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龍後的惡趣味

    邪鱗堡壘戴維曾經有幸進入過一次的萬華殿堂中，望着那座披着耐瑟浮空城皮的‘大型飛行堡壘’從第六獄向着陰影位面逐漸遠去的影子，提亞瑪特這位龍神的五顆龍首似乎頗有些可惜道：

    “看來還是你對戴維尤託斯的教育更加根深蒂固，他更寧願要一座第六獄隨便可見的‘石頭殼子’，也不願做我的下一個選民，這可是無數五色龍，求而不得的機會。”

    那萬華王座背後映照出的五首龍影中，正中的紅龍龍首忽然偏過腦袋，似是不屑的看着祂的背影道：

    “做你的選民？那跟點着火炬去做賊有什麼區別？”

    龍後的紅龍龍首同樣回首說道：

    “主觀意識影響客觀世界，我們的抉擇決定未來，這不是你曾說過的嗎？你知道這之間的區別有多大，他這個變量，可是你創造的，而他已經切實改寫了你的命運，要知道，在現有的格局之下，你本來，只有成爲我從神這一條路可走的，帕芙菈。”

    “你是我信仰的神祇，可他亦是我的孩子，我只是碰巧成了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母親，他是獨立的個體，是與我不同的靈魂，他並不是因我而來，他是因自我的意志與對自由的渴望而來，我愛他，但我絕不會以愛之名，去左右他的龍生，哪怕，這是源自您的命令，吾神。”

    提亞瑪特即便知道這段話可能是帕芙菈從‘另一個世界’看到的，可那看似豪放不羈的神情在這一刻依舊出現了波瀾。

    祂知道這是帕芙菈在某種程度上對自己所作所爲的一種變向的控訴與抗爭。

    畢竟不同於完全放任那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肆意茁壯生長、生怕被祂染指半點的帕芙菈，祂是在帕芙菈龍生中第一次信仰鏈接上自己時，就開始對其開展了長達百年的‘算計’，讓對方一步步成爲自己的選民，成爲自己復興巨龍一族的助力與棋子。

    祂想向這個被自己操控了大半輩子的孩子說聲抱歉。

    但神祇，永遠不能軟弱，因爲祂們沒有回頭路。

    提亞瑪特將心底的這聲歉意的嘆息掐滅，碾碎，有些怒其不爭道：

    “自聖者浩劫燃起那縷星星之火，新一輪的神系戰爭就已經步入了倒計時，阿斯摩蒂爾斯無時無刻不想着將地獄的秩序散播多元宇宙，死神耶各自千年前起就剝離神格隱於冥河不出，看似永遠記錄着生命的開始和結束，卻沒人知道祂到底在盤算着什麼，大爭之世下，又哪裏還有什麼真正的自由！都不過都是自欺欺龍罷了，你真的以爲，將所有的選擇都擺在他的面前，他就一定能夠走上自己希望的道路上嗎？又或者，只會比我的佈置更糟？”

    帕芙菈毫不留情面道：

    “我只知道，變數之所以是變數，就在於他本身的隨機與混沌，一旦我們開始注視乃至親手干涉，他的命運只會就此坍縮成線，最終匯聚成點。這不是自私，而是保有希望。我已經犯過一次這樣的錯誤，結果卻將他和我們綁的越來越緊。不要忘了，您也不過是這場亂局中的一員，連您自己都跳不出自身視界的侷限，就妄圖以僅有的一個變量挑戰世界，此爲傲慢，而傲慢，並非您的神職與權能。”

    提亞瑪特雖然早就知道帕芙菈會反駁自己，卻依舊沒料到幾乎被自己視爲‘親女兒’一手培養長大的孩子，會同樣在自己孩子的問題上絲毫不留情面的將祂反駁的體無完膚，若是放在其他教會，此等舉動已經算的上是瀆神了！

    那種宛如火山爆發的怒意難以抑制的在胸腔內積蓄，卻沒想到卻早就被瀆神瀆習慣了的帕芙菈又補了一刀：

    “憤怒也不完全是。”

    提亞瑪特五顆龍首險些直接岔氣，惡狠狠的對着帕芙菈道：

    “那貪婪也是呢！”

    “的確如此。”帕芙菈。

    提亞瑪特五顆龍首同時深吸口氣，看向神國外明暗不定的星相海，終於面色沉凝的說道：

    “帕芙菈，我最寵愛的孩子，你可得知道，他原本是你唯一的退路，就像你之於我一樣。若是有朝一日證實巴哈姆特就在戮王星，就是第二次龍隕戰爭開啓之時，到那時候，所有的責任與使命，可就全都壓在你的身上了。”

    “你居然如此沒有信心？”帕芙菈似乎也是第一次如此模樣的五色龍後。

    提亞瑪特釋然的笑了起來：“我曾有很多個面相與名號，塔西克絲、黑暗女士、混亂之後、萬色返空龍。巴哈姆特也是，帕拉丁、費茲本，馬爾杜克，善龍之王，我們來在各個位面以各種方式對決了無數次，可無論是我還是祂都知道，無論勝敗，我和他永遠無法真正徹底的戰勝對方。所以，我只有一個選擇，將祂從這個世界一起帶走，藉助你手，到那時候，善惡歸一，八方龍神必然要爲這新生的九面至高之位陷入紛爭.”

