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立春 第二十九章 敞開心扉

    翌日，飛雲苑中匯聚了來自飛雲國以及周邊四大王朝的青年才俊，一場盛大的交流會正在展開。

    這是五大王朝內所有年輕人都趨之若鶩的盛會，無數人做夢都想得到一張邀請函，但真正能得到的不足千萬分之一，歷史上從來沒有被邀請但是拒絕參加的先例。

    但是這次，有四張破例特別發出的邀請竟然被人拒絕了，消息一經傳出，立刻引起了大範圍的轟動。

    其中有好不容易費盡力氣和代價才得到參與資格者內心尤其不平衡，暗中推波助瀾，傳出流言，使得飛雲城內無數人都在熱議此事。

    如飛雲武館的江初瑤，一個芳齡十七的小姑娘，不過是斬殺了一名第三境魔修而已，邀請她是看得起她，可她居然無動於衷，不肯赴宴，這是在打那些參與盛會的天之驕子的臉。

    也有人說，一個來自鄉野的泥腿子丫頭慕容雨，也是因爲這次大背景使然，也僅僅是斬殺了一名第三境魔修而已，能被破例邀請應該偷着笑才對，應該感恩戴德才對，居然不識好歹，也拒絕參加，誰給她的勇氣？

    還有飛雲樓疑似即將要被破格提升爲親傳弟子的蔣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不過剛剛突破登堂境而已，給他請柬都完全是看在飛雲樓的面子上，也是看在煉心宗六長老之死他多少有點關聯的面子上，否則他夠什麼資格？

    更何況，他也拒絕了。

    但對比以上三人，人們議論最多的還是崑崙弟子雲天鋒。

    “不過是崑崙棄子而已，拜師崑崙後因爲天賦太差而被趕下山來的倖存者罷了，說不定連崑崙外門弟子都算不上，千驕會邀請他是給崑崙面子而已，可不是他多有本事，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如此傲慢？這是看不起我們五大王朝的天驕嗎？他以爲他是誰？”

    “就是，如果沒有崑崙這兩個字做他的背景，他算什麼東西？一個登堂入室的武夫而已，雖說在這個年紀也能算是天才，可比起千驕會上那些天驕的成就，他還差得遠呢，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你們這些人瞎說什麼？人家煉心宗六長老帶着那些魔修在我飛雲國境內罪行累累，可從來不見千驕會上的天才去征討，如今崑崙弟子雲天鋒將煉心宗六長老宰了，爲民除害，是大英雄，而且人家是外地人，不參加本地的天驕聚會有什麼問題？”

    房間的說法成千上萬，有人對雲天鋒這位少年英雄心懷感激，也有人對其惡意滿滿，看其不爽。

    但不管外界如何紛擾，雲天鋒和慕容雨卻是在房間中一關門再出來就已經是第三天傍晚。

    租住的小院子裏，有隔壁酒樓的夥計端來香噴噴的酒菜。

    兩個少年相對而坐，大快朵頤，狼吞虎嚥。

    這一次他們彼此都沒想到在裏面會沉迷這麼久，尤其是雲天鋒，嚴格來說還算是一個武道門外漢，可如今卻沉迷在修煉劍招之中無法自拔。

    “小瘋子，這事不對勁啊！”慕容雨吃飽喝足，拍打着自己鼓脹的小腹，心裏不是滋味。

    “嗯？”雲天鋒還在扒飯。

    “這兩天反覆看你修煉【千山】好多次，很明顯你的內力和肉身還無法完全支撐將這一套劍招徹底施展，就算現在勉強施展也不過能發揮出一成不到的威力，我怎麼看都覺得這招【千山】不簡單，真是我兄長傳你的？”

    慕容雨越想越是不對勁。

    在她心裏，自己兄長頂破天就是第四境武夫，再癡心妄想些，更頂頂頂頂破天一點，也頂多第五境撼山境到頭了。

    可撼山境修煉的武學縱然已經高級，卻也遠遠不至於以雲天鋒現在的底子，在藉助【心甲】之後都只能摸索到皮毛而已啊。

    “你的劍招不也一樣，你都已經是第四境乘風境了，可連你第一招都還沒有吃透，也不簡單。”雲天鋒放下碗筷，他吃的碗比洗過的還光亮。

    這些天在畫卷世界中，雲天鋒不僅嘗試修煉了慕容珏傳授的劍招【千山】，他還觀看過慕容雨修煉她的重劍劍招【破山斬】。

    準確來說，慕容雨修煉的武學名叫【開天九斬】，一共就九個斬擊罷了，但偏偏，光是第一個斬擊【破山斬】慕容雨就修煉了不下數百遍還無法吃透，甚至全力以赴也只能發揮出一兩成的威力。

