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立春 第二十三章 魔衆

    當蔣巽在血色通道中浴血搏殺，拼着被含刀骷髏在身上破開幾個血洞的代價割下對手的頭顱。

    當電龍槍楊晨在咆哮中和敵人同歸於盡。

    當鐵膽槍楊晨在刺穿對手心臟後到底昏迷。

    當摧山掌唐龍強勢將對手拍成肉泥。

    當盧元龍硬抗對手狂轟濫炸一個時辰後終於反殺。

    當花裏蝶江初瑤在幽蝶祕境內被一頭幽蝶吞下後在幽蝶體內進行反擊，依靠一張不大的嘴硬生生咬碎幽蝶的心臟吞服。

    當慕容雨帶着莫名的沉重心情在琉璃祕境大開殺戒陷入昏迷，月輪被迫現身，熔鍊整個琉璃祕境爲琉璃之心送入慕容雨體內，強行打造了琉璃氣海，從此不用努力也能被動修行仙道。

    鏡面世界內，哭泣的少年卻也發生着不着痕跡的變化。

    他稚嫩的面龐更加堅毅了，他默默收起來自飛雲樓的面具，從此以後，他不想再隱藏身份，他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崑崙，還有他，只要他在，崑崙就在。

    日輪歸來，語重心長。

    “崑崙子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則是紅塵中最美的風景。”

    “仙之一字，有人有山，欲修仙，先修人，仙道、武道並不是兩條平行的線。”

    “小屁孩，你記住，一個活生生的人不僅要有靈魂精神作爲驅動，還需要有健康的身體作爲承載，武道修的就是身體，仙道修的就是精神，如果你還有點良心，還想爲崑崙子報仇，你就必須在這兩條路上走得足夠遠。”

    少年沉默寡言，無神的眸子麻木地盯着眼前的器靈。

    “按照崑崙子的囑託，在你武道達到撼山境與仙道靈道境持平之前，我會封印你的法力，這期間所有的危險你都只能用學習到的武道去應對。”

    “當然，如果當真面臨生死絕境，你也可以求我提前解除封印，但當封印解開的那一刻，你將被逐出崑崙，因爲一個辜負了崑崙子期望的人沒有資格繼承崑崙的意志。”

    少年雙拳握得更緊了，緊咬着雙脣，沉着臉。

    日輪器靈盯着少年許久，許是於心不忍，還是決定給少年的內心留下一顆火苗。

    “小屁孩，你知道崑崙子死前最放不下的人除了你還有誰嗎？”器靈問道。

    少年猛然擡頭。

    “還有你二師兄，你應該記得他的，在你剛來崑崙的時候還抱過你，只是後來下山就再也沒回去過，外界都傳他已經死了，但我想告訴你，他還活着，只是因爲某件事情他再也不敢回去崑崙，這是他的心結，也是崑崙子的心結，你若有心就替崑崙子找到他，勸勸他，有空還是去崑崙子的墳頭看看。”

    少年瞳孔微微一縮，心靈有所觸動，在日輪器靈將要消失回到自己身體沉睡的緊要時刻，嘶吼問道：“告訴我，兇手是誰？”

    “自己查吧，連這點事都做不到，你也沒資格再揹負崑崙之名。”

    隨着話語落下，日輪器靈消散，凌空的日輪也一剎那消失不見，少年看不到日輪的行蹤，但想來應該是回到自己體內沉睡了，因爲自己的仙道之力又被封印了。

    神祕黑影隨之出現，他問了少年一些問題，在少年的心頭掀起了滔天的波瀾。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你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嗎？

    你恨他們將你送去崑崙嗎？

    你又知道他們爲何要將你送去崑崙嗎？

    你就不想找到他們，問一問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因爲愛你，還是要拋棄你？

    少年就像是一張宣紙，突然間被潑了墨，心靈之中黑黑白白一片凌亂，每一團的墨漬都像是一個沒有解開的心結，一件沒有偵破的懸案。

    “看在老友日輪的面子上，這次的任務太過危險，本該將你排除在外，送離此處，但考慮到你是崑崙繼承人的身份，還是將選擇權交給你。”

    即便黑影這麼說，少年依舊沉默，不言不語。

    黑影便告訴少年，通道的深處其實封印着一尊魔衆，也就是煉心宗魔修信奉的‘魔神’。

    如今黑影已然沒有餘力驅逐煉心宗的這些魔修，而一旦讓他們達成所願，這尊魔衆將會被釋放而出，到時候天下十州又將爆發無數血案，天知道會死多少人。

    “除魔衛道，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不知道在你這崑崙繼承人心中還有多大的份量。”

    ……

    虛空通道如血色的漩渦在旋轉，從中走出的少年少女各有心事。

    江初瑤的目光從進入通道時就一直鎖定在那摘下了面具的少年身上。

    少年很沉默，但是臉真的很好看，江初瑤很疑惑，飛雲國的江湖就這麼大，從來沒聽說過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天才武者，她充滿了好奇。

    “發生了什麼？你沒事吧？”慕容雨滿是擔憂地在身後注視着少年的背影，此刻少年的神態讓她想起了剛把少年扛回鐵陽鎮時的樣子。

    少年腳步一頓，轉過身來，注視少女良久，而後猛地抓住少女的手，話語聲低不可聞：“謝謝！”

