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放不下仇恨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海釣綠碼字數:3673更新時間:24/06/27 19:29:20
聽見葉友孝的問話,葉厚生顯得有些不耐煩:“殿下臨走時說的什麼,你們沒聽見?”
葉娘溫也吃完了,立刻回答:“殿下說,若是我們演戲演的好了,便可進宮給聖人御覽。”
葉厚生一拍巴掌:“可又來!京城多少伶人家,誰有這等大好事!若非佛祖保佑,此等好事怎能輪到我葉家?”
葉娘溫不服氣:“阿耶,相爺可是友孝請來的。”
葉大娘也笑了:“死妮子不開竅。若非佛祖保佑,友孝怎生進得了相府?怎見得到相爺?至於請得動相爺來看戲,更是休想。”
葉厚生點頭:“還有相爺居然還幫我們請來了殿下!如何不是佛祖保佑?”
一想到壽王的那個郡主,那個趾高氣揚的李九娘,葉娘溫頓時滿腔怒火:“阿耶休要再說那殿下!”
葉大娘明白女兒心事,當即痛惜摟過女兒問道:“不提不提。只說你膝蓋之傷,可好些了?”
葉厚生一驚問道:“膝蓋摔傷了?怎不說與阿耶?”
葉大娘揉着女兒膝蓋:“你都忙於應酬權貴,怎敢打擾你?”語氣中略帶嘲諷。
葉厚生也不理她,只問女兒:“溫兒快說,傷勢如何?”
見父母都如此心疼自己,葉娘溫心情好了很多:“也無大礙,只是當時覺得膝蓋痠痛,現在吃了阿孃煮的面片,只隱隱還有些疼了。”
葉大娘還是緊緊抱着女兒:“今晚睡前,阿孃再幫你好好看看傷勢如何?”
葉友孝湊趣:“原來面片還能療傷,好不稀罕。”
葉娘溫剜他一眼:“現在想起阿姐來了,今日裏都不聽你幫我說話!好沒良心!”
葉大娘忙代兒子說話:“你也別錯怪了他,今日裏來了那麼多高官權貴,哪一個不是頂着天的?莫說友孝,就連阿孃當時也不敢多說半句呢。”
葉厚生見女兒傷勢不重,心裏石塊落地,便揮揮手說道:
“這新戲既然已驚官動府,還牽連了永壽寺,可說波連甚廣,不當耍子!如今爲了葉家前程,只能用出十二分本事,把這齣戲唱好,斷不可有其他想法!唱不好這戲的,不是葉家人!”
他之所以說的如此鄭重其事,其實就是要警告葉家姐弟,一切以唱戲爲本。先不說葉友孝,葉娘溫今天控制不住自己,竟然想與李九娘拼命,那可是犯上啊。雖然他也知道女兒被李九娘欺負,但人家既然是王府郡主,小小一個伶人家,拿什麼與他爲敵?反過來說,若是與李九娘配合好了,壽王臨走前說的進宮獻藝就是最大獎勵!一直追求在京城揚名立萬,用什麼做標誌?當然就是進宮獻藝了!京城那麼多伶人,進宮的有幾個?一旦得到聖人御覽,名震京城以後,銀子還不嘩嘩流過來?女兒年齡已經可以談婚論嫁了,家底厚了,才能給她找個好人家啊。
見家人個個點頭,葉厚生稍微寬心,這才說道:“走吧,進廟去,燒香!”
永壽寺中,此刻人人皆知方丈已經去過葉家棚子,明日便要甄選慣寫大字者去葉家寫對聯。衆僧雖然不解方丈何以忽然如此重視葉家,但現在見葉家前來進香,自然格外殷勤。執事僧聞說葉家前來,也忙親自過來迎接,將葉厚生一行直引入大雄寶殿,侍立大殿之外,恭候葉家進香,捐了功德,完全是伺候權貴名媛的做派。
葉家謝過住持僧,便告辭返回。葉厚生卻引着家人,再度返回了葉家棚子,葉友孝心中疑惑,當即問道:“阿耶,怎不回邸店?若是晚了,今夜豈不又要在棚子睡覺?”