    帕芙菈卻是打斷了自己的神：“陛下，您又傲慢了。”

    “不錯，這只是站在我們五色龍的角度的最優選，說不定巴哈姆特蟄伏了這麼久，也想着給我一個驚喜呢，就不知道，這場神戰打下來，留給我們彼此的時間，還剩下多少。”

    “是這樣的。”帕芙菈神色淡然的迴應道。

    “既然你如此堅持，戴維尤託斯也已經跑的沒影了，就這樣吧，不打擾我親愛的孩子打架了。”

    說着，這位龍後同時以信仰之柱對着包括五色封臣埃菲洛蒙在內的其他封臣與信徒吩咐道：

    “你們可以開始了。”

    “您的意志，吾神。”

    萬千信仰之柱就此漸漸切斷，只剩下了帕芙菈一個：

    “你不是已經將這個任務交給戴維尤託斯了嗎？”

    “如此重要的事情，你又堅持不讓我跟他多沾上一點關係，甚至連讓我看都不讓看一眼，萬一他一看事情玩大發了，直接開着那座浮空城跑路了怎麼辦？”

    跟自家龍神交流這麼久，帕芙菈終於第一次笑出了聲：

    “您也終於學會開玩笑了，陛下。”

    畢竟她們都知道的是，戴維就是擔心會翻車，才提前將自己一家子都給‘埋’在了第六獄，只以靈魂投影前往危險的託瑞爾，‘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但若是破滅戮王星的計劃失敗，導致的沉重後果，是她們整個五色龍系都無法接受的。

    提亞瑪特這樣做，無非只是終於聽從來自帕芙菈的箴言，不再像過往那般弄險，沒有將雞蛋全都放在戴維那一個籃子裏而已。

    而是進行了一場飽和性戰略佈置。

    可以和身在託瑞爾第一前線的戴維互爲煙霧彈，卻又都能隨時能夠成爲實彈而已。

    如果當年就這樣做，也許她在恩瑟耗費巨大代價隕滅了吉爾伽之後，也不至於在即將入主恩瑟時，依舊被已經放逐的‘馬爾杜克’（巴哈姆特）利用自己的凡人信徒將她的計劃付之一炬了。

    可轉眼之間，這位龍後又將包括自身乃至神國的安危全權交到了帕芙菈一條龍的爪頭：

    “我要沉眠蓄銳了，神國之戰，就交給你了。”

    其他的龍與信徒，祂信不過。

    說罷，這位五色龍後便慵懶地趴回王座，轉眼間，隨着帕芙菈一聲飽含心累的嘆息，提亞瑪特五色龍首的呼吸變得綿長安寧起來。

    不惜代價培養了近百年的‘親女兒’終於成神了。

    而帕芙菈，又爲祂帶來了戴維尤託斯這支‘不可捉摸’的龍之僱傭軍。

    跟巴哈姆特鬥了不知多少萬年的祂。

    也終於可以，短暫的歇息一下了。

    陰影位面，這是一個由無盡黑暗和陰影構成的維度，光線在這裏變得扭曲和微弱，遠遠只能看到來自主物質位面的扭曲和模糊的反映，形成了一個陰暗、變形的鏡像世界，陰影生物在其中徘徊。

    忽然，一聲尖銳彷彿羣魔亂舞與巨物掠空的尖嘯傳來，將陰影生物們嚇的齊齊伏身望去。

    以它們的視角，卻只能看見一道巨大的黑暗剪影在無盡的陰影中移動，彷彿一座飄浮在虛無中的黑暗島嶼。

    那是一座披着耐瑟浮空城‘皮’的巨型地獄飛行堡壘。

    按照龍島收集的關於歷史片段結合戴維後續在邪鱗堡壘整合的信息來看，託瑞爾耐瑟瑞爾奧術帝國毀滅於谷地歷-339年。

    其統治者卡爾薩斯爲了對抗當時費林魔葵的滅國之危，妄圖以【登神術】直接成神，致使魔網紊亂，最終導致魔法女神不得不自殺以平息魔網。

    那場魔網之災下，整個託瑞爾的浮空城如雨而墜，最後只有最高處的三座被剛繼位的二代魔法女神密斯特拉挽救了下來，但卻有兩座，在事發時提前通過陰影魔法將浮空城衝進了陰影位面躲避了危機，卻至今下落不明。

