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立春 第二十一章 虛無之焰

    很難想象，一片紅霧的盡頭竟會是這般景象。

    一望無際的廣闊空間，天上地下都如鏡面剔透，每一個人站在上面都會感覺到自己渺小如塵埃，分不清東南西北，也分不清哪裏是上，哪裏是下。

    “如夢如幻，似真似假，墳頭山裏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雲天鋒和慕容雨同時在邊緣駐足，回頭看去，紅霧稀薄消散，來時的路完全不可見，甚至是不存在。

    “是唐師兄他們。”

    忽然，慕容雨神色一變，在距離兩人不遠的地方看到了唐龍等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體，包括了原本應該已經退出洞窟的蔣巽也在。

    兩人心中擔心，迅速跑過去檢查，好在都只是暫時暈厥。

    等到片刻後，在兩人努力喚醒下，衆人逐漸清醒過來，看着四周都是茫然。

    這一刻，在這種環境之中，就連盧元龍這樣的人也都保持了沉默。

    “我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江初瑤用力揉着太陽穴，感覺腦袋還在有些昏沉沉的，但她記得自己之前被紅霧吞下的一幕，想不通醒來怎麼就出現在了這裏，且衆人也都在。

    沒有人能給江初瑤答案，大夥紛紛說着自己的遭遇，雲天鋒和慕容雨相視一眼，隱瞞了紅霧中見路的事，也說自己是被紅霧吞沒而至。

    “怎麼來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怎麼出去。”唐龍說着深沉的話，也深沉地看着江初瑤道。

    四周實在是太空曠了，放眼望去，就像整個世界的地面都是鏡片，天空則是另一塊鏡片，別無其他。

    甚至衆人合力也無法在腳下的鏡片上留下半點破壞痕跡，打破鏡子逃出去的希望徹底斷絕。

    “轟隆！！！”

    就在衆人苦惱之時，天空上鏡面剛好處於衆人頭頂的區域出現了變化。

    那是巨大的轟鳴聲，當衆人擡起頭看去，頭頂天空的區域鏡面像是成爲了一幅畫，上面水墨翻滾如雷雲洶涌，其內更有一道龐大的黑影體長不可估量，正穿梭在黑雲之中，而後藏在黑雲內龐大的頭顱投射下大片的陰影，遮天蔽日。

    太震撼了，從衆人的角度擡頭，只會感覺整個天空都是黑的，但若是有人將這個天空縮小十萬倍，則會察覺那比星辰還龐大的頭顱簡直和傳說中的龍頭在輪廓上一模一樣。

    “好可怕的威壓！”

    隨着黑雲中頭顱輪廓的出現，可怕的壓迫感充斥整片天地間，衆人連站都站不住，只能紛紛盤膝而坐，努力運功進行抵抗。

    “是時候了。”

    整片世界都在迴盪着話語聲。

    雲天鋒等人心生震撼，不敢隨便言語，對視一眼後同時擡起頭看向天空，直覺告訴他們，這聲音來自於天上那可怕的腦袋。

    可是當他們盯着天空凝視許久，除了那可怕的壓迫感還在，什麼後續話語都沒有傳來。

    雲天鋒鼓起勇氣開口：“是時候了是什麼意思？前輩施展手段將我等集中到此又有何目的？”

    在這樣可怕的壓力下，雲天鋒覺得沒有幾個人會試圖去質問或者得罪一個能夠掌控自己生死的存在，可轉而一想，現在和絕境並無兩樣，沒有其他選擇，只能主動詢問，總好過死的不明不白。

    下一瞬，雲天鋒就感覺到似乎有一雙無比可怕的視線穿透了無盡黑雲落在了自己身上，一時間似乎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看透了，看穿了，如同透明。

