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鴛鴦浴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像個劍客字數:2891更新時間:24/06/27 19:29:29
“大哥,那家夥不是會幻術嗎?”林鱗遊跟上張賁的腳步,低聲道,“他萬一變成一條魚……”
沒錯!黃澤的師父、教坊司案最大嫌疑人,正是之前在逍遙樓裏與林鱗遊交過手的傢伙——逍遙樓侯太監護衛、會幻術的金爺,全名金常!
黃澤的習武師父是李增枝給請的,如此看來,李增枝在逍遙樓也有股份。
張賁不耐煩道:“二弟呀!幻術都是障眼法,再說了,浴池的水都是熱的,什麼魚能在熱水裏遊?”
林鱗遊脫口而出:“熱帶魚。”
張賁:“……”
“是,障眼法。”林鱗遊也覺得變成魚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但是如果他易容成女人呢?障眼法這總能輕易做到的吧?”
張賁:“二弟,你是不是被那家夥打怕了?幹嘛這麼緊張?”
林鱗遊默然不語,的確,那金常的幻術令他心有餘悸,他幻化出的那條龍,那麼大,那麼兇惡,將自己頂飛到半空中!
回想起來,他甚至又嗅到了空氣中滿是龍口噴出的血腥之氣!
“怕倒是不怕,緊張,也的確有點緊張。”林鱗遊說,“這不是擔心小妹她們嘛!”
“不要緊張。”張賁寬厚的手伸出,搭在他的肩膀上,“這不還有大哥這武林高手在嗎?有我呢!”
“依我之見,咱今晚就帶了人馬,圍了逍遙樓,將那家夥給拿了!”林鱗遊說。
“逍遙樓有內廷太監坐鎮,咱現在也不知道那太監得不得寵,背景厚不厚,對不對?”張賁說,“再說,現在除了黃澤一個人證,物證呢?咱可一樣都沒有。”
林鱗遊點點頭:“這逍遙樓是太祖皇帝親自下令營建的,這太監能把它變成賭坊,想必背景是挺硬的。”
“就是說咯!”張賁道,“何況你我沒有聖上諭令,誰敢擅自帶兵圍了它?最起碼也得跟上官李春他們通氣,不然出了事,咱倆可擔不起這個責。”
“李春?算了吧,尸位素餐的傢伙,肯定不會幫咱們的。”林鱗遊向來對這個李千戶沒什麼好感。
“這個,你就別管了,到時我會親自去說……說還是要說一下的。”張賁看了一眼前頭楊放的後背,“逍遙樓那邊,我也派人去打探了,你不要心急嘛!”
林鱗遊嘆了口氣:“哎,想不到我們錦衣衛抓人,也這麼麻煩。”
張賁說:“不麻煩啊!抓達官貴人肯定麻煩,但是抓點刁民小官什麼的,就一點也不麻煩了,也分情況的嘛!”
“有道理。”林鱗遊再次點點頭,“不止錦衣衛,這規則古今適用,自古如此。”
“等你啥時候當上三品指揮使二品都指揮使了,那就真的可以想抓誰就抓誰,想放誰就放誰了。”張賁說。
“大哥你都混這麼多年了,還不只是個百戶?”林鱗遊說,“我有自知之明,你都當不了指揮使,我何德何能啊?”
“話不能這麼說,二弟,我一看你,就知道你能成大事。”張賁故作深沉地看着林鱗遊,“我不一樣,當指揮使壓力很大的,面向皇帝,伴君如伴虎。我現在多好啊!只要伺候自己就行了。”
“大哥這話小弟不敢苟同。”林鱗遊說,“咱現在要伺候的人還少嗎?什麼副千戶、千戶、鎮撫使、僉事同知指揮使,哪個比皇上好伺候?”
“二弟,所以大哥一向跟你說,做人要低調。”張賁說,“做官也是一樣的,凡事不要爭出頭,不然黑鍋容易往你頭上扣。”
向來不想升官只想發財的林鱗遊,這時候思想更進一步轉變了——第一次轉變,是聽說了宮宴,不但酒菜令人流口水,那些宮女更是……嘖嘖!現在,指揮使的那身蟒袍,也令他有點流口水了。
倘若有朝一日,我當上錦衣衛指揮使,大權在握,呵呵!
