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蜇伏

    又過了一月餘，吳氏誕於一子母子平安，李東高興得抱着女兒小茜在院子裏跑了兩圈，得允許後衝進內室。一家四口的幸福染了院裏等詩的所有人，也衝談了逃離望仙谷的恐慌。葉子曦默了退出來，戴着帷帽由角門出去，沿田間小路走着去看大片茶園。

    她身後不遠李駿揹着竹簍跟着，默默採了花枝撿了蟬脫，又尋到幾種少現的蝸牛，如同在那醫廬山中嫺靜的時光液然不變。

    黃昏裏葉子曦尋到一處溪流，摘了帷帽和左手的沉香珠串，蹲下用帕子沾水洗臉，洗淨淚痕，用涼水敷一敷哭紅的雙眼，儘量收起柔弱與無措，望仙谷滅門騰之恨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慘案必須要血責血償。

    李駿見狀心裏堵得厲害，他看見兩隻蝴蝶飛來繞着月白素衣的女娘飛舞，慢了停在如瀑的青絲上，少年如墨的眸眼亮了起來。

    在黃昏的最後一抹霞光中，葉子曦用幹的絲帕遮面踱步回來，李駿捧着她的帷帽跟着。他注目前面的人，說:“少主，無論少主打算去哪裏，準備做什麼，我都陪着你，趕湯蹈火萬死不辭。”

    葉子曦腳步一頓，仰望西邊的雲彩，說道：“好，我要你去豫州城中威遠鏢局當要學徒，學習如何混熟黑白兩道，學一套近身搏鬥的擊技目，日後陪我刀口舔血行走江湖可好？”

    葉子曦回頭，拍拍他的肩膀道:“明日卯時，老管家親自送你去見那鏢局中的魏師父，奉上十倍束脩，定求他傳授你絕技。你再多使些銀錢將家世清白的貧民子弟招攬些，思慮忠純武藝超羣的帶回來，我們再從長計議、”

    李駿重重點頭，道“嗯，少主英明，”明明跟前的女娘只長自己一歲，思慮周全、智計無雙，似乎是輕靈皎潔的仙子，此番揹負深仇大恨，不食人間煙火日漸清瘦，卻風骨依舊，沉穩鎮定之極。

    葉子曦擡眸，見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無比清澈，笑道:“阿駿長大了，九月十五歲生辰，我在酒樓給你擺生辰宴席，可好?”

    李駿“嘿嘿”扶額，自已比女娘高半不個頭，卻服貼得如同七歲那年初見時靦腆無措，然後她們踏着月影星輝穩步了山莊。

    葉子曦肚子餓得緊，芸香閣裏卻沒人等候着她。樹影昏暗，幾隻螢火蟲飛舞在，沒掌燈，閣中寂靜無聲。她推門入主屋，月光將身影投射入內室，影隻形單，好不淒涼.

    林嬤和女兒夏潔茹回來時，枇杷與小丫頭秋霜說說笑了，往日血腥經毫對她們沒有影響，葉子曦側臥牀榻上，沒有應答。

    枇杷的詢問那丫頭便自顧顧地說，"少主許是睡了吧”

    “小曦經歷此劇變，難免消沉些。”她聽見林嬤嬤的聲音，“我作爲長輩自然要替她多照應着，都累了一天啦，歇着去吧、”

    她又聽見枇杷與秋霜輕言低笑着走了，葉子曦的眼淚奪眶而出，逃出谷才兩月餘，這些人竟然輕慢此到這種地步。父親身爲谷主，寬厚和熙；嚴峻執法的只有長老林伯。自已這個少主潛心鑽研醫術，並不管谷中事務，也不曾苛責僕從，這些人不知覺中奉林嬤了之命行事，將她擱置一旁。

    她思忖這林嬤嬤本是她母親的婢女，後來與谷中侍衛結親，生下女兒丈夫死後孀居至今，在谷中也本分踏實說：“少主，且寬心，待我學成歸，定能護你周全。”少年眉眼俊朗，言語擲地有聲。

    葉子曦淺笑道:“好，我們都等着阿駿歸來”

    晨風吹動她的面紗迎風飄，晨曦微亮泛着青色晨㬢。她整個人都渡一層亮眼光芒，美得無人能及。

    李駿又拱手行禮，“少主請回”

