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立春 第十六章 墳頭山的頭顱

    雲天鋒着實看不透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以爲唐龍接下來會催促衆人帶他去救蔣巽所謂的姐姐，但唐龍偏偏不再言語半句，且還拉了一條凳子躺在上面，沒一會兒就鼾聲大作起來。

    真不知道先前他那勃然大怒的神色和焦急擔憂是真的還是假的。

    正午時分，天空投落下小片的陰影，飛雲武館的支援到了。

    “龍？”雲天鋒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心神狂震，但隨着距離靠近，漸漸又變成了驚訝。

    那是一條特殊的‘木龍’。

    通體是龍的形狀，但卻是用木料雕刻打造而成，其上片片龍鱗都栩栩如生，在龍腹的位置有幾個類似小型房間一樣的空間，裏面隱約可以看到人影，是飛雲武館的人。

    慕容雨眼睛閃亮，她也是第一次見到，但顯然是聽人說起過這東西，於是向雲天鋒介紹。

    “這叫扶搖龍，是仙道宗門仿製傳說中仙道第一勢力雲中城城主坐騎打造的出行代步工具，防禦力偏弱，速度也不算多快，但飛的怎麼也比跑的快，很多大一些的勢力都有。”

    “我還聽兄長說過，扶搖龍也分規格，規格越大的價格越貴，能夠搭乘的人數也越多，像眼前這個就屬於最小的一種，一般只能搭乘三四個人，價格也相對實惠一些。”

    雲天鋒感到新奇，也有些眼饞，仿製雲中城的東西果然都很有意思。

    雲中城說是一座城，但實際上整座城裏只有一個活人，而且據說此城常年在雲中漂浮流浪，沒有固定的地址，在人間留下了無窮的傳說，是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仙道勢力。

    世人都說十大仙宗裏崑崙第一，但實際上崑崙排在第二，只是因爲雲中城太過縹緲了，且只有一個活人，一些人覺得這就算不得宗門了。

    雲中城的城主封號雲中居士，是當之無愧的仙道第一人，與崑崙的崑崙子齊名。

    對於世俗，崑崙子的影響要更廣一些，更受低階修士和普通人崇拜。

    對於仙道以及邪魔外道的頂尖層次，雲中居士的影響力則和崑崙子不相上下。

    據雲天鋒所知，崑崙子和雲中居士還是知己，只是可惜在崑崙長大的這十年間始終未曾得見雲中居士拜訪崑崙。

    扶搖龍落地，從其內走出來兩人。

    當先出來一人面若寒霜，四十多歲年紀，臉上有很多老舊的疤痕，但身體之壯碩卻更加讓人震撼，高高隆起的雙臂肌肉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高大，魁梧，力大無窮就是人們對他的第一印象。

    慕容雨悄聲道：“這人我聽過，飛雲武館的盧元龍，人送外號盤山龍，擁有一身俠肝義膽，力大無窮，戰鬥力非常可怕，不過此人的脾氣也非常不好，易爆易怒，早些年因爲衝動曾經闖了不少禍讓飛雲武館都感到頭疼。”

    雲天鋒將慕容雨的話記在心裏，打定主意儘量和這盧元龍保持合適的距離，以免產生不必要的摩擦。

    “咦，我好像嗅到的了美人的胭脂味。”

    突然，躺在凳子上打鼾的摧山掌唐龍猛地坐了起來，雙目如火眼睛睛釘在了盧元龍身後剛剛鑽出扶搖龍的身影上。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雙手反握着兩柄鮮紅匕首的少女，黑色的戰靴剛好遮住膝蓋，留下小片雪白，而後沿着黑色的戰裙往上則是被護腰緊緊裹住的纖細腰肢，繼續順着往上，貼身的衣物裹着峯巒，並且邊緣區域有血紅色的絲帶盤旋纏繞一直到雙臂雙肩，連着同樣血紅如楓葉的護肩，迎風飄揚的單馬尾也在恣意釋放青春。

    少女隨着盧元龍一起走向章濤和楊晨，目光掃過四周，也掃過了雲天鋒等幾人。

    “她……她深情地看了我一眼……我……要死了……”

    雲天鋒和蔣巽還有慕容雨都只是微微點頭，但一旁沒有戴着飛雲樓面具的摧山掌唐龍卻雙手猛地捂住心臟，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丟人！”蔣巽臉色頓時就黑了。

    一旁，慕容雨和雲天鋒也如小雞啄米一般點着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

    森林茂密遮天，朦朧稀碎的光點如一根根從天上插進森林的粗壯銀針，密密麻麻。

    兩撥人前後相隔十餘米行走其中，有人神色間是漫不經心，也有人肌體緊繃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到來的戰鬥。

    “我想起來了。”

    走在後邊的飛雲樓幾人中蔣巽突然一拍雙手，雙目發光。

    “蔣師兄想起什麼了？”慕容雨疑惑詢問。

    雲天鋒和視線始終隨着前方十餘米外的少女走路姿態而微微搖晃擺動的唐龍不約而同看向蔣巽。

    蔣巽眯起眼睛低聲道：“我想起來那姑娘是誰了。”

