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立春 第五十章 惡人屠與暗潮

    老人說，雲天鋒的藥道天賦很不錯，給了雲天鋒一本刻意抹掉了書名的藥道典籍。

    雲天鋒看着看着，心中卻已經是翻起了滔天大浪。

    書名縱然被刻意抹去，可其內的內容還是讓雲天鋒很快猜到了老人的身份，因爲藥仙人的藥典，這世上獨一份，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能分辨出來。

    “倒是個聰明的小子，罷了，本也沒想過要怎麼瞞你。”

    藥仙人說，他和崑崙子是同一代的人物，彼此之間關係莫逆，雖不在同門，卻是知己似手足，曾於多次書信來往中聽過崑崙子談及關門弟子雲天鋒，字裏行間多是寵愛與驕傲。

    如今崑崙子仙逝，藥仙人也念舊，這一趟來煜州，主要目的便是傳授雲天鋒藥王谷《藥王祕典》，這也是曾經答應過崑崙子的事情，就如藥仙人的關門弟子也曾得到崑崙大半真傳。

    “隨老夫走走！”

    老人領着雲天鋒散步林中，一路筆直而行，似有目的地。

    “崑崙被滅之事老夫自不會坐視不管，前些日子也去過崑崙一趟，也確實對兇手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測，但以你現在的能力，知道這些沒好處。”

    少年緊握拳頭，咬着牙關，沉默不語。

    面對師尊好友，他不敢造次，但卻充滿不甘和無力，這讓他極爲懊惱和煎熬。

    “孩子，你身上寄託着崑崙子道友的希望，也寄託着老朽的期望，你萬萬不可被仇恨渾濁了雙眼，不要去盲目衝動做那些自毀前程的事情，好好修煉，健康成長，相信這也是崑崙子道友的遺願。”

    說話間，老人領着少年已經是來到了叢林深處，遙遙可見，在一株粗壯的樹下草地中正端坐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光頭漢子。

    光頭漢子的目光早已經看了過來，只是眉頭微皺，什麼也沒說，就這麼盯着藥仙人。

    藥仙人對雲天鋒道：“可認識此人，好比畫像上見過？或者道聽途說。”

    “從未見過。”雲天鋒搖頭回道。

    “那你千萬要記住他的臉，他的氣息，他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啊，如今這天下十州，武夫之中能夠讓十大仙宗和十大邪魔外道勢力都不想輕易招惹的人剛好雙手之數，他就是其中之一，即便是老夫面對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武道修煉真的能強到如此地步？”少年驚訝。

    “當然能，不過你最好別想着結交此人，他可是名傳天下的七惡之首，就連真名都沒人記得了，都叫他惡人屠。”

    藥仙人嘆息一聲，語氣沉重：“他身後的屍骨，摞起來比飛雲峯還高。”

    少年心頭狂跳，這絕對是一尊狠人。

    老人將目光落向惡人屠，緩緩問道：“一定要追殺書生？”

    “你一個煉藥的一對一攔不住，除非你二人合力，但也留不下老子，等你二人分開，老子一樣殺他。”惡人屠獰笑道。

    “給老夫一個面子，等上十年如何？”藥仙人又問。

    惡人屠繼續搖頭：“七惡如今只剩下了五惡，死去的兩個兄弟每日都在託夢讓老子帶書生人頭去他們墳頭祭奠，十年，太久了，不可能。”

    “當真要做過一場才有得談？”藥仙人衣袍無風自動，年邁的身軀在這時候漸漸挺拔，氣勢漸起。

    惡人屠站起身來，呸了一聲，拍了拍褲子上的沙塵，轉身就走。

    傻子才和你打架，天下誰不知道，你這老不死的打架吃藥就像嗑豆子一樣，怎麼打都死不掉。

    “麻煩！”藥仙人一臉失望，領着少年往回走。

    少年一路上都看着愁眉不展的藥仙人，似乎有很多話想問，但是又不知道該不該問。

    藥仙人笑道：“天下武夫，惡人屠排在第五，書生慕容珏排在第七，他二人之間想要分出勝負不容易，大概率會是同歸於盡亦或者一方僥倖慘勝，終究是書生吃了年紀的虧，若是多有十年光景，惡人屠不會是書生對手。”

    “慕容大哥原來這麼強！”雲天鋒心頭震驚，難怪當初那一劍能夠那麼可怕，原來是十大武夫之一，而偏偏慕容雨居然還覺得自己的兄長是個頂多第四境巔峯的小高手，這到哪裏說理去。

    “他當然強，他自創的【青蓮劍訣】堪稱傳說級武學，你若是能夠學會，將來這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去？只是如今老夫剛剛拜託他護送你去北瀘州，惡人屠若是繼續糾纏，有你們形成牽制，書生會很被動，會吃大虧。”

    “晚輩可以自己去北瀘州！”雲天鋒低下頭道。

    “老夫相信你有這個毅力跨越這億萬裏山河，但沒有書生這個級別的人在一旁教你習武，劈山斷水，你走不到北瀘州。”

