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鴻鈞的詛咒

    雙劍懸於兩側，白藥一路上都沒有再說過半句廢話。

    撐着三仙島的仙舟，偶爾碧霄瓊霄來找他閒聊，他也不過點頭嗯幾聲。

    數不清的殺劫已經降臨他的未來。

    而想要渡過，便是以殺止殺。

    三仙島一共受到兩道法旨。

    一道是通天單獨下給他們的，告知他們要保護好黎蘆。

    一道是下個截教弟子的，讓本作旁觀的弟子們下場抵抗闡教對秩序的破壞。

    幾人一分析，便猜出兩道法旨都是來自於黎蘆的殺劫。

    黎蘆並不是一個普通的截教弟子。

    他對截教的意義，並非來自其劍道天賦於修爲進展的恐怖速度。

    而是代表了截教氣運是否能夠順利壯大，讓截教弟子們可以在至高大劫前獲得充足的實力，去在大劫中佔據更多的神位。

    “這姬氏家主，是那姬考？”

    雲霄從未在意過洪荒宇宙中的勢力，她是截教最不愛管閒事的。

    截教最愛管閒事的趙公明點頭道：

    “沒錯，佔據了紫薇大帝之位，太乙境，偶爾能像大羅那般讓自身概念不可篡改。

    相比於普通的太乙，天道很眷顧他。”

    這時，已經蒐集了一番情報的碧霄說道：

    “這姬氏，在大千世界建立了無數周仙國，每一個周仙國的八成國運，都要上繳給他們。姬氏便是憑藉磅礴的國運，成爲了僅次於大教的勢力，雖然姬發沒有大羅境，但他所擁有的那顆紫薇星，可是天道賜予的帝星，威力堪比大羅至寶。”

    瓊霄眼中莫名涌現出一股回憶，喃喃道：

    “聽說還有個姬發，長得一樣，可還是原來的那個……”

    “慎言！”

    雲霄蹙眉打斷了瓊霄大逆不道的話，呵斥道：

    “現在的就是原來的，你這些話若是引起了深淵的感應，便是大罪！”

    立於船頭以心魔大道試圖侵蝕瓊霄的白藥心底嘆了一口氣。

    沒辦法，以前他對洪荒的毀滅，太過於深入人心。

    實際上古老者們從未立下過不允許談論過往的規矩。

    不許談及深淵的規則，來自於大羅們對末法大道的恐懼。

    對任何天道修士來說，末法的力量，能讓他們感覺自己無論道果磨礪得多麼堅韌，力量變得多麼強大，都只是餐桌上的一盤菜而已。

    否定之力，被白藥解開了自我進化的限制。

    一切會讓未來陷入毀滅與重生輪迴的事物，都會被否定，從而消散。

    大羅們不敢提及“大祝”、“子藥”之類的稱呼。

    深怕引起深淵域外天魔的感應，從而獲得脫離深淵的通道。

    白藥望着一片片轉瞬即逝的星河，知曉要不了多久，他將迎來最後的一戰。

    從他被封印至今，是決戰的前夜。

    這彈指一揮間卻又漫長的黑夜，無數人會死去。

    若他得勝，萬事萬物都會在神話時空獲得新生，可以選擇是在神話時空長生久視，或是奔向未知的未來。

    他確實殺了船上這些故友無數遍，並且從未自記憶裏於神話時空復活他們。

    這有兩點原因。

    第一，若想復活之人是純粹的本體，而不是時間長河中的影子，便要親身經歷其誕生的時間點，或者掌握復活之人的真靈。

    這一點，當初他掀起天人大戰時，便將敕神榜上的截教弟子真靈還給通天了，所以只能復活影子，毫無意義。

    第二……

    歸屬感。

    在殷商的時間，對於截教弟子們，不過是雲煙罷了。

    通天對他們有授業之恩，怎會對自己這個大敵感恩戴德？

    白藥異常堅定。

    他要衆生萬物得大自由，讓大混沌擺脫一次次開天的輪迴。

    “盤古的任務已經結束，未來將由我來開闢！”

    他收回種在瓊霄內景中的心魔之種，看着遠方那顆大到盤踞星空的紫薇帝星，劍氣在周身激盪。

    “姬氏以諸國欺壓洪荒修士億萬載，以至當下洪荒混亂，萬族哀哭！

    吾名黎蘆！今日承天命！行天誅！”