    這種感覺讓雲天鋒實在不舒服，可他別無他法，只能承受。

    好在這目光又很快收了回去，緊接着黑雲翻滾中，有一小片潑墨脫離了主體漂浮出來，在衆人前方不遠處如水珠塑形，漸漸化作了一道分不清性別的黑色身影。

    也在這一刻，漫天的可怕威壓漸漸消散，天空也逐漸恢復平靜，重新化爲鏡面狀態，與之前唯一的區別就是衆人面前多出的黑影而已。

    隨着衆人脫離那股巨大壓迫，一個個站起身來，充滿警惕，黑影再次傳出聲音：“馬上就十萬年了，終於等到了。”

    黑影的話沒有人聽得懂，也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盧元龍向前跨出一步，面色陰沉，低吼問道：“你是誰？是人？是魔？是妖？還是什麼魑魅魍魎？在這裏對着我等裝神弄鬼意欲何爲？”

    隨着盧元龍的話語落下，那黑影一片朦朧的面部就轉向了盧元龍，有目光落到了盧元龍身上。

    雲天鋒等人大吃一驚，因爲那目光是黑色的，所有人都看得到，就像是兩道黑光突然間就連接到了盧元龍的大腦，這是非常可怕的一幕。

    更加讓他們感到無法理解的是隨着那黑光與盧元龍大腦的連接，在黑影身上就有黑霧被分離出去，在半空潑墨，畫出來一幅幅的畫卷，竟然都是盧元龍從小到大一些相對於他一生而言比較重要的經歷片段。

    而盧元龍本身更是在這一瞬間不能動，不能說，只能看，只能想，如被人施展了定身術似的動憚不得。

    “脾氣不太好，不僅武道天賦差，就連根基也都是不堪入目的稀碎垃圾，也就是一生所爲勉強可說一句問心無愧，還算朽木可雕。”黑影四周的潑墨畫消失，黑影收回視線，盧元龍重新恢復行動力。

    這一刻，盧元龍內心憤怒如火燒，自己的過往被人強行翻開觀看，這是何等的恥辱和匪夷所思，對面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只是盧元龍脾氣雖然不好，可卻不是無能狂怒的人，打得過才發脾氣，打不過，那沒辦法，與其發脾氣被收拾丟人，還不如老子悶不吭聲不說話，看你到底要搞什麼幺蛾子。

    “前輩，我們不知道哪裏得罪了您才讓您將我們拘拿至此，也不知您的目的，但您這麼說盧師兄就是您的不對，盧師兄自從加入我飛雲武館便是修煉最爲勤奮之人，雖說天賦確實一般，但根據絕對紮實，您這樣的存在沒必要用這種方式去折辱他，這不合適。”

    江初瑤暗自給自己打氣，隨後站出來與盧元龍肩並肩而立，仗義執言。

    黑影目光緩緩落向江初瑤，如黑光照射在江初瑤身上，只是一瞬間一晃眼而已，黑影就收回了目光。

    “武道天賦還行，可惜底子也一樣稀碎，若武道是修建房屋，就你們這羣人的根基，永遠別想有高屋建瓴的一天，但凡爬得稍高一些都要被毀在呼嘯狂風中。”

    “切！”敢發出這種聲音的只有慕容雨了。

    慕容雨的膽子就連雲天鋒都自愧弗如，除了怕鬼怕蟲，這妮子好像就沒有其他怕的東西。

    “本座十萬年未曾見過活人了，今日心情好，見面既是有緣，又是長輩，且先給你們一份見面禮，回頭再說正事。”

    神祕黑影沒有與慕容雨一般見識，只是擡起右手，向着身旁的虛空輕輕地一插，虛空就像是自己張開了一張口，將他的整條手臂都吞了下去，直到肩膀的位置。

    雲天鋒等人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下意識擔心，若是那虛空大口突然間閉合，這黑影的右手臂是不是就要沒了？

    很快，黑影右手自虛空大口中收回，虛空破口自動癒合消失，而黑影身側多了八道懸空漂浮的黑色火焰。

    “這火焰很不對勁。”

