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不是針對你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像個劍客字數:2538更新時間:24/06/27 19:29:29
    清晨,瘋了一夜的林鱗遊三人坐在南市樓附近的早鋪前,點了三盞醒酒薑茶來喝。

    “二弟,你是過癮了,怎麼樣,腰還酸嗎?”

    “哎——”

    “等會帶點肉啊鞭啊什麼的回去,給你補補。”

    此時早市早已開張,沿街商鋪運貨卸貨買菜賣肉的來來往往,甚是熱鬧,只是多是男人,少有女客,有的也是上了年紀的老嫗。

    雖然大明相比其他朝代已然是相對自由,女人是可以上街的,正所謂“禮不下庶人”,但多數女人都還是很自覺的待在房中,尤其是待字閨中的小閨女。

    而且,裹着腳也不方便走路吧?

    除了特殊的節日偶爾會上街賞玩。

    何況此時天剛剛亮,不是年不是節的,窮人家的女人不大會來買菜;達官貴人家的女人估計剛剛起牀問安,這些買菜的老嫗也多半是這些人家的保姆家人。

    “我有一點一直不太明白。”林鱗遊呷了一口薑茶,“爲何這一帶只賣魚肉菜蔬呢?”

    “遊哥,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你這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啊!”夏堤語氣中得意洋洋,“這南京城的大市,百工貨物買賣,各有區肆。這可是咱太祖皇帝親自定下的。自三山街至斗門橋,爲果子行;三山街口,舊西內之南,爲鼓鋪;笪橋南,爲皮市;轎伕營,是履鞋鋪,要買鞋,去那就對了;應天府街西,是傘鋪;弓箭坊一帶,專賣弓箭兵器,不過你們的兵器都是兵仗局供給的,也不需要你們自己掏錢買;我們現在所處的地兒,包括北門橋、三牌樓等處,就是專賣魚肉蔬菜之類的啦!還有……”

    “打住打住!”張賁打斷滔滔不絕的夏堤,“遊哥就是問爲何要這麼佈置,沒問你哪兒賣什麼!南京城的街市,我們哥倆比你熟!”

    “我看你們就是熟哪兒有勾欄瓦肆。”夏堤有些不服氣。

    “那你就說錯了。”張賁說,“我們只知教坊司花月春江十四樓,勾欄瓦肆,不熟。”

    此處正是秦淮河畔,由上坊門流入城中的秦淮河彎彎曲曲,自東向西橫貫整座南京城,從西水關流出,注入長江。

    秦淮河畔,排排河房鱗次櫛比,雕欄畫檻,綺窗絲障,朱欄綺疏,竹簾紗幔……當真是十里珠簾,別具一格。

    夏堤指着排排河房說:“看,這些,就是鼎鼎有名的曲中珠市,勾欄瓦舍!”

    只不過此時此刻,河房都安靜的很,只有微風吹起珠簾的叮咚聲響。大概,也是經歷了一夜的瘋狂……

    “你們逛膩了教坊司,也該來這些河房走走看看,體會體會商賈小民的生活,也算是跟民衆打成一片,所謂從羣衆中來,到羣衆中去嘛!”夏堤說,“不過最好是夏天時候來,夏夜!夏月浴罷,雜坐河房露臺,兩岸水樓,茉莉風起動,兒女香甚!女客團扇輕執,緩鬢傾髻,嫵媚動人,煞是一派豔景哪!”

    “你們可不要瞧不起這些女客哦!要價可不比教坊司長三便宜,更有甚者,堪比書寓!當然,服務也是很頂的喲!”夏堤意猶未盡補充一句。

    “夏給舍,你來此多久了?”林鱗遊忽然問了一句,他現在正是入聖模式,對夏堤說的毫無興趣。

    “呃,跟張哥差不多時間,有,十來年了。”夏堤說。

    “你對大明這麼瞭解,又精讀史書。”林鱗遊說,“我有一事請教。”

    “請說。”夏堤笑眯眯的,“知無不言。”

    “黃子澄,有沒有後人?”

    夏堤略一思索:“應該,有!或許,可能,沒有……”

    “靠!到底有還是沒有?”

    “據《明史》記載,有一支隱居湖廣咸寧的黃姓人,是黃子澄的後人,他們曾一度改姓爲田。”夏堤說,“有的書上說,他有一個後人,因爲改姓逃脫了株連,後被赦免;又有的書上說,他有四個兒子,都因爲改姓僥倖存活了下來;又有的書說,他只有兩個兒子因爲學會了崑山口音倖免於難,其餘兩人跟着族人一同被殺了……”

    林鱗遊:“什麼書?正史還是野史?”

