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令支遺民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踽踽1字數:3544更新時間:24/06/27 19:42:32
譁譁譁~
河面上,戰船劃破水面朝着支流南岸快速駛來。
兩邊船舷處,一隊隊手持弓箭和刀槍的士兵嚴陣以待,艦船閣樓上,幾名身形高壯的士兵正在給戰船的牀弩上弦。
艦首位置,一身甲冑的嚴奉按劍端立着。
嚴奉,出自北宋洛陽嚴氏,家族歷來以詩書傳家,族中也出過不少文人名臣。
靖康之變發生後,洛陽嚴氏的絕大部分族人都已南遷,嚴奉因心繫抗金而留在了北方,最後投到了李寶麾下。
嚴奉以前雖是文人,但騎術和箭技一直不弱,投到李寶麾下後很快就因表現出衆被提拔爲都指揮使,受限於李寶統領的忠義軍兵力有限,暫時麾下僅有不足1都(100人)水師將士。
“靠上去!”
看着遠處岸邊奔逃的人羣,以及跟在其身後的近百契丹騎兵,嚴奉面上沒有絲毫懼色,果斷下令道。
“諾”
掌旗官一聲令下,車船的前進速度加快了。
河岸邊上,那羣逃跑的漢子們也都看到了河面上正在趕來的車船。
隊伍最前方,爲首那名身形壯碩的男子臉上流露出一抹絕望。
難道真是天要絕我等生路?
壯碩男子名離,是東岸草原北部山林的一支令支部落的首領。
令支,來自崇鳥的先商部落分支,春秋時爲令支國,曾與孤竹一同被山戎統治,後來齊桓公救燕伐山戎時將令支、孤竹山戎部旅一同滅掉了。
離所部的令支部族人就是那時逃出來的一支。
好不容易躲過了齊國大軍的征伐,卻不想來到這個世界後碰到的居然是更加兇殘的草原諸部。
這樣的局面簡直讓人心生絕望。
所幸,北面山林中還有着人數衆多的令支部族,他們就算是在此地全部戰死,部落裏的老弱婦孺們也有投靠之處。
“死戰!”
想到這裏,離不由化悲憤爲決絕,揚了揚手中的巨大石斧,口中大喝道。
“死戰!”
身後,一衆部落男子們也都跟着悲憤齊喝。
“首領,河面上這夥人好像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就在離想要拼死最後一搏時,身旁一名族人朝他低聲說道。
此人名谷,是部落裏少有的聰明人,離很多時候都要請他幫忙拿主意。
“哦?快說說怎麼回事?”
離聞言臉上的表情一滯,接着立刻精神振奮道。
“首領你看,船上那些的裝扮與身後這些人明顯不同,而且他們的武器似乎也是對準了身後這些人。”谷連忙指着車船上的水師將士們道。
離這才定睛朝着車船仔細看去。
這一看,立刻就發現了情況果如谷所言。
“我們該怎麼辦?”
有了生的希望,離的決死之心瞬間泄了乾淨,連忙向谷請教道。
人若不是被逼到了絕路,誰不想好好活着。
再者,他們這裏的三百多人已經是部落裏的全部青壯,若全部戰死在此,餘下的老弱婦孺們就算有兄弟部落能夠投效,日子肯定也會過得很差。
穀道:“首領,我們先靠過去。”
“好!”離聞言咬了咬牙,果斷下令道。
當即,剩餘的三百多名令支部青壯全都繼續朝着車船駛來的河岸邊方向狂奔而去。
奔行了片刻,離回頭朝着後方看了看,發現身後追擊的契丹騎兵們竟然放緩了追擊的步伐。
這一發現讓得離的心中大喜。
他不由重新轉過頭來看向河面的戰船,眼神中有着期盼和忐忑。
很快,兩隊人馬就在河岸邊聚集了。
三百多人的令支部族人在離的帶領下散亂的聚集在一起,嚴奉則是指揮着將士將車船停在了距離岸邊約有十米的河面上。
遠處,蕭敵魯帶領着近百契丹騎兵停在了三百米開外。
水面輕輕飄蕩着,戰船上的嚴奉望着岸邊的令支部諸人心思活泛開來。
眼前這羣人的行爲舉止和外在形象讓他一下就聯想到了已經加入安定鎮的孤竹遺民們。
上一次隨李寶等人返回安定鎮時,嚴奉就曾接觸過這些人。
想到這裏,嚴奉不由朝着河岸朗聲大喝道:“爾等可是孤竹遺民?可有人懂得漢話?”
說到孤竹二字時,嚴奉還特意模仿了孤竹遺民的口音。
聽到嚴奉這話,河岸邊上的離和谷頓時激動了起來。
令支和孤竹從本質上都是源自先商部落分支,還曾一起被山戎族統治過,算得上是兄弟友邦了。
爲此,一聽孤竹二字,離和谷才會顯得如此激動。
離朝着嚴奉高聲道:“孤竹!孤竹!”