    待葉子曦轉身走向後院，李駿撫了撫心口彷彿那裏有什麼要跳來，才隨老管家上了馬車。

    葉子曦轉人後院西北角，那裏半畝藥田種植着杜仲和金菊，中間碎石小徑隔開，一頭立着箭靶，是極好練習輕功與箭術的場所。

    “咻咻…”十箭射出，穩狠準，她再飛身而起，足尖踏過杜仲枝頂，輕盈似燕雀，行尺至箭靶前。五座箭靶排列着，十隻箭皆中紅心兩寸。

    辰時已過，枇杷方纔捧着熱茶，領着手捧熱水銅盆的僕婦來到這裏，僕婦從未見過這殺劃果斷的女子，瑟瑟得跟在後面。

    “少主威武!”枇杷聲音歡快。

    葉子曦取下手上的玉斑指，銅盆淨手，再接過茶水漱口，全吐了。

    枇杷的臉色微變，吱嗚着“少主恕罪，奴婢疏忽了。”

    是啊，一茶熱茶，第一口清口吐了，第二口沒有喝的…..這是以往每日發生的，枇杷絲毫沒想着放用托盤捧茶壺茶杯來，更沒想到卯時起牀至辰時練箭，這人早就口中乾渴、腹中肌餓。

    往日葉子曦不計較，但昨下午至今晨她有十個時辰未進食，早就飢渴難耐。她收了弓箭，冷眼轉身，走在青石路上單真薄的身形倔輩又挺拔。

    枇杷雙手握着茶盞，慌張地跟上去，“少主，少主息怒……”

    用過早飯後，葉子曦去了藥廬。小七跟在父親身邊年，辨識藥物首屈一指。藥廬有正房三間廂房各兩間，還是父親曾在的佈置，一些老物件十年不曾更換。

    啞叔帶着李駿、小七住在這，又重新打攝新理過正房裏藥櫃、書案、坐椅等整潔有序，彷彿歲月靜停在十年前最後離開杏林山莊的那日。

    “少主，藥材都奮齊了”小七的聲音粗了幾分，剛好舞恰好到了變聲期。

    葉子曦擡手擦過眼角，“好，開始吧”

    小七是六年前父親在潯陽城外撿的，帶回谷中從侍弄藥田做起，不曾想天姿聰穎，只一年就辨識多種草藥、然後父親帶在身邊收做藥童，悉心培養，在聞味辨藥，煉丹制膏方面，甚至勝葉子曦一疇。

    在小七協助下，葉子曦煉好，杏白、硃紅、焦黃藥丸各20顆，耗時五個時辰。這期間枇杷守着藥廬大門，不準人打擾，將熱茶和飯食伺弄得周到。

    啞叔頂着星光回來，收拾妥貼後來藥廬正屋見葉子曦，將一疊書信由小七轉交葉子曦。她簡言下一步計劃，啞叔看着桌上擺放的三色藥丸，老昏眼眸沉吟片刻，便重重點頭。

    葉子曦拿着裝書信的木匣，踱步回了芸香閣。林嬤嬤、夏結茹和秋霜在院內乘涼，夏潔茹躺在林榻上，林嬤了給她打着扇，娘倆溫聲細語閒話家常，沒注意到主子回來了。秋霜執扇打流螢，也很歡快。

    “咳咳.…”枇杷輕咳兩聲。

    林嬤嬤起身笑臉迎上來道"小曦回來了，昨日裏忙着給吳娘子接生，沒顧得上你，是嬤嬤不好，瞧着，今日裏好像又瘦了呀?”

    夏潔茹坐起來，甜了的叫一聲“姐姐”

    言罷，她示意枇杷遞上小白瓷。

    林嬤嬤揭開蓋子，四丸杏白丹藥圓，她能嗅出多種名貴藥香四溢藥材的氣味，臉上笑得多欣慰，說道““哎呀，老奴可有福了，謝謝小曦啦。”言罷，伸手指捏一丸。

    秋霜忙遞過溫水，乖順得很。

    林嬤雙手咂巴嘴，道:“真好，能再來一丸嗎?”

    葉子曦笑出聲，說:“好東西也得讓大家理嘗了。來，你三一人一丸，細嚼慢咽才能品出藥味。”

    夏潔茹從竹榻上跳下來，先捏一丸，放入口中如吃糖丸般，“嗯、微苦…回甘…清甜”

    枇杷與秋霜也各吃了一丸。

    葉子曦沒理會她們經直去了正屋，研讀後信件後臉色發青，又想再踱步出屋，看見那些人東倒西歪的睡在院子的地上，她使了全力地把她們一個一個拖進廂房，安置如榻上。

    這一夜月半隱，星輝明亮、這莊子裏的有些人睡得泥沉的，特別是李東夫婦，就連下半夜嬰兒啼哭也沒能吵醒她們。小茜爬起來，給弟了打扇子、喂水又哄他人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