬的魁梧戰將，身後則跟着兩百多名身着半身甲的精銳騎兵。

    這員戰將正是靺鞨部的首領，李懷光。

    李懷光，本姓茹，渤海郡（今吉林省敦化市）人，靺鞨族，唐朝時期將領。

    李懷光從小參軍，以武藝高強、勇敢出名，得到朔方節度使郭子儀的看重後得以一一提升。

    建中二年（781年），李懷光在奉命討伐朱滔、王武俊時被朱滔打敗，又遭田悅決河水淹，於逃亡撤退中帶着數十名親兵來到了這個世界。

    剛到這個世界之初，李懷光憑藉着自身的勇武，以及跟隨而來數十名親兵精銳，很快就聚攏起一個人數多達七八百人的草原部落，自稱靺鞨部。

    可李懷光生性粗疏而且固執，勇而無謀，靺鞨部很快就在鮮于修禮部和段文鴦部的先後打擊下逐漸掉隊，成爲了東岸平原北面草原各部中實力最弱的一支。

    望着奔馳而來的靺鞨部騎兵，以及那兩百多名騎兵身上的半身甲，段文鴦和鮮於修禮兩人臉上都流露出了震驚和疑惑之色。

    靺鞨部的騎兵怎麼突然出現在了身後？

    而且馬背上的騎兵還全都身着精良的鎧甲。

    靺鞨部的實力什麼時候這麼強了？

    緊接着就是戒備。

    踏踏踏~

    馬蹄重重踩踏在地面上，無數的泥土屑飛濺而起，很快就如一股洪流般席捲而至，最後停在了左端斜坡平原邊緣處，與段文鴦部相距近不足百米。

    面對氣勢洶洶而來的靺鞨部騎兵，段文鴦以及其身後的三百多鮮卑騎兵全都凝神戒備着。

    可沒想到李懷光此時卻根本不理會段文鴦和鮮於修禮等人，他的目光一來就定在了安定鎮的大軍軍陣上，眼神中有着濃濃的貪婪。

    “攻！”

    在斜坡邊緣停留了片刻，李懷光右手一揮，直接下令道。

    馬蹄聲再次響起，兩百多人的騎兵軍陣從斜坡處直衝而下，徑直朝着於洪飛他們衝殺過去。

    後方，立於斜坡之上的段文鴦和鮮於修禮看到這一幕都是一臉的錯愕和不解。

    這麼莽！

    李懷光此人也是軍中宿將，雖勇而無謀，以前打仗卻也沒這麼沒腦子！

    而且，他這麼幹的目的何在？

    難道就不擔心他們兩部在身後把靺鞨部包了餃子？

    段文鴦和鮮於修禮所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李懷光信心滿滿。

    一切的敵人，都將在他麾下的鐵蹄打擊下灰飛煙滅。

    而斜坡下面的河灘平原上，於洪飛也已經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