葉厚生並不看他,而是對着葉娘溫說道:“溫兒,你先說說,如何看待此事?”
父親貿然提問,葉娘溫先是一怔,隨即就知道阿耶所指,猶豫片刻就說:“若是要女兒與那狐媚子……”
葉厚生立即打斷她:“休得胡說!那李九娘乃是壽王府中郡主,如何胡亂稱呼!”
葉娘溫被父親責怪,當即雙目垂淚說道:“她日間叫女兒什麼,阿耶也曾聽見……”
葉厚生再次打斷女兒:“不必再說!”
葉娘溫見阿耶三番兩次訓斥自己,當即又尋找母親懷抱,不料葉大娘雖然摟住了她,卻也說道:“溫兒,耶孃怎不知你心裏苦悶,但你阿耶也是迫不得已啊。你也想想,若把那郡主做了對頭,葉家將來如何在京城立足?”
聽阿孃如此說,葉娘溫不由一呆。
葉大娘嘆口氣又說:“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再說了,咱們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頭?你看友孝,雖然是你弟弟,倒好像比你還明白事理。”
聽見阿孃說到自己,葉友孝也不禁有些慚愧。自己聽李九娘說要來參演,竟然心裏冒出些鬼主意來,遂把阿姐扔在一旁,未加關心。
一個念頭閃過:李九娘自己提出要參演新戲,莫不是我與她真有緣分?
葉友孝不理小鬼搗亂,現在不好胡思亂想,還是要趕緊安慰阿姐:“阿姐,葉家前途,如阿耶所說,完全繫於這新戲成功與否,成功了,壽王才會將我們引薦給聖人御覽。那時候,咱們葉家豈不就揚名立萬了?俗話說,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故此耶孃和我,倒是都想着阿姐與那李九娘,化干戈爲玉帛。你若不與她同臺,怎麼排演新戲?新戲排演不成,壽王又怎肯把我們引入宮中唱戲?”
不料那小鬼又送來一個念頭:新戲獲得成功,這可是大善事,應該有十年陽壽了。
葉友孝一呆:是啊,怎麼忘了續命的事了?“應該”?有還是沒有啊?拜託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怎能模棱兩可!
可是頭腦中卻再也沒有新的念頭產生,葉友孝無奈了。這小鬼,走也不打個招呼。只好把眼光投向阿耶。
葉厚生聽葉友孝說的有條有理,更加堅信自己把葉家交給他是個正確選擇,當下也說道:“溫兒,友孝說的,甚是有理。爲了葉家前程,你就不要倔強了。”
葉娘溫左思右想,明明恨透了那李九娘,偏偏她又成了葉家的貴人,得罪不得。無奈之下,委委屈屈點了下頭,不禁又撲在母親懷裏哭了起來。
葉厚生見女兒終於點了頭,心裏一塊大石頭總算落地。只是如此委屈女兒,他心中也是難過之極,不知不覺間,這男子漢的眼眶也居然溼潤了。
葉友孝看着這一家人,心裏感慨萬端:從古至今,小人物的悲劇數不勝數,可是有誰把他們演上舞臺?不過像春花秋蟲一般,默默消逝罷了。忽然心中掠過一個想法,當即說道:
“阿姐,若是我能幫你報仇,你有什麼獎賞?”