    這就很誇張了。

    雲天鋒畢竟是崑崙出身，雖然不瞭解武道，但武道第四境對應仙道第四境，在修行界，仙道第四境也不算弱了，慕容雨在這個階段竟然還無法發揮出一次斬擊的威力，這很不可思議。

    “說的也是，我這一套武學也是兄長給的，他說是在一個山洞裏撿的，現在看來他從來就沒說過真話。”慕容雨越想越氣，目光落到桌上還沒吃光的湯菜處，頓時惡從心頭起，膽從酒中生，竟冒着肚破人亡的風險又是一番風捲殘雲。

    其實以前雲天鋒就覺得奇怪，慕容雨戰鬥不止見過一次，但通常都只是看到慕容雨拖着重劍遊走，施展一些基礎劍招，很少看到慕容雨爆發殺傷力極大的招數，這在雲天鋒看來不合常理。

    現在，他終於明白，原來其中自有隱情。

    “吃飽喝足，明天將是楊晨大俠的葬禮，等到楊晨大俠下葬結束，我們就回鐵陽鎮去，看看鐵子他們，再想辦法離開飛雲國。”慕容雨做出規劃。

    雲天鋒沉默不語。

    這幾天修煉之餘，他也和慕容雨偶爾敞開心扉談一談各自心事，對慕容雨的印象又有加深的同時，慕容雨也對雲天鋒的處境更加明白許多。

    兩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從小到大，沒有見過父母，或者說，記憶裏沒有過父母的印象。

    慕容雨從記事起就在鐵陽鎮，那時候還只是個村子，兄長慕容珏帶着年幼的她隱居在那裏，直到接下來的歲月裏慕容珏幾次三番路見不平，出手救下了一些遭遇妖獸的武者，比如鐵子等人，一切才發生了改變。

    被救下的人大多感恩的同時又崇拜慕容珏，從而紛紛留下，人越聚越多，漸漸就有了幾十人，也就成了鐵陽幫。

    後來有一年老天爺不是很和善，天干地旱，莊稼顆粒無收，附近百姓的城池無力承擔稅負，只能紛紛搬出城來，又有親戚引薦，隨後一傳十十傳百就來了上前號百姓，建立了鐵陽鎮。

    除此之外，慕容雨能記得的關於鐵陽鎮之外的事情不多，她雖是副幫主，偶爾也巡邏鐵陽鎮周邊清繳一些闖入生活區附近的妖獸等等，但接觸的外人其實很少，她所說的那些江湖經驗大多來自於鐵子給她說的江湖故事。

    就如現在，雲天鋒知道的江湖，都是慕容雨說給他聽的。

    而雲天鋒從小的經歷也差不多，六歲之前的事情記不得了，六歲之後就是被崑崙子帶上了崑崙山，隨後修煉崑崙仙法，在崑崙封印的幾個魔窟裏也曾歷練廝殺，但和外人接觸的經驗也是沒有。

    甚至可以說，鐵陽鎮的人是雲天鋒最先接觸的外界人，也是好人。

    這是雲天鋒對這個世界，對這個紅塵的印象，是燦爛溫暖的一面。

    而另一面，遭遇到煉心宗人馬，也是雲天鋒第一次殺人，第一次看到別人因爲自己而死，第一次感受到了世間的惡，這是冰冷黑暗的一面。

    其實兩人結伴同行，一個是全然沒有經驗，一個是半吊子經驗，聚在一起反而稍微有安全感一些。

    到了飛雲樓，得到飛雲樓釋放的善意，也讓雲天鋒對這世道的看法，偏向好的一面更多。

    “其實，從鐵陽鎮出來那一刻開始，我們就已經在相依爲命了，我們是朋友，也是兄弟，也是家人，對吧？”慕容雨問。

    “嗯。”雲天鋒點頭。

    “小瘋子，這句話我想說很久了，你以後不要將你的事和我的事分的那麼清楚，我除了兄長已經沒有親人了，你除了還沒找到的那個二師兄你也沒親人了，我們既然相遇，既然生死與共，就應該肝膽相照，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雲天鋒低着頭，不說話。

    他不擅長與人交際，離開崑崙之後，他一直在學習慕容雨和別人相處的方式，就像一個學童，甚至作爲一個男孩子，在來到這個並不熟悉的世界行走時，他一度將慕容雨當成了依靠。

    可越是這樣，他越是介意，別人對他越好，他越是不想連累別人。

    慕容雨鐵了心要和他一起去找二師兄，去北瀘州冰原找第二歸墟，一路何止億萬裏山河，天知道多少兇險，‘她’憑什麼可以付出這麼多？

    “小瘋子，我有個絕妙的主意，你如果答應，以後你就不會爲難了。”慕容雨忽然眼珠子轉了轉，狡黠一笑。

    “什麼主意？”隨着逐漸熟悉慕容雨的性子，雲天鋒聽到這話後有些緊張起來。

    他相信，慕容雨這個笑容絕對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