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甘的木骨閭

    東岸平原北部的山林邊緣處，鬱鬱蔥蔥的林木間覆蓋上了一層白霜，蕭瑟寒風吹拂而過，樹枝搖曳間點點霜雪飄蕩而下，將整個林間都染得一片霧濛濛的。

    雜草叢生的密林間，一支龐大的隊伍正在蹣跚前行着。

    隊伍裏的絕大多數人都衣着簡陋，有的身上裹着獸皮，有的則僅着一件乾草編制的草衣。

    行走間，不時可以聽到有人跌倒的聲音，以及偶爾傳來的低泣聲，整個隊伍裏瀰漫着一股難言的頹喪之氣。

    隊伍最前方，數十名身上套着厚實皮襖的高壯男子一邊前行一邊不時回頭張望。

    眼前這羣人正是剛剛從山林中開始出逃的令支諸部族人，而隊伍最前方的數十人則都是各部的首領和長老等高層。

    “義，再這樣走下去，等我們出了這片山林將會損失多少族人？”

    前方右手側，一名男子突然出聲向中間一名男子開口詢問道，話語裏有着難掩的憂愁和煩悶。

    中間這名男子名義，是令支諸部裏最大的一支部落的首領，其部落族人多達三千之衆。

    而出聲詢問的男子則名北上，是另一令支部落的首領，部族有千餘人，與離的部落人數相當。

    在整個東岸平原北面的山林諸部中，義、離、北山這三人的部落就是最大的三支，其餘的部落則都是一些零散部落，部族人數大多只有數百人。

    當初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爲了爭奪在令支諸部的話語權，這三大部落之間還曾相互發生過大戰，義所統領的令支部落更是有着想要一統諸部的想法。

    可很快，這些念頭就全都消散了。

    因爲，他們發現了南面的草原諸部。

    相比於原始落後的令支諸部，平原上的草原諸部對其完全是降維打擊。

    不管是武器裝備，還是戰術戰法，雙方之間都有着難以抹平的巨大差距，草原諸部的騎兵就算是進入山林下馬而戰，令支諸部也不是對手。

    令支諸部的戰力雖是不行，但在山林中採集野菜野果，以及狩獵的水平卻是頂級的，而且當初來到這個世界時還曾帶有不少的糧食以及少量的絲織品。

    爲此，北面山林的令支諸部就成爲了草原各部長期劫掠的對象。

    面對突然來臨的外部壓力，令支諸部不得不停止內鬥，團結起來一致對外。

    可經歷了持續近一個月時間的鬥爭後，令支諸部的生存環境不僅沒有得到改善，反而持續惡化着，接連的戰敗使得令支諸部不得不退向山林深處。

    若是春夏兩季，這樣的情況令支諸部還能堅持，可寒冬馬上就要來臨了。

    一旦進入冬季，山林中的生存環境就會急速惡化。

    起初，令支諸部對於向南突圍這事還有着嚴重的分歧，位於靠南位置的離這一支是堅決要向南突圍的，而義和北山等部則傾向於繼續向北深入山林躲避草原各部的侵襲。

    而遠在南面的安定鎮還沒進入過令支諸部的視野，這樣的想法自然也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可機緣巧合下，嚴奉於河岸救下了外出向南探索的離等人，並帶着部落一起投了安定鎮。

    安定鎮的出現讓令支諸部看到了希望，這才會聽說了離等人的消息後就急着主動投靠過來。

    聽到北山這話，義的臉上閃過一抹沉痛。

    就在不久前，他的兩個幼子都在逃亡的路途中死掉了。

    沉默片刻，義道：“都已經走到半路了，我們難道還能再退回去？”

    說完，他不等北山回答，轉而朝身後一人道：“前面探路的小隊還沒有回來？”

    身後之人道：“首領，派出去的三個小隊都還沒有回來，應該是在山林中耽誤了時間”

    “一個都還沒回來？”義面色微沉。

    “是的，首領！”

    聽出義的語氣似乎有些不對，身後之人的音調不由小了幾分，語氣裏頗有畏懼之意。

    這段時間，爲了部落遷徙之事，首領的脾氣明顯大了許多，已經有好幾人因爲處事不當挨了罰。

    在這個時節，這個關頭，若是挨了一頓毒打，基本就等同於被部落徹底遺棄了。

    聽到身後之人的肯定回答，義臉上的神色數變，接着，他的身形一躍就如猿猴一般雙臂掛在了一棵大樹上，身形很靈活地爬到了樹梢頂端向前方遠處觀望。

    片刻後，義的身形落了下來，朝着衆人聲音急促地吩咐道：“所有人準備戰鬥！”

    在場衆人神色皆變，北山也連忙朝着身後的部衆高聲吩咐道：“所有人準備戰鬥！”

    “準備戰鬥！”

    ......

    一連串的焦急呼聲響起，原本還充滿頹喪之氣的龐大隊伍瞬間活了過來。

    這些衣着簡陋的令支部落族人們一個個面露兇悍之氣，有的拿石斧，有的拿木弓，有的則只是隨手撿起一根木棍，然後朝着山林各處四散躲開。

    散而不亂！

    這些常年在山林中生存的令支諸部族人早已將戰鬥本能刻到了血脈骨子裏。

    數裏外的平原上，一支龐大的騎兵隊伍正隱匿在一座山坡斜面處。

    隊伍前方，一名草原壯漢一手持刀，一手牽着繮繩勒馬駐足在原地。

    身後，一衆草原騎兵們則有的立於馬背上，有的則是散落成一片或坐或臥在草地上。

    突然，遠處有鳥鳴聲響起。

    木骨閭豁然擡頭望去，眼神裏很快就流露出怒火和不甘。

    只見，遠處的山林上空突然驚起無數鳥雀，烏泱泱的一片，轉瞬便消失在天邊。

    這應該是山林中的令支諸部有了動作才會出現這樣的景象。

    看樣子，敵人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到來。

    如此一來，他們先前的一番準備就全都白費了。

    若不能讓這些令支山蠻主動走出山林，想要擊敗他們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就算最後取勝，部落恐怕也會損失不小。

    這不是木骨閭願意看到的。

    更何況，不遠處還有其他敵人環視。

    想了想，木骨閭口裏吐出一口悶氣道：“撤！”

    “什麼？”

    聽到木骨閭的吩咐，一些原本還懶懶散散的草原騎兵們頓時嚷了起來。

    獵物都還沒見着就撤退，那他們先前做的那些還有何意義？

    有人開始不甘心地叫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