    “說什麼屁話，自家兄弟。”慕容雨觸電般收回被抓着的手，一巴掌用力拍在少年肩頭，力道之大讓少年險些一個踉蹌。

    “嘖嘖，你們夠了，別忘了我們是來這裏做什麼的。”江初瑤誇張地擡起兩隻手掌擋在自己臉上，只是手指岔開，露出了滿是好奇的眸子。

    這條血色通道的深處是一座湖泊。

    湖裏都是紅色的液體，散發着濃郁的血腥味，僅有一條暗紅色晶體鋪就的道路一直延伸到湖泊的最中心，在那裏有一座血色晶石打造堆砌的宮殿。

    還在岸邊隔着很遠能感受到宮殿處傳出來的龐大壓迫感和暴戾的情緒。

    三人自半空墜落而下，落在通往血色宮殿的通道之上。

    “什麼人？”

    一聲冷喝，在三人落腳處一名煉心宗弟子瞬間被驚動，一轉頭過來便已經念動法訣，釋放出一尊含刀骷髏殺向三人。

    “錚！”

    青玄劍長吟，雲天鋒身如獵豹瞬間衝出，靈識監控四周，透亮的眸子裏都是冰冷的寒氣，只是一個偏頭，與含刀骷髏擦肩而過。

    “噗！”

    青光閃爍的長劍瞬間刺入反應不及的煉心宗弟子心口，透體而出，雲天鋒不言不語，只是擡起腳猛地一踹，將被自己長劍穿透的屍體一腳踹飛而出，砸落血色湖泊中濺起血色的浪花。

    “少年們，煉心宗的六長老此刻就在宮殿之中進行獻祭，至多一炷香的功夫獻祭就會完成，你們時間不多，請立刻破壞獻祭儀式。”

    伴隨着憑空響徹的話語聲，少年在前，兩名少女在後，三道身影如三支破空的利箭呼嘯而出，直指血色宮殿。

    神祕黑影前輩將此事說得極爲嚴重，但三人感受各自不同。

    花裏蝶江初瑤是純粹俠義心腸，見不得那些讓人噁心的東西，尤其煉心宗本就是人人喊打，真要放出了他們信奉的魔衆，不，煉心宗的人說是魔神，那還了得？

    慕容雨也有一顆俠義心腸，可此事有多嚴重她半點不關心，她只有一個念頭，煉心宗的人都該死，那麼煉心宗的人要做的事，她都要破壞。

    相比而言，雲天鋒的心緒要雜亂複雜一些。

    鐵陽鎮的血仇、魔道和崑崙的滅宗之仇都比較強烈，反而仙道宗門常常掛在嘴邊的除魔衛道心思在對比下要顯得淡了幾分，但更多佔據他此刻情緒的是他急需一次淋漓盡致的發泄。

    血色晶石搭建的宮殿在湖中心聳立着，其上各種符文不斷閃爍，類似術法結界的鉚釘，釘死了宮殿的【空間】，囚禁着其內的某物。

    那是一團扭曲的黑色光影，形態總在瞬息間轉變萬千，時而像是那市井潑皮無賴在蠻不講理，時而又像蠻荒兇手在食人心膽，時而還像那毒蛇吞吐蛇信盤亙高空對着人間煙火虎視眈眈。

    來自煉心宗的六長老此刻反倒是有些勝券在握的樣子。

    按照宗門典籍裏的指導，喚醒一幹宗門魔修信奉‘魔神’沉睡意識的祭壇已經搭建好了，足足九千九百九十九顆鮮血淋漓的人心堆砌成了一座小山，只等‘魔神’甦醒過來進食補充體力，他就算完成了一半的任務。

    而另一半的任務則是需要想盡辦法磨滅宮殿上密密麻麻的那些符文，不需要全部破壞，只需要破壞一個就夠。

    封印就如新白衣，只要黑了一點，就談不上乾淨了。

    爲此，煉心宗也是別出心裁，謀劃良久。

    讓他們使用大本事解析封印的基礎構建再去一一破壞，那不現實，他們的知識儲備還無法支撐他們走到那一步，但破壞往往比建造更容易，所以他們另闢蹊徑，想到的辦法倒也簡單……污染。

    六長老離開祭壇走出宮殿環繞而行，目光細緻打量，很快就駐足而停。

    一共八個人頭大的罈子，是從六長老手上的一個拳頭大小的布袋子裏取出來的。

    這是仙道宗門常用的儲物袋，屬於不成熟的‘芥子須彌’類技術，內部空間大於外部，但也大不了多少，容量有限，但這次也夠用了。

    八個罈子上分別寫着八個不同的文字，這些文字看起來像鬼畫符，歪歪扭扭，是魔修才會使用的魔紋，代表着不同的涵義。

    “貪婪之血、情慾之血、妄者之血……”

    六長老小心翼翼挨個將罈子打開，這些取自八種極惡之人的血液散發着濃烈的腥臭，按照宗門典籍上的推演結果，八血相容後只需半個時辰便可轉爲穢血，而穢血則是對大多數結界鉚釘有着破壞腐蝕的效果。

    煉心宗的人從未指望這玩意能腐蝕破壞這邊的結界，但只需要污染，讓結界之力運轉到這個節點的時候不是那麼順暢，甦醒的魔神自有辦法將其破壞。

    這就類似於心血管輕微堵塞，平常看起來沒什麼，可一旦激烈活動，血流加速，血管難免爆開，其導致的後果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