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江氏

    葉子曦再次醒來時，看見月明紅着眼坐在牀前：“少主，你受苦了。”

    葉子曦苦笑着又闔上眼，良久說:“月明，去取銅鏡來。”

    “月明，你傷好些了嗎?叫人進來，服待我起牀，用飯，我要製作一些金創藥給你我用上，等傷好了再作打算。”

    月明眼睛亮了，笑着說"好，少主，你好起來吧。月明帶你出去。”伸手握住主子的手。

    葉子曦淺笑說，“事情沒有那麼糟，楚王並沒有那個啥……你要多查看這裏的地形，最好畫張圖。”

    月明裂着嘴笑又使勁的點頭，心中的陰鬱了，起身歡快的張羅。

    她帶着面巾，恢復往日清冷氣質，禮貌又疏離，蕭玄漓往棲霞閣送了成箱的珠寶頭面，整櫃的錦衣華服，最好的人蔘雪蓮燕窩等珍貴材藥。

    ……

    江家兄妹來訪，蕭玄漓才想起京中煩心事、山莊裏劉嬤嬤是江家舊人，在潛邸時伺奉在江側妃身邊，又來指給山莊的焦管事成婚，又得一子女，均在這攏翠山莊裏。焦管事與劉嬤嬤夫妻親自去山莊門外，將江長青兄妹三人迎進來在主院白鶴廳奉茶。江家來了三輛馬車，僕從十餘人協妥善安置在前院東廂。

    江長青含笑領着妹妹們給蕭玄漓行大禮拜年。蕭去漓親自將他扶起，寒喧起來，又間了兩位表妹在家鄉的愛好，請他們留在山莊多住幾日。

    午宴前婢女來請葉子曦，她直接就拒了專心侍弄藥材，一旁幫忙的塗老也拒了，他帶着兩個藥童兩個醫女，虛心求教，還隨手寫下筆錄。葉子曦也不藏私，全程讓他們了觀摩。午飯後，塗老吞了吐吐的說想請葉子曦與看看沈逸羣，說他已經奄奄一息了。葉子曦眼底閃過機敏，卻佯裝不願意，塗老央求半㫾才同意。

    月明陪着葉子曦，與塗老等幾人去山莊西南角偏院，行至穿過花園時正看見蕭玄漓與江家兄妹在露臺品茶，還有男賓皆是王府幕僚。江玉竹撫琴江玉茹舞劍，長姐端莊嫺靜、庶妹活潑靈動，琴音與劍舞相得益彰搏得陣陣掌聲。

    一曲罷，江玉茹緋衣颯爽直接去上首楚王案前討賞。十四歲的小姑娘紅撲撲的臉色更勝過最好看的胭脂，一雙眼水靈靈的。蕭玄漓含笑將手上把玩的一塊青色玉珏遞給她。小姑娘歡欣雀躍回到自己座位上，還向同桌案的嫡姐展示一下，便納入袖中。

    江玉竹面若桃花頷首微笑，口中稱讚，藏在廣䄂中的手卻握得骨節發白。她明知這都是設計好的，但仍然妒恨難忍。她是江氏嫡長女，按照世家宗婦、皇子正妃來教養，賢良淑德明理識義爲標準。而家裏的庶女個個都妖媚無格，還暗地裏讓娼門女優調教過，還真是把勾男人魂魄的事做得信手拈來。

    蕭玄漓拿眼瞟迴廊裏經過的一行人，彷彿沒看他一眼。蕭玄漓起心思，喊內侍傳話，叫他們都來露臺品茶。葉子曦垂眸對塗老稱痛傷難忍，告了假，與月明互相換扶着轉身往回走，半分眼神都沒給露臺上的人。

    蕭去漓望了望消失在迴廊轉角處一青一白的身影，再看了江氏錦衣華服專爲獻媚而來的姐妹倆，頓覺索然無味。

    江玉竹觀察到楚王的小動作，尋跡望去，看見老邁的府醫和他的弟子

    們，露出輕慢之色。

    老塗行了禮，由內侍安排案几坐下，藥童和女醫都跪坐在他身後，過年節也當樂呵一下。又有歌舞笙簫，樂師舞伎傾力表演，博得衆人連了叫好。嚴力與侍衛們站在楚王身後，同樂之。

    太陽偏西歌舞方歇，江氏姐妹被送到後院東暖閣中小住，劉嬤了親自待奉，寢食起居皆供給精細服侍細緻，這二位姑娘必定是要人王府的，獨得榮寵是大有希望，劉嬤嬤的嘴笑得合不攏。

    而主院書房中，蕭言漓正與幕僚商量，西山大營副將五品威遠將軍嫡妻亡故兩載，雖年逾三旬但武功蓋世一支長槍使得世神人化，要如何拉攏才好。金銀財帛固然動人心，得安排人手盯着才好，蕭玄漓有主意，請江長青來議事。