    大羅劍迸發山嶽般龐大的劍氣，朝着紫薇星猛然斬去！

    凡境時，他便能以大羅劍斬殺地仙。

    如今天仙境，且大羅劍上的石胎全部掉落，斬出的一劍威力遠超往矣！

    “轟隆——”

    虛空寸寸崩裂，排山倒海的劍氣從大羅劍中瘋狂爆發。

    紫薇星上，立刻有一道刺眼的星環亮起。

    下一刻，趙公明站在仙舟中念頭一動。

    星環瞬間瓦解。

    卻見劍氣落在紫薇星，一座座瓊樓大殿倒塌。

    頓時慘叫聲此起彼伏，小小一天仙竟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一位位姬氏修士飛離紫薇星，擋在了仙舟前。

    “黎蘆！紫薇星乃天道所賜！你口言天命！卻攻擊天道至寶！豈不矛盾？！”

    白藥在攻擊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所以眼前這羣金仙，知曉他是爲何而來。

    氣運。

    當年在中央大陸的因果，讓姬氏得到了瓜分截教氣運的機會。

    而現在，隨着白藥的強大，氣運的加持也愈發顯著。

    加上剛纔毀滅護星之環的一擊，令姬氏無比忌憚，不敢還擊，只能靠着所謂的“天命”說辭，來阻擋他。

    這時，雲霄的聲音從仙舟內飄出：

    “我教親傳弟子駕臨，你們也配迎駕嗎？”

    淡淡的幾個字，爆發浩瀚神威，頃刻間磨滅了質問者。

    衆人驚恐，最不想看到的事發生了。

    截教大羅也來了。

    當初的貪慾，造就了今日的苦果。

    姬氏是洪荒大族，但他們的眼界，根本沒有大教那麼高。

    當初大教勢力試圖瓜分氣運的動作，是爲了試探截教會爲了氣運做到什麼地步。

    截教給出了應對。

    敢動歪心思，便是不死不休的大戰。

    所以，後來闡教收手，人教甚至從未進行試探。

    可姬氏，卻覺得自己佔了大便宜，以爲體量小，截教不會在意。

    沒想到，黎蘆竟然這麼果決。

    現在別人真的打上門來了他們才知道，氣運之爭，不是他們有資格參與的。

    “多說無益！今日便要剷除爾等洪荒蛀蟲！”

    白藥以虛無劍斬開直通紫薇星的道路，而後手握大羅劍極其冷靜的開始廝殺。

    剎那間，狂風暴雨般的攻擊落在他的周遭。

    而一條條因果線，也爲他鎖定了該殺之敵。

    凡受氣運眷顧者，皆是他的鑄劍材料！

    …

    仙舟之上，三霄負責那些對白藥有威脅的修士。

    而趙公明，則鎖定了來到仙舟的身影。

    姬考，紫薇帝君。

    他依舊是儒生打扮，氣質溫和，靜靜地看着趙公明。

    “仙長可否停手？”

    趙公明冷笑道：

    “不要覺得自己無辜，當年趁機與我小師弟結下因果，圖謀我教氣運，難不成沒有伱的授意？”

