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二十章 往生再歷（一）

    「確定了要去嗎？」沉年對均士魅一衆人再次問道。

    大亨回道：「路在哪？」

    沉年答道：「在往生。」

    衆人皆不明白其話的意思，卻眼見沉年手裏凝聚除了一把深褐色的雷刀，接着右手向外一抓，立刻有一魔物飛到其手中，沉年說道：「我以其魂爲引，渡我們去往生橋，待會都跟緊我，千萬不要離隊，別讓自己落個萬劫不復的下場。」

    嵩陽瓏洛剛要開口，只見沉年一刀斬落那魔物的頭顱，而沉年單手朝着衆人一抓，所有人的魂魄竟全部離身，並「捆綁」在那魔物的亡魂之上。無辜受死的魔物，怨念出現，而陰間大門在其魂前開啓。

    這是不可被忤逆的最高法則，被陽間拋棄的亡魂，勢必要被陰間接納，而均士魅等人「鮮活」的魂魄，眼睜睜看着自己隨着那魔物被吸入陰間大門。

    正是這關鍵時刻，沉年高聲吟唱法經，手中出現了一條光鞭，那是陽間至陽之物，她甩出鞭子，纏在了魔物亡魂的脖子上，就在它即將進入陰間大門之時，硬拉着它改變了方向，那似乎是一個新的從不被定義的方位，它還是衝着陰間大門去的，卻永遠也進不了大門之內，就像是黑精靈一族根據天地靈氣所制的「流動」方位，以人類的視覺去看，它往前走了，但實質抵達了別處。

    現在衆人的靈魂，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一般，他們離着陰間只有片寸的距離，甚至已經能感知到陰間厲鬼們對自己的嚎叫，就算是均士魅和顓王旭這等人物，也逐漸心慌，他們不知道下一次衝向陰間大門會不會真的就進去了。

    那亡魂被驅使着，被陽間摒棄，被陰間不斷錯開，這時，冥冥之中又有一道大門開啓，而那道門的旁邊，是另一道很不顯眼的小門。

    均士魅問道：「是那兩道門嗎？」

    沉年回道：「不是，那是鬼國的地獄之門，和奧西裏斯的陽間煉獄之門，是虛假的‘界，。」

    那兩道門被越過之後，逐漸向後拉遠，但衆人只覺得自己在往陰間大門裏鑽，沉年這時說道：「要來了，待會一定要拼命跑，不要回頭看，不然我也救不了你們！」

    「什麼要來了？」顓王旭說道。

    大亨說道：「喂，我怎麼覺得後背發涼呢？」

    被驅使的亡魂突然換了方向，朝着一側開始玩命飛奔，而陰間大門突然膨脹，萬股黑氣沸騰一般涌出，黑氣中是數以億計的死神一般的鬼影，那是陰間法則的具象化，是爲了將遲遲不肯進入陰間的惡魂逮捕。

    衆人不敢回頭看，他們開始奔跑，漸漸地，彷彿有了實體，雙腳也感知到了「地面」，他們在界與界之中、之間、之外噴跑，沉年大聲叫道：「千萬不要停！被抓到了，就死定了！」

    顓王旭跑在最前面，沉年居後，接着是大亨，均士魅，最後是嵩陽瓏洛，在靈魂這層面上，他們在陽間的一切修行全部歸零，現在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魂魄而已，像是凡人一般在逃命着。

    嵩陽瓏洛的肩頭忽然有人吹了一股涼氣，她心裏恐懼不已，感覺到自己背後有一萬只魔鬼在輕輕滑動自己的皮膚，甚至相信只要自己稍稍一側頭，便能看到死神的「微笑」。驀地，一道徹人心骨地陰森聲音在耳邊響起，它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你可記得我是誰啊，楊晨？」