    夏堤:“呃……擺渡百科……我之前寫論文的時候查到的。”

    “……”

    夏堤說:“遊哥,你不要瞧不起野史,有的時候,野史還比正史更可靠!”

    “所以,你的看法呢?”林鱗遊真誠求教,“你看了這麼多正史野史,覺得哪種說法更可靠?”

    “後人是的確是有後人的,這點毋庸置疑。”夏堤說,“不過,經過本人的博覽羣書去僞存真,我更傾向於,他的兒子都被殺了,無一逃脫!”

    “理由?”

    “畢竟,當今聖上,可不是吃素的。”夏堤說,“史載,建文四年,黃子澄攜妻子投奔蘇州知府姚善,姚善將黃子澄的兒子都改了姓名,籍貫也改作崑山。不過隨後姚善就因爲部下反叛而被殺,南京城破之後,黃子澄也很快被捕。”

    夏堤喝了一口茶,接着說:“你想想,六月城破,到子澄被捕,中間滿打滿算當他一年好了,黃子澄是江西人,一年之內,他的兒子就算再聰明絕頂,能學會崑山口音?來個當地的官員,用崑山話多審幾句絕對露餡!所以說能逃脫誅九族的大罪,我是不信的……”

    “而且,此時姚善已死,他的家人自己都自身難保,充軍的充軍,被殺的被殺……除非,黃子澄之子,另有貴人相助。”

    林鱗遊點點頭,覺得他說得九分有道理,還有一分不給,怕他驕傲。

    “遊哥,你問這麼多幹啥?”輪到夏堤發問了,“你們該不是,在追查建文餘黨吧?”

    “你還小,大人的事,不該問的別問。”林鱗遊說。

    “張哥,你瞅瞅,吃完飯就掀鍋,哪有這樣的道理?”夏堤向張賁傾述委屈,“再怎麼說,我也算是知無不言,給你普及了這麼多知識,都沒收你學費。”

    林鱗遊冷笑:“那你以爲,昨晚的酒是白喝的?”

    夏堤正色道:“林兄,我知道你一直都瞧不上我,從未真的把我當作朋友。我夏某人雖一介文官,但也是有骨氣的。既然玩不到一塊,下次喝酒,也別叫上我了,咱們山水有相逢!後會有期!”說罷往桌上丟了幾文錢,就要起身離開。

    “且慢!”林鱗遊擡手止住了他。

    “林兄還有何見教?”

    “夏給舍。”林鱗遊以官職稱呼,“不要誤會,我不是針對你,我是說,所有的言官,都是樂色!”

    “哼!”夏堤想出言罵幾句,卻又不敢。

    張賁出來打圓場了,拉着夏堤坐下:“坐坐坐!他就是這樣的,不要跟他一般見識……我不覺得所有言官都是樂色,至少你不是。”

    “夏給舍!”林鱗遊又喊了一聲,“你不是想改變歷史嗎?有一件事,不知你敢不敢做?你若敢做,我就真心佩服你!從今往後,咱就是真兄弟!你是兄,我是弟。”

    “誰稀罕你的佩服?”夏堤不屑道,“不過你倒說說看,是什麼事?”

    “現在的女人,都裹小腳,殘忍不說,你不覺得醜嗎?”林鱗遊反問,“大哥,你不覺得醜嗎?”

    張賁:“我……是有點醜,不過勉強可以接受。”

    “身爲言官,你若能以一言之力,讓皇上取消裹小腳的陋習,那你就真的可以做到,名留青史了!”林鱗遊說,“這應該不難吧?人馬皇后不也沒有裹小腳?你大可以此切入嘛!”

    夏堤:“我……我考慮考慮。”

    貌似不難,但這多少會冒犯到士人階層的喜好,而士人多是文官,觸犯了文官集團的利益,那就很難了!

    而且夏堤本人,還是比較喜歡小腳的……

    “你可以的!”林鱗遊捧道,“事成,你就是改變歷史第一人!往後有需要我林某人之處,赴湯蹈火,兩肋插刀!”

    夏堤下意識地瞟了一眼林鱗遊腰間的繡春刀,心道:還兩肋插刀?你不插我兩刀我就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