    說話間，兩人已經回到了馬車附近，而原本在車裏冥思的衆人則都已經甦醒，此刻正和慕容珏一起忙着收拾餐具，準備烤魚。

    魚是唐龍釣的，慕容珏的釣術比之劍術差了何止千萬裏，一些天賦問題，和努力無關。

    “老夫喜歡吃藤椒烤魚，很多年沒吃過了。”藥仙人隔着老遠便笑着說道。

    慕容珏一邊忙着清洗手裏的魚，一邊沒好氣抱怨，飛雲國這地界可沒有藤椒。

    老人笑着搖搖頭，忽地右手探出，下一刻虛空生波紋，右手竟沒入了身前虛空之中。

    與此同時，在十萬八千裏外，妖獸橫行之處，天空猛地炸開一個漩渦，緊跟着一隻蒼老的大手如山嶽一般大從漩渦中伸出，一株剛剛要渡雷劫的藤椒樹妖便被毫無反抗之力抓走。

    而小河邊，老人的手自虛空中抽出，隨手朝着書生一扔，本體足有千米高的藤椒妖樹卻已經只有半米來高，其上青色的藤椒一串又一串，多不勝數。

    尤其讓雲天鋒吃驚的是，藥仙人如此動作，可河邊衆人除了書生外卻沒有誰覺得異常，就好像老人本身就帶着藤椒是隨手取出來似的，根本意識不到剛剛發生了什麼。

    一頓烤魚半生半熟，是江初瑤拍着飽滿的胸脯說自己從小吃到大，技術一流，吃到後來少不了被新認識不久的閨蜜慕容雨給數落嘲諷幾句。

    老人和書生倒是不嫌棄，兩人手上都沾滿了油，吃得大快朵頤，讓其他人總覺得自己吃了假的，他兩吃的才是真的，有那麼好吃？

    在馬車邊上原本是有一株成年人高的小樹苗的，普普通通，別無特殊，但這會兒樹幹卻扭捏起來，好像一個剛剛睡醒的人在伸展腰肢，細小的枝條微微晃，而後地面泥土被頂開，一根根半粗不細的根莖就如章魚觸手般鑽了出來。

    鑽出來的樹根越來越多，漸漸地分成了兩團，一左一右如雙足，搖搖晃晃走向吃着烤魚的衆人，蹣跚的樣子像極了剛剛學步的少年。

    衆人對這一幕也不驚訝，直等到小樹苗走到火堆邊上，用根莖纏繞着一根木炭在地上比比劃劃起來。

    字跡歪歪扭扭，倒也能認得。

    是飛雲樓那邊仙長老楊瓊施展的手段，要蔣巽和唐龍立刻回去飛雲城一趟，有要事。

    同時還讓兩人轉告飛雲武館的盧元龍和章濤還有江初瑤，是館主的語氣“立刻滾回來。”

    江初瑤是死活不肯回去，其餘這幾人走的時候多少是有些不情不願的，他們都清楚，姓雲的少年這一次分別後將要去極爲遙遠的地方，遠到他們除非接連破境登高，否則都只能隔山眺望，夜夢相見。

    無獨有偶，飛雲樓的兩人剛走，呼嘯破空聲便從頭頂傳來，一柄傳信飛劍如珠落玉盤，叮噹一聲落在桌上。

    是來自長劍門的傳信，不僅要殷顯立刻回去，還讓殷顯幫忙帶話崑崙雲公子，回頭路過巫山王朝務必要去長劍門坐坐。

    一時間，熱熱鬧鬧的一頓飯過去，人就少了大半。

    在鐵陽鎮外的一座小山丘上，此起彼伏的小土墳零散分佈，一個個嶄新小墓碑，都是書生慕容珏親自銘刻。

    “這裏面除了鐵陽幫的兄弟，還有當天被煉心宗殘殺的村民，全都在這裏了。”慕容珏在慕容雨面前一直以來都是嘻嘻哈哈沒有個正行的模樣，但此刻卻極爲嚴肅。

    雲天鋒與慕容雨最先走到鐵子的墳前，慕容雨低頭在墓碑旁放上一簇路邊採摘的鮮花，又輕聲告知墳裏的鐵子，煉心宗六長老已經被他們聯手擊殺，算是大仇得報了，但這並不代表恩怨就結束了。

    “或許這份血仇還要加上一個名字！”

    雲天鋒內心低語，沒有說出來，他心中想到了先前藥仙人所說的事。

    書生慕容珏乃是天下武道排名第七的頂尖高手，若是沒有惡人屠突然出現牽制了書生，煉心宗的人豈能傷到半個鐵陽鎮百姓？

    “鐵子，你我不熟，但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仇也一定幫你報。”

    雲天鋒在墳前撒了一杯酒，他聽慕容雨說，江湖上的人都這樣，人在地下能不能喝到不清楚，但是身爲江湖好漢，死了，墳頭都得有酒香，否則就算不得一個合格的大俠。

    午後，馬車駛離鐵陽鎮，一路向北，書生打趣說，光是走出煜州都得好些年，這還得馬兒跑得快，等到了北瀘州，藥仙人的墳頭草都能有雲天鋒高了，慕容雨的孩子怕是都能喊他一聲舅舅了。

    也就在兩個時辰後，天色漸黑，一行人終於趕到一座名叫‘忘歸’的老城，剛剛找了一間客棧住下，城內飛出去的信鴿和飛劍比夏天茅廁的蒼蠅還多。

    好不容易被周圍幾大王朝施展手段全部趕入飛雲國的所有非地煞盟勢力，無論正邪，都眼巴巴等着崑崙弟子的行蹤，而現在，消息正在飛速傳出去。

    他們之中，超過八成的人都不可能放任崑崙弟子離開飛雲國境內。

    一時間，偌大一個王朝，各大勢力強者，如百鳥朝鳳一般，近的遠的一批接着一批如浪花一浪接着一浪奔向‘不歸’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