    嵩陽瓏洛心裏咯噔一下，雙腿如灌鐵水，定在了原地，可自己並沒有停下來，原來一道光鞭正好拍纏到了她的脖子，硬拉着她往前劃去。

    而沉年也因此放慢了速度，她不敢回頭，只是大喊道：「快跑啊，不要聽任何鬼言，快跑啊！」

    嵩陽瓏洛就像傻了，好像沐浴在鬼河之中，不知自己現在是躺着還是站着，關鍵時候，大亨閉上雙眼，跳到空中迴旋身子一

    圈，剛好一巴掌打在嵩陽瓏洛臉上。

    嵩陽瓏洛瞬間回神，恐懼大嚎着玩命一般朝前面飛奔，超過了均士魅，一直跑到了沉年身側。而大亨卻埋沒在了上億鬼影之中，大夥都以爲大亨沒了，沉年也這麼覺得，可幾息過後，大亨一頭扎了出來，還閉着眼睛，從凡人的體質來論，他可不比顓王旭差，氣喘吁吁地越過了均士魅。

    「喂，我跑出來了嗎？」大亨大聲問道。

    均士魅說道：「出來了。」

    「我特娘的不信，你是真是假。」

    均士魅回道：「真。」

    「不信」大亨方纔在鬼影之中，聽到了無數道呼喚之音，他全憑着自己的意志扛了過來。「不信，不信，老子不信，啊！」他速度越來越快，，直到一條光鞭拍在他身上，那不可能是陰間的溫度，大亨立刻睜開了眼睛，可力氣也卸去了四、五分，漸漸地落在了後面。

    一道涼氣出現在均士魅的耳邊，「魅哥，我是小年。」

    均士魅嘴角勾動，竟回道：「嗯，你是誰？」

    「我是小年啊。」

    「真的嗎？」

    「真的呀...」

    沉年大喊道：「你幹什麼？不要回答任何聲音。」可說話間，均士魅已經被上億鬼影淹沒，那一瞬間，沉年幾乎絕望，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均士魅，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此世的輪迴，他們再次失敗，還是因爲自己的引導而失敗的。

    大夥也預感到均士魅沒了，心情沉重了許多，十五息過後，只見那上億鬼影之中瘋狂拉拽了一個身軀，而均士魅掙脫着束縛，閉着雙眼跑了出來，沉年直接一光鞭甩到他身，而均士魅睜開了雙眼。

    沉年回道：「三百萬年來，從沒有一個魂魄能夠掙脫陰間法則之縛，上一個做到這件事的魂，還是上一個時代末的人族真神。」

    「別慌」均士魅平淡道，「我只是進去聽聽一段回憶罷了。」

    原來在那鬼影中的十五息時間內，無數道小年之音盤旋在均士魅的身邊，均士魅自始至終沒有受到任何的蠱惑，他靠着意志挺過了陰間的「魅」，又靠着近神般的體魄掙脫了陰間的「縛」，如沉年所說，完成這一壯舉的，只有上個時代的真神。

    沉年十分興奮，她忍不住說道：「你是希望！」

    嵩陽瓏洛的速度逐漸變慢，她焦急也無濟於事，現在的體力是凡人之姿的具象，均士魅對沉年問道：「還要多久。」

    沉年回道：「這只是開始，還要很久。」

    嵩陽瓏洛回道：「我堅持不了多久了，我沒有力氣了。」

    沉年回道：「力氣榨一榨總會有的，當你力氣用盡之時，也只是這條路剛剛開始的階段，我們要在最疲倦的狀態下持續逃命，這也是去往往生橋的必經階段，看着吧，那個要來了！」

    衆人感知到頭頂有炙熱的光芒，他們擡頭去看，看到了大量如太陽一般的「陽球」，還以爲得到短暫救贖的衆人，被沉年一句話澆上了冷水，沉年說道：「那是陽間的‘縛，，它會幫助陰間之法將不該在陽間逗留的魂，推入陰間。」

    片刻後，所有的陽球開始不間斷地落下「縛」，或許是能灼燒一切的光，或許是一面不可逾越的牆，又或是一道斷面的溝，衆人的路只剩下了窄窄的一條，他們必須要在逃命的同時，翻過或躲過所有陽間之「縛」，好在不同於陰間的無情，陽間永遠會爲生靈留下一條求生之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