    這就給了戴維鑽空子的機會，同時這也是戴維向五色龍後獻上的‘潛入’方案：

    那就是僞裝成耐瑟移民，開着浮空城正大光明的‘迴歸’託瑞爾的費倫大陸。

    至於爲什麼兩座只剩下了一座？

    在危險的陰影位面流浪了上千年，翻車墜毀了一座不很正常嘛？

    城中‘居民’爲什麼那麼弱？國都滅了上千年，文明技術倒退不也很正常嘛！

    只是若是正版的陰魂城，城市本身上方會被一座巨大的陰影魔法和結界保護起來，以防止位面中的危險生物進入。

    可眼下這座地獄飛行堡壘，完全就像是一個啥防護都沒有空殼子，全靠着身在地獄引擎或者說是‘城主府’中一副奧術法師模樣的老魔鬼達洛納斯利用他當年在巴託地獄乃至血戰戰場上試驗飛行堡壘的操控經驗，‘摸瞎’似的根據提亞瑪特提供的費倫地圖果奔前行。

    當‘感覺’差不多到位置時，已經變成一名面龐陰鷙奧術法師的老魔鬼達洛納斯，便拿出了出發前從邪鱗堡壘收到的‘劇本’，讓神情依舊有些麻木恍惚的奧法侍衛去敲響了浮空城的市政鍾。

    待會兒，他就要站在市政廳的露臺上，向所有‘陰魂城’的子民宣佈：

    他達洛納斯，就是耐瑟瑞爾最後的執政官——卡爾薩斯的親傳弟子，也正是當年帶着他們從費倫逃出生天的那位救世主：

    【失落之夏多】！

    以此鼓勵市民們跟自己一同回到費倫故土，重建第二耐瑟瑞爾帝國。

    “需要搞得這麼麻煩嗎？哎。”在老魔鬼達洛納斯的下意識裏，不該就是宣讀一番命令的事情，反正這些市民的內核都是一幫魔鬼而已，即便已經重新‘嵌套’成了人類。

    不過一想到戴維尤託斯那條紅龍承諾支持自己的‘地獄引擎’系列研發，也只好捏着鼻子認了。

    只是在拖着‘設定’利用【伊奧勒姆長生術】綿延了兩千多歲的蒼老身體來到露臺，看着市政廣場烏泱泱的浮空城‘子民’們，竟是有一瞬間，有種恍如隔日的恍惚之感。

    就在老魔鬼頭疼的敲着腦殼時，龍爹阿蒂利西亞帶着女兒塔尼婭、蠻子洛辛德，已經通過魔法傳訊跟紅龍莉茲麗特與白龍墨菲勒碰面了。

    一直到他們碰面，當場就懵了。

    龍爹阿蒂利西亞和龍妹塔尼婭這對銀龍父女還好說，龍後給他們提供的是一對人類信徒父女的身軀，蠻子洛辛德則是一名‘獸人奴隸’，一位奧術導師，女兒，外加耐瑟瑞爾流行的獸人戰俘調教奴隸，很經典常見的配置。

    只是當一名冰霜巨人用鎖鏈牽着一條白幼龍出來時，衆龍當即就相顧無言起來。

    “莉茲麗特？”塔尼婭有些不太確定的問。

    “嗯我也是您的奴僕，而墨菲勒則是我在戰鬥中俘獲的戰利品，奴僕的奴僕。”這條紅龍神情頗有些不自在。

    “噢。”龍爹恍然，不過這物種和他們倆的智商倒是還蠻匹配的.

    “戴維尤託斯龍呢？”阿蒂利西亞問道。

    “我估計，他這會兒不太想見我們。”塔尼婭強忍住笑道。

    “爲什麼？”沒看過龍後‘劇本’的阿蒂利西亞有些不解。

    “昂！！！！！”伴隨着一陣【暴怒】的龍嘯，衆龍回首，就看到一條少年紅龍在市民們麻木而訝然的目光中落在市政廣場的夏多雕像上，抱膀而立，一副誰都不想搭理的樣子。

    “這不跟墨菲勒一樣，還是紅龍嗎？”

    “不太一樣哦。”塔尼婭卻是笑着搖了搖頭。

    然後在衆人愕然的矚目中，對着自己的哥哥戴維揮着小手輕聲喊道：

    “戴維尤託斯！不要害怕，是媽媽喲，來媽媽在這裏噢。”

    “.”被衆龍用異樣目光注視的戴維好想提桶走龍。

    該死的提亞瑪特！

    是的，方案和‘劇本’是戴維提的，卻是提亞瑪特親自審覈的。

    而在提媽的人物設定修改中。

    紅龍戴維成了奧術導師阿蒂利西亞送給女兒塔尼婭的‘成年禮’：

    一條由塔尼婭，從龍蛋中親自孵化撫養長大的紅龍。

    淦！

    該死的惡趣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