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垃圾’清理

    新大陸中土，盧瓦爾登公國。

    隨着海船靠岸，尤其是那熟悉的龍首旗幟，身爲龍裔的羅德趕緊用亞麻袍將自己異於常人有着鱗片的身體包裹嚴實，只露出一雙依舊與普通人有些差異的眼睛，開始一如既往的於碼頭幹起了搬運貨物的活計。

    盧瓦爾登公國自從四十五年前的那場大叛亂後，就徹底進入了各種勢力割據一方的破碎狀態，普通人光是爲了活着，就已經是一件費盡全力都需要靠些許運氣的事情。

    碼頭搬運工完全就是個力氣活兒，按件計費，就業環境比起藍星的外賣業還卷，換做是普通人累死累活幹上一天也就勉強混個溫飽。

    但身爲龍裔的他最不缺的就是力氣，普通人用來討生活的活計愣是被他幹成了創收事業，一天的收入往往能抵得上七八個成年壯漢。

    可異類無論放在任何一個世界，往往都是容易受人排擠的。

    若不是羅德身爲龍裔的體格同樣異於常人，尋常幾個大漢都不是對手，估計早就被同行圍毆收取保護費了。

    這樣的戰鬥力自然也招致過港口附近不少幫派的覬覦，幾次三番試圖將他徵召進去充作打手成員，但都被羅德以各種方式逃開了。

    幼年時和夥伴們一同被人囚禁在牧場當成畜生般不斷抽血當作魔法材料的經歷依舊歷歷在目，這讓他對這些幫派沒有任何好感可言，只想離得遠遠的。

    可能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過，自己這輩子除了紅鱗那幫同爲龍裔的夥伴，第一次生出信任與好感，居然是一隻混血卓爾與一幫野蠻人水手。

    而對方船隻定期到港提供的搬運工崗位，同樣爲他提供了最穩定的一筆收入保障，同時也是靠着這份收入，讓他能夠在港口下城區安穩生活這麼多年，同時還有餘力救濟援助一下城裏的其他龍裔夥伴。

    伴隨着一枚盧瓦爾登銀幣以及七枚銅幣入手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羅德的心情大好，不由再次鼓起勇氣向靠坐在桅杆上翹着兩條大長腿給他們親自發工錢的混血卓爾問道：

    “阿利安娜姐姐，您能不能幫我看看，我攢的這些錢，夠去斯堪尼斯大陸定居的了嗎？”

    阿利安娜有些訝然的看向這名將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龍裔一眼：

    “你還沒放棄呢？”

    這才想起，當初這名龍裔帶着幾名夥伴想要乘坐他們的船前往舊大陸討生活的請求。

    這畢竟可能事關整個龍裔的移民乃至管制問題，她也捏不住自家龍主戴維尤託斯對此持怎樣的想法，於是對這羣龍裔孩子說道：

    沒有哪裏會是理想鄉，想要換個新地方過上體面的生活，先攢錢吧，也只有上交足夠的貢品，龍主才有可能對你們這些‘累贅’另眼相看，乃至收入麾下。

    是的，在阿利安娜看來，就連龍獸都被巨龍們視爲非龍的異類不受待見，就更何況這些血脈更加混雜劣等的類人型龍裔了。

    他們各方面的身體素質也許遠超普通人類，但對於巨龍來說，依舊只是累贅，連‘貨幣’都夠不上資格。

    她完全沒想到，自己當初的一句玩笑話，卻是被對方當真了，且幾十年如一日的堅定執行着。

    羅德頓時有些耿直反問道：“放棄？這個地方，從我記事起就充滿了不公、歧視與壓迫，這裏對於我們龍裔來說，就是地獄。既然有機會逃離這裏，我自然要竭盡全力。”

    說到這裏，羅德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有些失落的垂下腦袋道：

    “而且，我當初一個名叫紅鱗的夥伴很可能偷渡去往了斯堪尼斯，我想試試能不能找到她。”

    那一年，他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被一個名叫古德蒙德的惡魔附體，然後被同樣有些不對勁的紅鱗給化作了灰燼，可就在他以爲自己死掉了時，卻又赤裸裸的從戰場上甦醒並被夥伴們找到了。