    姬考心底嘆氣，確實有他的授意。

    因爲當時道祖鴻鈞還在，十分眷顧他們姬氏。

    這也是他當初敢下令的最大底氣。

    可鴻鈞突然消失，新任道祖齊瓊樓根本不搭理姬氏，甚至懶都懶得管洪荒秩序。

    姬考的身形開始虛幻。

    緊接着整顆紫薇星都顫動起來。

    恐怖的波動震碎數不清的古星。

    磅礴似海足以震傷大羅的壓力，朝着地表肆意屠殺的白藥狠狠壓去！

    趙公明冷笑一聲，卻見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在紫薇星周圍全部亮起。

    那極致的光芒以壓倒性的力量，鎮壓了紫薇星的一切異動！

    帝星中央站在高臺上的姬考，被虛無中的無數道鎖鏈封死了力量。

    他只能看着遠方手持雙劍的年輕人屠戮族人，不斷向着他接近。

    白藥的劍勢愈斬愈烈，大羅劍瘋狂的收割生靈，每一次揮動，都代表了下一劍的威力更強。

    心湖不斷擠滿生靈倒影，又不斷消逝。

    他的修爲迅速提升。

    萬年閉關，令他的根基穩固到堪比至寶，斬去鎮元子之道後，戰力根本不能用境界視之。

    因爲擁有羽化仙之祖的身份，且在地仙境便證得了不死不滅。

    那對於普通天仙來說不可捉摸的金仙道果，在他眼中不過是前往大羅的小關隘而已。

    隨着大道天音從體內響起，靈臺上那玲瓏剔透的天仙道果開始進化。

    金光陣陣，劍道奧祕不斷涌現。

    一枚瓔珞佩環，純淨至極的道果緩緩凝聚。

    而天道劫運，則在天穹顯現。

    白藥當即停下廝殺，將大羅劍往自己的眉心插來！

    只見原本鋒利無比的大羅劍瞬間虛幻，直接將那枚即將凝聚的金仙道果斬碎！

    白藥大吐一口鮮血，修爲開始倒退。

    隨後他趁着還有戰力，立刻以虛空劍的特性劃出前往紫薇星中央的通道。

    再出現時，已經來到了姬考面前。

    “保護大帝！”

    護衛的姬氏族人立刻殺來。

    可雲霄早已盯住此處，護衛們還未動手，便悄無聲息地消失。

    白藥也懶得廢話，看了姬考一眼，而後毫不猶豫地用大羅劍洞穿了其眉心。

    在趙公明的幫助下，紫薇帝君毫無反抗之力，成爲了白藥迄今爲止最好的鑄劍材料。

    神奇的景象發生。

    白藥搖搖欲墜的靈臺開始穩固。

    卻見那顆被斬碎的金仙道果再次凝結。

    雲霄於仙舟中疑惑道：

    “破而後立，僅僅是爲了劍鋒的更加銳利？”

    她覺得把道果斬碎再憑藉從姬考那裏得來的養料重新鑄造，實在太過冒險了。

    只是她不知道，白藥爲了奪舍通天的毅力。

    這一份多出來的鋒利，可以大大增強日後成功的機率。

    針對古老者的奪舍，不能依靠外物。

    而大羅劍並不是外物，那是大羅的源頭。

    和古老者的等級一樣。

    等到了回溯概念孕育完畢那一刻，黎蘆將付出一切與大羅劍融爲一體，通天將會受到自己精心鑄造的劍的反噬。

    紫薇帝君身死，紫薇星也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天道的力量徘徊在一片廢墟之中，開始回收賜下的天道之力。

    衣着殘破的白藥，拿出一枚人蔘果治癒受到的傷勢。

    待在五莊觀的時候，人蔘果他可以說想拿便拿，可再生之物，鎮元子不會阻止，趙公明更是喜聞樂見。

    不多時，在人蔘果的幫助之下，他迅速恢復了實力。

    隨後，一道天雷從天而降。

    “轟隆——”

    沒有化爲殺劫的金仙劫，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時間。

    足有一座大城粗壯的天雷，淹沒了他眼中的一切。

    雷霆在白藥體表肆虐。

    手持雙劍，一道恐怖的十字斬向了天穹！

    隨着雷霆與劍氣十字碰撞，劇烈的反噬令白藥大吐金色鮮血！

    他瞳孔緊縮。

    殺機。

    他感應到了殺機！

    這不是普通的雷劫，有人試圖用這場雷劫磨滅他！

    通天嗎？

    通天的嫌疑最大。

    黎蘆的時間線被其掌握，不可能感應不到金仙劫的威力。

    除非……

    有人屏蔽了通天的感知！擾亂了三霄和趙公明的思維！

    白藥猛地擡頭。

    只見有雷光匯聚，化爲了一名十分熟悉的道人。

    鴻鈞！

    “小友這柄劍打磨的速度，似乎有些快了。”

    他似笑非笑，閃爍的雷光令他的表情在平靜與猙獰中不斷反覆。

    仙舟內的三霄和趙公明，癡癡的望着雷劫，雙目朦朧，彷彿什麼也看不到。

    白藥冷哼道：

    “又是雷劫化形？”

    鴻鈞自顧自道：

    “《大羅宗元》出自貧道之手，沒想到小友居然有將其完善的天資，通天可謂是撿到寶了。”

    他笑了笑，似乎因爲某種狀態隱藏不了自身的想法。

    “照這樣下去，你怕是要不了多久便能成爲超越誅仙四劍的利器，會影響三清的平衡，還是壓一壓境界吧。”