    饒是江家富有，想江長青入書房時還是驚詫了，四顆尺餘的夜明球高懸，清輝熠熠堪比中秋之圓月，琉璃燈四盞俱是皇帝御賜之物，書案，桌几與圈椅皆是金絲楠木製成，書櫃之上書籍密密匝匝，偶有翡翠擺件作點綴。他與幾位幕僚見禮，方坐定。

    行禮後有幕德高允向江長青介強威遠將軍的情況，向江長青問計謀。江長青直言:多多贈與財帛，再設計與美人偶遇，促成美好姻緣，娶納之時大大方方就能按插進數人，或在後宅式入軍營。江長青心想不妙，目光轉向楚王。

    蕭玄漓連聲說不妥，表妹年少可愛怎可與武夫爲配。

    那幕僚對江長青作揖說道:“太博在時長子嫡外金貴無雙;而如今嘛…想重回朝堂，區區庶女配五品武將爲妻已是高攀。”

    一席話氣得江長青臉煞白，指着那人說:“茹兒可是王爺的表妹?”

    邢幕僚回怒:“那便更應該替玉爺分憂!”

    高允向他二人揖首道:“去歲春五公主往漠北和親，那單于年近六旬，皇上與娘娘雖愛友，也以國事爲重，含淚遣之。”

    蕭玄逸手中茶盞摔碎，喝斥幕僚無理取聞好言安撫江長青，而後扶額佯裝頭痛之狀。

    幕僚們見狀行禮告退，而江長青愣在原地。蕭言漓揉着太陽穴勸慰江長青:“兄長勿惱，今年秋闈高中，必定能爲妹妺們謀得好姻緣。”

    江長青心一驚:即便自己中了進入也能得六品或七品小官，除非高中榜首，那若是落了榜呢?別說是庶妹，就是嫡親妹妹恐怕也只能入楚王府作侍妾，湟論側妃、正妃..

    江長青心一橫，單膝跪拜，將忠心表一番，再說願意讓庶妹嫁與威武將軍。

    蕭去漓上前將他扶起，語重心長的說:自已與江家乃血脈相連，在旁人眼中早就榮辱與共，必定互扶持。

    江長青心事重重，還是篤定地點着頭，而後退出門去，山莊管事親自提燈籠將他送回前院廂房。夜風襲來寒氣逼人，心腹小廝在門前等候着，將失了神的江長青扶進房中。

    蕭玄漓踱步出了書房，由小內待提燈籠引路穿過月洞了，設着青石路悄了來到棲霞閣外，一揮手小內待便躬身隱去。

    閣中燈光明亮，搗藥聲依稀可聞，蕭玄漓輕輕靠過去，站在窗前

    葉子曦正在剪一株草藥，月明搗鼓什麼，而圓桌已擺滿了各種草藥。

    月明笑着說“少主，這麼些藥材、藥方你都記得，若是男子，定能考個狀元。”

    “只爲蒼生續命，不爲權折腰。是我師門祖訓。考什麼狀元?你想多了。“葉子曦應一句

    月明又問：“那你師門可收女弟子?女子生計艱難、命運坎坷，饒是那戲臺上唱的才子佳人，得善終得也是九死一生。”

    葉子曦答：“是也，男子科考入仕或行商或種田打漁，以命搏之總有出路。所謂家國天下不過是謀取利益的晃子。而女子通常從隸屬於父親、丈夫甚至是兒子……總有太多身不由己。”

    月明說:“我見過一戶農家，幹早三年先賣掉小女兒，再賣掉大女兒，最後將妻子典與他人，農夫‍兒子得了錢財好不快活。”

    葉子曦查看一下鉢中粉茉，說“好啦，去點銅爐，白日偷的素油正好用來煉藥。若是我能煉丹，就帶你去尋一處道觀，好做神仙。”

    月明麻利侍弄好銅爐，加入葉子曦稱好的粉，來回翻炒，弱弱說一句：“那少主就會有新的藥童女使，不要奴啦。”

    葉子曦說:“若是你有了心上人，我怎好把你拘在身邊呢?定會送許得陪嫁，讓你衣食無憂。”

    月明撇嘴大聲說:“奴不要心上人，只跟着少主，你去哪裏，奴便去哪裏。“她急了，竹鏟敲得銅鼎叮璫作響。

    "唉喲、小心，這上好的金創故，我倆還等着用。這府裏成藥就跟麪粉豆渣似的，無甚用處”葉子曦說。

    “少主要帶着奴，也好做神仙”

    “好好，保管你活到八十歲的個小神山。”

    “等那些惡人都死絕了，少主與奴還在道遙。”

    “嗯、行了、撤火、”

    蕭玄漓在窗外聽着，如同昨夜一樣，她煉藥、閒聊，所談資甚廣，沒有一句提及楚王，彷彿她身在俗中，心在紅塵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