    是紅鱗救了他！一定是。

    看到如此執着的龍裔青年，阿利安娜卻是有些頭疼起來，實在是有些不忍心繼續逗對方玩，只好透露出部分實情說道：

    “那你可能註定要失望了，自十五年前開始，高等精靈就開始大舉進攻入主斯堪尼斯大陸，就連我主人的領地卡特加納都淪陷了，你現在即便是過去，如果運氣好沒在半路被精靈海軍擊沉餵魚的話，也是被那幫長耳朵拉到前線當奴隸跟炮灰的命，即便如此，你也依舊要前往斯堪尼斯定居嗎？”

    羅德驟然聽聞這些，只覺一股巨大的失望與黑暗將他整個人吞沒下去。

    彷彿幾十年如一日的努力，全部失去了意義。

    “.我知道了，謝謝阿利安娜姐姐。”

    “小羅德，我有種感覺，離我的龍主從巴託地獄迴歸主物質位面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遠了，要不要先來我的船上先當名水手？等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擁有再一次實現夙願的選擇機會了。”

    羅德的眼中再次浮現出一縷光，可是一想到什麼，眼神便再次暗淡下去，扭頭抿着脣對這名卓爾歉意道：

    “抱歉，我還有兩名夥伴需要我的照顧，離開了我，他們，在這個港口城區，根本活不下去。”

    “那祝你好運。”阿利安娜點了點頭，不再勸說什麼。

    畢竟她也是看這名龍裔具備一定的培養價值才拋出這根橄欖枝，她是名卓爾，可不是開慈善機構的。

    羅德笑着點了點腦袋，便將自己今日的工錢收揣好，拖着疲憊的身軀轉身離開。

    可就在羅德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港口時，坐在桅杆瞭望欄上的卓爾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本能的一擡手，就見一隻魔法傳訊貓頭鷹落在了手腕上。

    待讀取完這封魔法信箋後，阿利安娜猛地坐直了起來：

    “帕芙菈在上！”

    “那小子，等等。”

    叮。

    剛準備離開港口的龍裔羅德就聽到身後再次傳來那名混血卓爾的聲音。

    羅德剛一轉身，就看到一枚金燦燦的軌跡朝着自己身前落來，他本能的伸手接住，然後整個人就傻了。

    一枚鉑金幣！德文塞爾鉑金幣！

    這得是他在碼頭搬上百天貨才能賺到的鉅款了！前提還得是遇到阿利安娜這樣天然對他們龍裔抱有好感的船長。

    “您您有什麼吩咐？阿利安娜小姐。”一時間連稱呼都變了。

    只是在看到這名卓爾滿臉狂熱的神情後羅德更慌了。

    他聽說過不少關於卓爾淫亂的傳聞，甚至就連真正的巨龍都下的去腰！簡直不敢深想。

    一時間羅德還以爲是這位卓爾小姐看到自己快成年，想要來嚐嚐新鮮可口的

    自己到底是該答應呢？還是答應呢？

    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小身板扛不扛得住來自卓爾姐姐的蹂躪，據說這些卓爾普遍都有懲戒玩伴肉體的癖好。

    ‘我我應該扛得住吧？這可是一德文塞爾鉑金呢！’

    可就在這名龍裔少年想入非非時，阿利安娜又自腰間取下一把附魔匕首朝着羅德面前拋去，道：

    “給你個任務，不管你找來多少人手，將港口城區打掃乾淨，如果有人出手阻撓，拿上這把晦暗之厄，弄死他，明天清晨太陽自海面升出之時，我要看到一個一塵不染的港口街區。

    “一塵不染！

    “明白了嗎？”

    吩咐完這個近乎荒誕的任務，阿利安娜便自桅杆上的瞭望臺一躍而下，消失在了下城區，徒留羅德一個人楞在原地。

    他掃了眼整個港口遍地的垃圾甚至是排泄物，整個腦袋近乎炸開。

    清理到一塵不染，這怎麼可能！

    尤其是整個沃倫茲港口的民衆或者說這個世紀的大部分城區的人類都有一個極其惡臭的習慣：

    那就是早上將自己的夜壺直接傾倒在街道上，任由行人的鞋子與車輪將這些穢物帶向遠方。

    以至於旅人來到街區仰起腦袋看到的第一幕絕對不是風格迥異的異域風景，而很有可能是從二樓被包頭婦女潑灑下來的一壺姨媽。

    這意味着他即便真的帶人將街道清理乾淨，也會在第二天前功盡棄。

    “該死的！阿利安娜爲什麼好好的就突然給我一個這麼不可理喻的任務呢，清理街道，不該是有什麼大人物駕臨時才會有的需求嗎？”