    雲天鋒第一時間肌體緊繃，在看到黑色火焰的一瞬間，他們所有人都如同飢餓許久的人突然看到了山珍海味，身體傳出了迫切的渴望感。

    “虛無之焰，在本座記憶中可是少有的可以幫助武者打造根基第一步的好東西，這就是本座要送給你們的見面禮。”

    黑影的話語聲剛剛落下，這些黑色的火焰便猛地飛掠而出，即便雲天鋒等人試圖閃躲也無濟於事，每一朵黑色的火焰都準確地飛入他們各自身體。

    “啊……”

    緊接着，就在下一瞬間，飛雲樓的蔣巽發出了痛苦的嘶吼聲。

    衆人來不及擔心和恐懼，也都陷入了和蔣巽一樣的痛苦之中。

    黑色的火焰如同蓮花寶座出現在雲天鋒的身下，而雲天鋒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從站立變爲盤膝而坐的，就坐在蓮花中央，被那黑色的火焰焚燒身體，陣陣灼熱感和疼痛感襲來，從肉身到靈魂都像是在承受煎熬。

    “小家夥們，奉勸你們一句，這時候最好將你們的注意力集中去體會被焚燒的過程，這對你們將來有無窮好處。”

    “忘了說了，前提是你們的意志要足夠堅定，否則這火雖然不會將你們燒死，但可以讓你們的意志崩潰，到時候死了還好，沒死卻片成了白癡那才叫慘……”

    雲天鋒已經沒有餘力去注意黑影說什麼了。

    他只知道，這一刻，他很難受。

    黑色的火焰看似在體外焚燒，可雲天鋒和其他幾人相比有一個明顯的區別，那就是他因爲在崑崙修習仙道覺醒了靈識。

    在靈識的觀測下，這黑色的火焰其實在身體之中燃燒更爲旺盛。

    皮毛內、血肉細胞裏、骨骼骨髓上、五臟六腑乃至奇經八脈和丹田都有着黑色的火焰在旺盛燃燒。

    如此燃燒之下帶來的自然是無法形容的痛苦，每一個人都會感覺自己被架在了火架上，像是在被火葬。

    可雲天鋒很快又發現了端倪。

    這些黑色的火焰原本是無根之火，可就是因爲落在了身體中，一些平常難以察覺的污垢、雜質等都被強行吸扯了出來，化作了燃料，使得黑色火焰能夠持續燃燒下去。

    隨着黑色火焰燃燒的持續，雲天鋒漸漸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表面出現了一些黑色的灰塵，很像是爐竈上的鍋灰，這簡直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好在這一切都被包裹在自身的衣物內，所以外人看不到，不然雲天鋒都會覺得沒臉見人。

    “這是……”

    隨着時間推移，雲天鋒在承受着痛苦的同時漸漸發現了身體的變化。

    虛無之火將雜質從體內強行抽離出來焚燒過後，就如烈火煉真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產生質變。

    經脈更加柔韌，骨骼更加堅固，骨髓造血能力得到提高，血液的活性也在增加，而丹田氣海更像是一個粗坯被千錘萬練，比之前更加牢不可破。

    “它說的竟然是真的，這真的是禮物！”雲天鋒深深被震撼了。

    相比於其他人只能在痛苦過後逐漸感覺到身體比過去更加得心應手，雲天鋒知道的東西要更多的多。

    雖說對於武道不理解，不懂，可在崑崙十年，得崑崙子悉心教導，在見識層面，知識儲備層面，雲天鋒要遠勝在場的其他人，也就更加能夠領會這種火焰，這種機緣的非凡，也就更加震撼。

    “從你們的經歷，本座基本瞭解了你們修煉的武道，這第一境爲強身境，就是最基本的底層根基，這一步不穩，你們後面怎麼修煉都是白忙活，而虛無之焰可以彌補你們在強身境時留下的隱患以及彌補缺陷，讓你們的強身境更加圓滿，加固你們的根基。”

    “好好享受吧，等虛無之焰燃燒殆盡，本座再與你們這些小輩好好談一談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