葉大娘正要呵斥他:女兒好容易點頭了,你又來挑唆什麼!卻見葉厚生眼巴巴看着友孝,顯然在等友孝說話,葉大娘只好話到嘴邊又生生嚥下,憋得心口悶痛。
葉娘溫驟然聽見葉友孝如此說,第一個念頭卻不是問他如何報仇,而是想到畢竟是自家兄弟,果然肯幫忙了!之後才想到,友孝莫非騙我?幽幽說道:
“友孝你又來騙我。想人家身份尊貴,人人敬她,新戲裏又離不開她,我們家前程還要指望她。奴家這仇,只怕下輩子也報不來。”
葉友孝笑着說:“你若信我,明日李九娘來時,自然見分曉。”
葉大娘只怕葉友孝惡作劇,偏偏官人一言不發,又看了官人一眼,只好說道:“友孝,溫兒都說了那小娘何等重要,你萬萬不可胡來。再說她那個保鏢,絕非常人可比,你不可胡思亂想。”
她也不知葉友孝究竟會如何報仇,只好把想到的危險都說一說,尤其是今天那四娘與女兒交手,幾乎都沒碰到女兒身體就傷了女兒,卻又沒使女兒身負重傷,可見人家的力道控制何等精妙。葉友孝若是想對李九娘搗亂發狠,只怕那個四娘那裏就過不了關。
葉友孝只是神祕一笑,並不再說。葉厚生心中已經完全信任他,也不開口,只是起身,帶着母女倆返回邸店。
第二天,李九娘帶着四娘來到葉家棚子,竟然就要開始排練。葉厚生不知友孝要怎樣報仇,心裏有些忐忑,就推說早上還是要演“參軍戲”,無法排練。不料葉友孝卻說:
“不妨事,不妨事,阿耶你們只管在這裏弄參軍,我和兩個姐姐,自去永壽寺裏尋間靜室說戲,也就是了。”
葉大娘聞言大驚,昨天這小子就說要報仇,今天又把人家騙到什麼靜室裏,雖然溫兒和那四娘也在,但她還是怕友孝做出什麼惡作劇來,連忙拿眼去看官人。
葉厚生卻並不多想,便點頭同意了。李九娘並不在意,帶着四娘便跟隨葉家姐弟進了永壽寺。
葉大娘不由問:“官人不怕友孝做出大事來?這等寬心。”
葉厚生微笑:“我觀察友孝,又非一日,他根根底底,我俱都知曉。娘子莫要擔心,他們今日只是說戲,絕不會收不了場。”
聽官人如此說,葉大娘只好暫時放下心來。只是總覺心神不定,今天的蒼鶻,她演的很不理想,惹得看客都喝了倒彩。
再說葉友孝引着三女進入寺中,知客僧早已知道,立刻便引了四人進入一間靜室,而且這間靜室窗明几淨,茶香繚繞,顯然早有預備。
李九娘見茶几上居然有四杯香茶,不由一笑說道:“友孝,你倒是想的周全。連四娘的茶水都準備了。”
葉友孝只是點點頭,並不準備在這些枝節問題上浪費時間:“九娘,阿姐,今日一早,我已經央求知客僧請了廟中和尚,幫你們寫好了各自唱詞,你們且先過目。小弟有些內急,要先去一趟茅廁。”說完匆匆而去。
葉友孝哪裏是內急,他是受不了與三個少女共處一室。阿姐還好些,畢竟是自家姐姐,但是李九娘今日一改平日驕縱,顯得氣息溫婉,身姿也格外婀娜嬌柔,淡淡香味傳來,更是讓他頗有些把持不定。暗暗說這九娘,不是捉弄人嗎!我又不是慧慎方丈!萬一心神不定,說了些曖昧言語,休說九娘如何生氣,只說阿姐,也定然饒不過自己。
更重要的,是要故意讓阿姐與李九娘單獨相處,在他的估計裏,阿姐一個人勢單力薄,肯定不會向李九娘挑釁。而李九娘爲了能演好新戲,也肯定不會與阿姐爲難。自己在廟中閒逛一會兒,也該沒事。
但忽然響起了李九娘的叫聲:“葉友孝,你在哪裏?”
天啊,姑奶奶,這可是清淨蘭若,你怎可如此作獅子吼?葉友孝萬萬沒想到李九娘居然會如此叫喊,當即尷尬的無以復加,連忙三腳並作兩步飛跑而回,喘息未定就問:
“我回來了,不知九娘何事?”
李九娘見他返回,卻又不說話,只是向靜室裏面一努嘴,葉友孝連忙向靜室裏看去,卻見葉娘溫面壁而立,莫不成被那個四娘點穴了?他連忙衝了進去,卻聽見阿姐一聲冷叱:
“她叫你一聲,真是比急急如律令還管用!”
李九娘不肯進屋,阿姐又是一肚子怒氣,葉友孝發現事情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和緩。連忙當個和事老問道:“阿姐,你們爲何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