    在他的印象中，這種情況只有他年幼時看到盧爾瓦登國王出遊視察時才遇到過一次。

    結果那名倒黴的國王還被叛軍給當街刺殺了，然後整個盧爾瓦登變得一團糟。

    “等等！大人物？”

    一想起能被阿利安娜小姐如此狂熱遵從的大人物，似乎，也只有可能是那位

    赤紅災厄之子——戴維尤託斯殿下？

    那位傳說中的殿下難道要駕臨盧瓦爾登了？

    察覺到這種可能的羅德，只覺自己的心臟忽然劇烈跳動起來。

    這是他的、不，他們的機會！

    一個能夠證明自己的機會。

    讓那位紅龍殿下看到他們這些龍裔價值的機會！

    一條巨龍也許個體足夠強大，但他也是需要眷屬、追隨者、乃至封臣們來爲其服務的。

    就像阿利安娜小姐那樣，雖然是名卓爾，但靠着依附於那條龍的威懾力與影響力，早已是整個中途海灣首屈一指的船長。

    每次阿利安娜的龍首船駕臨，整個沃倫茲那些大大小小的幫派成員都要爲之老實幾天，至少不敢對這名卓爾的船員下手。

    “瑪德，拼了！”抱着這樣的想法，羅德一把將那柄插在石板上的匕首拔出，將自己的袍子緊了緊，衝向夥伴們所在的街區。

    只要將這件事辦成了，也許，他們往後，再也不需要這種掩飾自己的悶熱袍子了。

    隨着夜幕降臨，羅德便帶着自己‘撒幣’攻勢之下招攬來的孩童與爲了這筆意外之財而敢於冒險的民衆帶着鏟子掃帚出動了。

    可即便他們自覺動作隱蔽，但落在盤踞在沃倫茲港口的這些幫派成員眼裏，依舊算的上是大動作。

    雖然羅德他們是在清理街道的垃圾，但這事兒經過他們這些幫派成員的同意了嗎？

    很快的，隨着一聲慘叫求饒聲響起，羅德最不願遭遇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當即領着一羣畏手畏腳的夥伴趕了過去。

    “喲，這不是我們的小龍人羅德嘛？怎麼？你們這些小垃圾大晚上的跑出來‘接活兒’，這月的保護費上交了嗎？”

    “沒有，我不知道幹這一行當也要交錢。”羅德深吸口氣垂着腦袋回答道。

    “那還愣着做什麼，要麼交錢，要麼剁一根手指頭給我交差，這是咱們沃倫茲下城區的規矩。”

    “誰定的規矩？”羅德突然發現自己變得出奇的冷靜。

    那名幫派人員頓時有些不滿於羅德‘高傲’的態度：“當然是我們血豺幫噗，你！”

    他才說到一半，就不可置信的看着一把鋒銳的匕首徑直捅穿了他胸前的皮甲，然後他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似乎無論如何也沒能想到，被自己盤剝了一輩子的龍裔小孩，居然會選擇暴起捅他。

    怎麼敢的！？

    羅德又接着在衆人矚目中連捅了幾刀，徹底讓對方失去了動靜，這才環視衆人道：

    “清理掉這團垃圾，明天清晨，這幫垃圾，就要徹底消失了。”

    這原本是羅德靈機一動用來穩住人心的說辭，只是沒想到這話纔剛說完沒多久，街道深處便開始溢出粘稠的血來，如同有一隻藏在黑暗中的怪獸，正在無聲的清理這些有礙觀瞻的垃圾們。

    眼見時間就要接近清晨，看着滿街的鮮血與拐個彎就能看到橫死街頭的屍體，羅德直接帶人闖入了淨水工坊。

    只是沒想到原本可能需要爆發一場衝突才能解決的問題，這名工坊老闆也不知道是不是聞到了什麼風聲，直接滿臉堆笑的保證免費提供乾淨的水源。

    有了充足的淡水，羅德他們終於能夠直接使用淨水衝街。

    忙活了一晚上，整個沃倫茲港口，那股腥臭血腥味，終於消散了下去。

    就在羅德神情有些恍惚的看着太陽自海上升起，照映在一塵不染的港口街道上時，就在他長舒口氣不敢置信自己居然真的完成了這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時。

    “昂！！！”陣陣龍吟自海上傳來。

    羅德慕然回首，就看到一條赤紅的身影，在上百條各色羣龍的拱衛伴飛中.

    降臨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