看着一邊點頭,一邊連連高喊孤竹二字的離,嚴奉以爲自己是猜對了,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爾等先讓開!”他伸手朝着離向左揮了揮道。
一番比劃,谷勉強看懂了嚴奉的意思,連忙讓離帶着族人朝左邊退開。
隨着一衆令支部族人的移開,嚴奉的視線正好與遠處的蕭敵魯對上了。
遠處,望着這一幕的蕭敵魯臉上的憂色更濃了。
因距離較遠的緣故,他雖聽不到嚴奉與離交流的具體話語,可僅從遠處看到的景象來判斷,他們雙方之間應該是存在着某種關係。
否則,這些暴躁的山林野人不會如此聽招呼。
既然都是敵人,那就應該一起消滅。
可是否要發起進攻,蕭敵魯卻遲疑了。
他不是害怕自己步上曹昌生的後塵,而是擔心因此而引發的後果。
“撤!”
勒馬原地沉吟半晌,蕭敵魯最終還是決定不去冒險。
與眼前的一時得失相比,北方草原的戰局才是真正攸關部族能否崛起的大事。
當即,近百騎兵呼嘯着離去了。
望着遠去的契丹騎兵,戰船上的嚴奉也不由微微鬆了一口氣,按住劍柄的右手手心處已是一片溼滑。
在剛纔的對峙中,嚴奉展現出的氣勢雖是絲毫不弱,可自家人知自家事,僅憑一艘戰船,他們是絕對無法在河岸上與蕭敵魯率領的近百契丹騎兵匹敵的。
特別是在麾下還有一小部分兄弟還在沿岸探查情報的情況表。
對方若是不管不顧地執意要擊殺河邊的三百多令支遺民,嚴奉也只得驅船駛離支流。
可這些契丹騎兵竟是不發一箭就撤了。
應該是擔心引起不必要的戰局吧!
想來,北面草原的局勢應該比探聽到的還要緊張。
喲喲喲!
河岸邊上,一衆令支部族人們看着離去的契丹騎兵則是發出了熱烈的歡呼。
這是劫後餘生的暢然發泄。
“立刻派人回鎮上傳訊,讓主公派人來接受這些孤竹遺民。”嚴奉將視線轉回到河岸邊上的令支部諸人身上,口中吩咐道。
“諾”
身後一名將士迅速領命。
爲了加強水師對東西兩岸平原的探查及情報回傳效率,於洪飛特意爲兩艘外出探查情報的戰船配備了幾匹草原戰馬。
不久後,一騎快速沿河岸向西南方向奔去。
......
一個時辰後,耶律偶思部落營地。
“報!蕭軍使求見!”
營地中央,一幢高頂營帳裏,一名契丹士兵掀簾進入帳內向坐於主位的耶律曷魯道。
此時,耶律曷魯的手裏正拿着一張記錄輿圖的羊皮仔細查閱着。
“哦?讓他進來。”
聞言,耶律曷魯微擡了一下眼簾,沉聲道。
昨日,他曾吩咐蕭敵魯領兵前往攻滅一支令支部落,想來應是戰事有結果了。
很快,沉穩的腳步聲響起,蕭敵魯在一名護衛的帶領下進入了帳中。
“見過曷魯大人!”
來到近前,蕭敵魯朝着耶律曷魯單膝跪拜道。
聽到聲音,耶律曷魯擡起頭來看向蕭敵魯,臉色微微一變道:“怎麼?可是戰事出了什麼變故?”
說話時,耶律曷魯的語氣微沉,聲音裏有着淡淡的薄怒。
對於蕭敵魯,耶律曷魯以前一直很滿意,也很看重。
其人不僅勇力過人,領兵作戰也頗有膽略,在部族中的一衆兒郎裏算是很拔尖的存在。
可最近一段時間,蕭敵魯做的一些事情卻讓他頗感糟心。
先是二十多天前領兵前往追擊幾名漢軍吃了大虧,被對方一舉吞掉了新收降的七十多名羯人騎兵,後又對自己制定的針對盤踞在北面山林的令支諸部的作戰方略存有異議。
這兩件事讓耶律曷魯看到了蕭敵魯的不足。
雖有膽略和勇力,但智計卻略顯不足。
雖性情寬厚,卻不識大局。
這兩點不足就註定了蕭敵魯只能爲一員大將,而不可爲帥。
耶律曷魯的語氣讓得蕭敵魯的身形微微一頓,接着垂首恭聲道:“大人,屬下今日奉命前往攻擊北面山腳的一支令支部落,出征時恰巧遇上了他們部族大獵,屬下領兵一路追擊,差點就將其青壯全殲於河邊。
可最後關頭,西南面安定鎮的一艘水師戰艦趕來了,屬下爲避免節外生枝,主動領兵後撤了。
不過,屬下也在令支部落返還的路上設有暗哨,一旦他們返還,屬下定再次領兵將他們全部殲滅。”
自上次交戰以後,耶律偶思部雖將主要精力一直聚焦在北面和東面,可仍舊派出哨探打聽過安定鎮的情報。
雖不詳盡,卻也知大概。
耶律曷魯聞言面露凝重之色,陷入了沉思。
對於蕭敵魯放跑三百多令支部族人一事,耶律曷魯並不在意。
這些從山林中跑出來的野人戰力並不強,若非是想要從他們手中劫掠一些口糧,耶律曷魯根本不會將主意打到他們身上。
耶律曷魯真正在意的是安定鎮的水師如何會出現在部落北面的支流河域?
難道對方想要趁着北方草原混亂之際搞些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