    這句話，不是出自鴻鈞之口。

    白藥藏在黎蘆思維中的大羅念頭，聽見了這句話。

    唯有古老者可以理解並聽清。

    在真正的黎蘆耳邊，怕是連蚊吟都算不上。

    只見鴻鈞微微擡起手。

    隨後，天聲震落！

    有神雷如扭曲的毒蛇現身，漆黑無比，帶着令人作嘔的詛咒，朝着白藥劈來！

    他猛地踏地，大羅劍威力爆發，竟然迎向了詛咒之雷！

    “砰——”

    五行潰散，地水火風在兩者不斷磨滅對方的撼擊下化爲了基本元素。

    白藥咬牙，有詛咒鑽進了體內，正在封印他的修爲！

    而詛咒之雷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反而隨着他的抵抗變得愈發強大。

    白藥有些支撐不住，死死盯着鴻鈞。

    看來，黎蘆氣運之子的身份，絕非簡單的爲截教增加氣運那麼簡單。

    通天應當在謀劃些什麼，能影響三清的平衡，甚至威脅到意圖奪舍大混沌的鴻鈞。

    白藥心中冷笑，現在他作出的抵抗，自然是演戲給鴻鈞看。

    這種強度的詛咒，通天解不開，不代表他自己解不開。

    金燭枝在深淵研究一段時間，再藉助元始的血祭讓破解之法出現在洪荒宇宙即可。

    有神話大道的演化權能在，別說鴻鈞藉助雷劫降下的詛咒了，就算這老東西親自出手也一樣。

    大不了想辦法接觸域外，以末法大道把詛咒否定了就行。

    忽然，白藥罕見地愣神。

    有目光出現了。

    是那些曾經出現，又迅速離去的目光。

    這一次，目光沒有觀察他。

    而是落在了沸騰的雷海中的不同位置。

    鴻鈞顯然沒有察覺這一點，面無表情地加大了詛咒的力度。

    白藥感到無比古怪。

    目光非常炙烈，不斷注視與收回雷海中的位置。

    沒有惡意，更像在提醒他什麼。

    他當機立斷，腳踏虛空，閃爍在第一道目光出現的位置。

    鴻鈞眼神淡漠：

    “小友，你逃不掉的。”

    詛咒之雷化爲毒蛇朝他猛地咬來。

    白藥再度躲開。

    這一次，出現在第二道目光注視的位置。

    然後是第三道、第四道……

    當踏足第九個位置時。

    他突然醒悟。

    金仙劫，是劫數。

    卻因鴻鈞的插手，變成了一座牢籠。

    唯有他的修爲被封印，牢籠才會解除。

    而想要逃過封印，便需要從內部破壞牢籠。

    九道目光所落下的位置，便是牢籠最關鍵的九個節點！

    來不及思考目光的主人是誰，他將暫未被完全封印的力量，全部加諸於大羅劍上。

    隨後，按照最開始的順序，朝着牢籠節點全力攻擊！

    “轟——轟——轟——”

    劍氣縱橫，拼盡一切的拔劍，令大羅劍歡呼不已。

    隨着劍氣蕩空了九個位置的雷霆。

    “咔嚓——”

    清脆的碎裂聲響徹。

    “有趣。”

    鴻鈞緩緩收起了詛咒攻擊，感到疑惑：

    “對天道的手段如此瞭解，是齊瓊樓教你的？”

    下一刻，整座雷海開始崩潰！

    氣息不穩的白藥，冷眼看着鴻鈞的身影與雷海一同化爲虛無，一言不發。

    趙公明出現在身邊，勸誡道：

    “師弟，以後還是莫要做這種冒險的事，哪兒有人把好不容易證得的道果毀了重新凝聚的？你看，修爲都受損了，也不知要養多久……”

    白藥沉默地聽着他的絮絮叨叨。

    大羅的認知都被鴻鈞改寫了。

    體內殘留的詛咒，被當成了斬碎道果的傷勢。

    他最不想見到的情況發生了。

    鴻鈞依舊對洪荒擁有不小的干涉能力。

    他以黎蘆的身份轉世，便是知道鴻鈞想要修復大羅劍的傷，最少需要億萬年。

    但鴻鈞直接“自殺”，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大概率是和天道融合了，否則談何替代大混沌？

    還有那些幫助自己的目光。

    白藥頓時感覺所謂大羅金仙的全知全能，其實只是對凡人而言。

    以他這種層次，居然還有未知的事物。

    可見時空之廣，事物的無窮。

    在趙公明的唸叨聲中，他無言回到了仙舟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