“走吧!先別想那麼多了,泡個澡,放鬆放鬆。”
張賁拍拍林鱗遊,拉着他跟上了楊放他們。楊放這小子,現在就一天到晚盯在任苒身邊,很少參與到他們的話題中去了。
他倆商議這事,也就沒帶上他,他現在算是有家室的人了,冒險的事,還是少讓他參進來。
一行人到了香水行,只見是座裝修豪華而不失素雅的閣樓,匾額上書“銅魚溫池”四個大字。
進門是櫃檯,有頭戴綠巾的小廝笑臉相迎,爲幾人送上連齒木屐,當時也稱爲拖屐,差不多類似於現代的拖鞋。
換衣服卻是還要裏面。
幾人換好木屐,咔嗒咔嗒地走上數級臺階,轉過一道長廊,盡頭轉角處左右兩邊分別立着兩道大理石點綴屏帷,一道上面寫着“鴛”,另一道寫着“鴦”字。
“靠,這要不識字,還不知道該走哪邊。”林鱗遊說。
張賁說:“不識字的人一般也不會來這,事實上,來這的都是些官員家眷,或是生意人。”
女浴很空,大明朝很少有女人上街,更何況是到外面泡溫泉了。
男浴則聽到裏面已經有人在泡着了。
浴池裏都設有單堂,也就是單人浴池,其實就是用屏帷格了換裳小室,裏面擺有衣帽架,脫了衣服直接就能踏入浴池,幾丈大小的浴池也是單獨隔開的,一小半被屏帷擋着,入了水也就看不見身子了,相熟之人不會覺得尷尬或自卑,女人亦不會羞恥,還可以隔着浴池對酒聊天。
因爲來泡溫泉的女人少男人多,所以女浴的價格相對來說還更便宜,張賁在櫃檯交付湯錢的時候,給四位姑娘都買了單堂,自己三個大男人,就坦誠相見無拘無束了,泡個便宜點的混堂就行,泡單堂還顯得扭捏了。
關鍵是單堂貴啊!
“大哥,穿着這木屐,像不像小日子?”等跟姑娘們分別後進了男浴,林鱗遊半開玩笑地對張賁說。
“小日子的木屐也是從我們這偷去的。”張賁說。
“什麼小日子?”楊放問。
“就是……小日子過得很好的人。”張林二人笑道。
楊放認真地說:“木屐家家戶戶皆有,並非是小日子過得好的人才穿得起的。”
張賁林鱗遊:“對對。”
只見偌大的澡室內蒸汽氤氳,溫暖如春,裝修也十分華麗——
四周牆上都點着銅燈,四角也擺了燃着炭的白雲銅大火盆,地面是一體花崗岩鋪就,角角落落種着四季常青的冬青和開了花的臘梅;兩邊是數間私浴單堂,中間是一隻很大的混浴池,池中已經有四五個男人在泡着了。
池周擺着浴凳、雙耳銅壺、銅浴盆、長勺等沐浴用具;池中丟着數枚搓背用的浮石,池底沉有上百隻紗制或葛制的香囊,囊中滿盛着多種香料的細末拌合而成的“百雜香”,悄悄溢入水裏,讓池面上始終有芬芳徘徊。
連浴池邊沿都是用華貴如玉的碔砆石砌成,鑲嵌有珍貴的硨磲。
另有撓背的、伺酒的小廝侯立——閉風酒是包含在湯錢裏了,撓背則要另付,兩錢銀子,倒也不貴。
因爲有楊放在旁,林鱗遊只得在內心感慨一句:絲毫不亞於咱那時代的溫泉spa啊!
張賁眨眨眼:“二弟,三弟,你們可知道爲何這些小廝也戴着綠頭巾嗎?”
一般只有教坊司的龜公茶壺之流戴綠頭巾。
楊放窮,也是頭一回來這香水行,所以搖搖頭表示不知。
林鱗遊稍一琢磨,就明白了:“莫非,這裏也有?”
張賁指指裏間:“那裏面可以睡覺,葷素皆有。”
楊放也不知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啥?裏面還能吃飯呢?”
張賁林鱗遊:“對對……”
“來,咱舒舒服服泡一回,一會兒帶你們進裏面吃個飯!”張賁說着,率先將腰間的浴巾一解,肥大的身軀“噗通”落入浴池,濺起一大團的水花。
“大哥,你這水花壓得不行啊!看我的!”林鱗遊一個猛子扎了下去。
這時浴池那頭雙手撐開躺在池沿的一人猛得睜開半眯着的眼睛,衝着林鱗遊三人高聲叫道:“喂!沙雕玩意,吵什麼?!”
沙雕這詞,倒不是現代專利產物,古人罵人早就用上了,在宋元時期的話本中,幾乎都還用“雕”字表示粗口,例如元朝馬致遠《薦福碑》中就有寫:
“傻雕放手,我趕相公去!”
可能寫法不一樣,但是聽起來都是一樣的,意思也是差不多的。
這人身邊同伴睖眼盯着林鱗遊他們接茬道:“怎會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人?南京真是越來越亂了!”
只見這兩人胸口都露着刺青,一人頭髮還是黃黃的,都是一臉的蠻狠。
“金毛獅王?”林鱗遊鑽出水面,暗道一聲,總覺得這兩人有點怪。
而且,他倆說的話,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