    “是誰？”唐龍猛地貼着蔣巽的身子問道。

    “江初瑤，江湖人送外號花裏蝶，是飛雲武館館主的關門弟子，年紀輕輕卻天賦驚人，有江湖上好事之人曾經做過幾個榜評，無論是美人榜還是輕功榜，江初瑤都是我煜州年青一代最耀眼的幾人之一。”蔣巽的神色間也多出來一些光彩。

    “原本來是她，果然和我天生一對。”唐龍砸了砸嘴巴，心裏開始琢磨怎麼才能和那冷若冰霜的妮子搭上話。

    一行人一路疾馳，路過昨夜戰鬥的地點，那些屍體都還在，但是心臟卻已經被挖走，這讓衆人有些不敢置信。

    “煉心宗的魔頭實在喪盡天良，連他們自己人的心臟都挖。”雲天鋒雙拳攥緊，雙目如欲噴火。

    “所以只要有機會，見一個，殺一個。”走在最前方的盧元龍扭過頭來淡淡掃了雲天鋒幾人一眼，冰冷的話語感受不出來他內心的殺機，但卻如冬雪吹過，充滿寒意。

    現場一些殘破的屍體附近有鮮血滴落在葉片上留下的痕跡，一直朝着森林更深處延伸，衆人便打起精神，繼續追蹤。

    “好濃烈的屍臭味。”

    復行數裏，自花裏蝶江初瑤開始，衆人逐漸有所察覺，捂着鼻子尋着氣味找去，在一片泥沼中看到了令人作嘔又怒火中燒的畫面。

    那裏原本應該是一兩百個平方大小的小水潭，但現在佈滿了鮮紅的泥濘，那是鮮血浸泡染色。

    而在這些血紅色的泥土中，還混雜着不堪入目的人體殘渣，更有大量腐爛的屍體堆砌在一起，散發出陣陣惡臭。

    盧元龍隨手折下一根樹枝在裏面挑動屍體，眉頭高高皺起：“無一例外，都沒有心臟。”

    電龍槍楊晨目光掃過：“初略估算，至少也有近二十具屍體，遠比雁洋鎮這些日子死去的人數量更多，顯然遭到煉心宗毒手的不僅是雁洋鎮，還可能有附近一些村落。”

    “這邊有不少腳印，有可能通往煉心宗弟子在附近的落腳處。”鐵膽槍章濤在外圍說道。

    衆人都不想在這裏逗留，迅速離開，其間唐龍終於將目光從花裏蝶江初瑤身上收回，行走種還在附近的樹木上留下一些記號。

    “唐師兄這是？”雲天鋒有些疑惑。

    慕容雨便解釋道：“死去這麼多人，飛雲樓又類似於飛雲國的兵部和刑部混合機構，自然是要留下一些記號，之後通知附近的村長和鎮守帶人來認屍，於江湖兒女或者修道者而言，人死如燈滅，一把火重歸天地比什麼乾淨，但對普通百姓而言，若是能將屍體尋回，入土爲安，家裏人才更加安心。”

    其餘人都默不作聲，保持着安靜趕路，但壓抑的氣氛已經在瀰漫，每個人的內心殺意都已經十分濃烈。

    然而，煉心宗弟子的殘忍依舊還是超出了衆人的想象。

    接下來的路途上，就連江初瑤和慕容雨這樣的女俠也都被嚇到好幾次。

    如行走中樹上突然落下被藤蔓懸掛的屍體，又如走着走着，不小心低頭就會看到枯葉裏露出小半的殘肢斷臂。

    小半個時辰後，衆人走出了森林，來到了一座佈滿岩石的大山下。

    “這山看起來好像一顆腦袋。”

    看到眼前大山的一瞬間，雲天鋒不禁開口。

    衆人聞言，不約而同停步凝視。

    蔣巽眯起眼睛：“如果從通往這座大山的幾條路過來，看到的可不會這麼形象，反而更像是一座圓形的土墳，因而附近的百姓都稱其爲墳頭山，沒想到從這個角度去看，簡直就像是一個高達數百米的巨人頭顱。”

    墳頭山的山體到處都佈滿了各種怪石，而這些怪石又都呈現暗灰色，與常見的岩石詫異頗大。

    蔣巽說，在以前也有過附近村民到墳頭山搬運石塊去建造屋舍的情況，但據說只要是用這座山上的石頭搭建的屋舍都會鬧鬼，沒有一家一戶住在裏面能平平安安，久而久之，這座山也被稱之爲詛咒山，或者鬼山，反正老百姓們是能不來都儘量不來，漸漸都快被人們遺忘了。

    聞言，慕容雨眯起眼睛：“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煉心宗的人聚集在這山上不是什麼好事。”

    “我也有這種感覺。”花裏蝶江初瑤亦是開口，對衆人道：“我從小預感就特別準，在你們說這座山像是一個巨人頭顱之後，我的內心竟然產生了不安的感覺，就好像這裏隱藏着什麼巨大的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