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立春 第四十九章 管家與鐵匠

    距離鐵陽鎮已經不遠的一處小河邊森林裏，一輛馬車慢慢停下。

    包括半途加入的江初瑤和慕容雨，一羣人在車廂內各自陷入了深層次參悟之中。

    老人的話語都很平常，可卻總能羚羊掛角一般不着痕跡的給每個人靈感和提示。

    等到參悟結束，恐怕短時間內，所有人都會有一次大小不一的提升，但最大的受益還是前路多了方向明燈。

    老人慢慢悠悠鑽出馬車，來到河邊一張早已經擺放好的躺椅處。

    躺椅邊上是張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糕點和茶水，沒有酒。

    而在桌子另一邊，一名身穿飛雲國探花郎衣袍的年輕男子正聚精會神坐在一張小凳子上，略微彎着腰，雙腳分開，懷裏抱着一根魚竿，目不轉睛盯着河面上起起伏伏的浮漂，如臨大敵。

    忽然，浮漂猛地一個下沉，男子立刻牙關緊咬，雙目怒睜，猛地一個甩杆，提上來一隻老破布鞋。

    “借你的茶給老朽洗一洗眼睛，看你釣魚真是大開眼界。”

    老人忍俊不禁，隨後拍打着大腿哈哈大笑。

    男子一臉無奈，扭頭看了一眼馬車，再看向老人：“舍妹和她的朋友能得前輩指點一番，勝過無數機緣，慕容珏感激不盡。”

    “你小子這麼多年還是只會空口白話，要感謝就拿出點誠意來，比如說……”老人眯起眼睛。

    “比如說前輩喝的這一壺茶可是晚輩親自泡的，市上無價，誠意滿滿。”慕容珏將老人話語打斷，眯眼而笑。

    老人擡起手衝着慕容珏指點幾下，氣急而笑。

    “前輩如何看待這紅塵？”慕容珏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

    老人眯起眼睛，盯着慕容珏看了看，旋即轉過頭去，略作思襯，緩緩道：“大約就是土壤吧，人族如樹，紮根紅塵，生長向天。”

    “那前輩覺得這天亮嗎？” 慕容珏又問。

    老人似笑非笑：“你不也戴了個書生帽子麼？”

    慕容珏若有所思：“所以前輩與舍妹她們並非恰逢其會的偶遇邂逅，而是一次早有預謀的守株待兔？”

    “你這小子怎麼這麼沒禮貌，和老人家這麼說話不怕捱揍嗎？”老人吹胡子瞪眼，這可是剛出生那會兒還光着屁股腚就被自己抱過的小娃，現在都敢陰陽怪氣了。

    慕容珏笑容如舊：“晚輩斗膽問一句，這些小子可知道前輩跟腳？”

    “那重要嗎？”老人好奇問道。

    慕容珏想了想，點點頭，又搖搖頭：“好像已經不重要了，晚輩早該想到的。”

    “現在知道也不晚！”老人重新躺下，晃動着椅子，好不悠閒。

    只是慕容珏卻面露愁容，有些掙扎和猶豫。

    老人扭過頭來，慈祥笑道：“老朽知道你在想什麼，大限將至，死得其所，只是這一天來得比想象的還是要快了不少，你肩上的擔子可比老朽更重。”

    慕容珏重重嘆息一聲，往嘴裏塞了一塊桂花糕，凝重道：“惡人屠最近兩次找到過晚輩，第一次是有些措手不及，險些就着了他的道，還是劍聖女兒紅把他嚇跑了。”

    “第二次是在三天前，幸虧發現得早，要不然飛雲城就要成爲一座廢墟了，晚輩現在就怕他第三次找來，到時候這些小家夥……”

    老人眯起眼睛：“七惡之首惡人屠，這傢伙倒是麻煩，老朽這條老命沒幾天了，他要是等老朽走了再來，確實是個麻煩事。”

    兩人無言，說多了都是愁。

    “現在晚輩大概知道前輩就是管家，而前輩也知道晚輩是鐵匠，有些話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以前輩身爲天下十大宗門藥王谷藥仙人的身份，可猜得到左手和右手是誰？能不能讓他們出手？”慕容珏最終還是問出心中所想。

    老人立馬繃直了身子，仔細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左手和右手的職責乃是破滅，他們的身份並不好猜，倒是鏢師的身份好猜一些。”

    “鏢師？”慕容珏攪動腦汁，按理說這事確實勉強算是鏢師能出手的範疇，但鏢師的身份其實才應該是最難猜的，但藥仙人卻說最好猜，是自己遺漏了什麼？

    老人笑道：“劍聖女兒紅從蜀州不遠億萬裏來到煜州，總不會只是要見你一面吧？而這天下能讓劍聖女兒紅走下蜀山的人只有一個，再加上其自身性格，老朽覺得八九不離十了。”

    慕容珏恍然大悟：“若真是那個人倒也合理，但女兒紅來了，就說明他沒有來，女兒紅既然受命前來，真找他他應該會出手，至少和惡人屠周旋沒問題，但他這人一個月有二十九天都在醉酒，晚輩怕不靠譜。”

    “那你還有別的辦法？”

    “沒有，只能找他了。”

    “這就對了，老朽觀察，雲天鋒這小子身上，來自於其父與其母的兩重血脈都還未覺醒，可劍道天賦卻着實不弱，在長歌門舊址，基礎武學硬是被他施展出了劍意，你那【千山】也被他勉強施展出來，若是能把女兒紅找來，傳他一些蜀山劍法，料想他的成長會更快，我們的時間着實不多了。”

    “想讓女兒紅傳授劍術怕不容易。”

    “那就是你的事了，實在不行，找你爹認個錯，你爹再怎麼生你氣也不可能遷怒到慕容雨這丫頭身上，雲天鋒這小子要是和小丫頭走到了一起，你爹這當老丈人的能坐視不管？”

    “前輩，關於我父親的事莫要再提！”

    ……

    雲天鋒漸漸從入定之中醒來，丹田氣海的太極圖輪盤已經基本穩定，但效率還是略低，想要壯大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不來。

    他目光掃過車廂，臉上漸漸露出喜色。

    身邊的這些夥伴中，當初一起得到過機緣的幾人氣息都在增強，顯然老人的話讓他們收穫良多，哪怕是體內不存機緣的王泉和殷顯，釋放出的氣息也較之先前更加自然和純粹，提升也不算小。

    沒有打擾衆人，雲天鋒掀開車簾走出車廂，一眼便看到了河邊已經開始打呼的老人和那個曾經只是匆匆一面就傳授了自己劍訣【千山】的青年。

    慕容珏招了招手，雲天鋒迅速小跑過去，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這會兒，怎麼稱呼這位熟悉的陌生人着實讓雲天鋒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