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戰汴州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海釣綠碼字數:3715更新時間:24/06/27 19:29:20
薛鐵山把踏雪胭脂馬給司空牽來了,上了馬的李克用頓時精神抖擻,雖然雨還在下個不停,他卻感覺通體舒泰,好像酒勁也散光了。看看旁邊一騎是朱守殷,胸前抱着溼漉漉的勖兒,便關心一下兒子:“勖兒,你何時學得這求雨之術?”
勖兒笑了笑說:“阿耶,這是《毗沙天王咒》啊。前段時間我跟大太保學的,不料真能求雨。”
李克用也笑了:“這《毗沙天王咒》,咱們沙陀人幾乎人人皆知,但是用來求雨,卻是聞所未聞。”
周德威也誇獎說:“三郎真是福至心靈,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曹玉娥也斜斜坐在一匹小馬上,蹙眉看着溼漉漉的勖兒,不由開口問道:“鎮遠,何時能到大營?該當儘快給孩兒換身幹衣裳。”
忽聽一聲梆子響,一彪汴軍密密麻麻攔住去路,燈籠火把照耀下,雨絲中顯出一員大將,騎劣馬,挺銀槍,正是銀槍將張歸霸。只聽張歸霸一聲怒吼道:“李司空夤夜出逃何方?速速自縛,隨張某去見使相!”
李克用大怒,正要策馬向前,卻被陳景思拉住繮繩:“司空莫怒,且容下官與他分說來,分說來!”這陳景思自恃是楊復恭差遣,行前楊復恭要他留意拉攏沙陀,故此今夜驚駭之後,忽然覺得自己若能調和朱李兩家,豈不是大功一件?李克用因他是朝廷監軍,又想先禮後兵也未嘗不可,故此靜觀其變。
陳景思拍馬上前,大聲道:將軍且慢!下官乃河東監軍…”不料張歸霸縱馬上前,甩手一槍就將他刺死。
李克用大驚:“反賊!你敢殺害朝廷命官!”
張歸霸冷冷一笑,不理李克用這茬。向史敬存大喊:“什麼第一神槍,不過浪得虛名!吃張某一槍!”
史敬存不愛說話,冷哼一聲就要上前迎戰,卻被薛鐵山攔住:“殺雞焉用牛刀,恭祖且先歇息片刻,待薛某取他人頭來!”
史敬存身負箭傷,河東衆將都知道。薛鐵山要替他擋上一陣,也是弟兄情義。史敬存不便拂他好意,便點點頭說道:“此乃黃巢五虎將之一的張歸霸,手中銀槍甚是了得,鐵山兄務必當心。”
薛鐵山收斂心神,看清敵人,雙腿一夾黃驃馬急速衝去,不料張歸霸只是一勒馬讓開呼嘯而來的鬼頭刀,看都不看就是肘後一槍,當即將薛鐵山從背到胸扎了個透心涼,順手將屍骸摔入路邊泥水之中。
就這麼一剎那,身高體壯的大將就殞命沙場!河東將士又驚又怒,李克用大喊一聲“鐵山!”就要向前廝殺,卻被周德威死死拉住繮繩,那匹踏雪胭脂馬居然無法向前。
此時史敬存再也忍耐不住,不等司空下令便驟馬上前,“唰”一聲響,梅花亮銀槍劃破夜色,劈面刺向張歸霸。
李克用雖然沒有交戰,但兩隻眼睛卻緊緊盯着史敬存,時刻準備救援。周德威連忙安慰道:“恭祖乃天下第一神槍,司空且放寬心。”
李克用還是不敢鬆懈,死死盯着交戰雙方:“這銀槍將張歸霸,據說是張遼之後,適才一個回合就殺了鐵山,真是名將。恭祖雖強,畢竟箭傷未愈,十成功力頂多使出六成。這一戰,真是危險得很。”
那邊張歸霸見梅花槍刺來,並不慌張,冷笑一聲:“不過如此!”掌中銀槍卻毫不怠慢,竟然堪堪架住槍尖!
史敬存心中不由一凜,對方力道、精度都十分準確,確實是槍術名家。但自己要保護義父出城,又是帶傷上陣,絕不可與他糾纏。當下使出絕技“金雞亂點頭”,一個槍尖幻出五六個槍頭撲面而來,不料張歸霸只是右肘一收,就使出一招橫掃千軍,兩支長槍相撞,火花亂蹦,張歸霸見梅花槍已經被蕩開,當即順勢一個“刺”字訣,還了史敬存一個“銀蛇刺咽喉”。瞬息之間,兩人已經拼殺五六個回合,雖然未分勝負,心中卻都暗自讚歎對方槍法了得。
張歸霸先前聽葛從周說過對方有箭傷在身,此時未免起了欺敵之意。暗想就算你槍法通神,久戰不下,也當力竭,那時候必然就有破綻出現。打定主意穩守不攻,只是擋過來掃過去,先居於不敗之地。雖然看起來有些被動,但他知道自己若是殺死了史敬存,那就是自己一生的大功名。使相必會力薦自己做個刺史,那時候封妻廕子,也算是老張家一段佳話。
高手比拼,原來就是需要全力應付,這張敬存腦子裏卻不停開小差,未免判斷上稍慢了些,對方槍刺了過來,他下意識去擋,猛然驚覺上當了,果然對方一個“崩”字訣,眼看自己的銀槍就脫手飛入夜幕之中,他最後感到的是喉嚨一甜,但還沒來得及奇怪“甜味何來”,就永遠喪失知覺了。
史敬存這邊也累的不輕,被張歸霸纏鬥許久,雖然終於出了宴席上那口惡氣,槍刺張歸霸,但自己也感覺渾身乏力,眼看汴軍搶走張歸霸屍身後逃散,他卻已無力追殺。
同爲武將,周德威對史敬存的表現看的清楚,明白史敬存此戰勝得何等艱難。他沒有跟着衆人一起喝彩叫好,而是拍馬上前拉住史敬存馬繮說:“敬存力乏,可先去護衛司空,待周某往前衝殺一回。”
史敬存感激地看了看周德威,他是真想後退幾步跟隨到司空身邊,但是出城的路還很遠,現在讓周德威來代替自己,今後說起汴州脫險這一戰,自己可就是“半途而廢”的典型了,還說什麼第一神槍?暗自提了口氣,雖然箭傷有些疼痛,卻感覺精神好多了,便笑了笑對周德威說:
“多謝鎮遠,汴軍這羣草寇鼠輩,史某倒未看在眼下。待殺回大營,再與鎮遠痛飲!”
周德威苦笑一下,他也知道史敬存是個犟脾氣,一貫的眼高於頂,孤傲異常。若不是身有箭傷,還真不需要自己多事。只是事關司空能否逃出生天,故此還是多問一句:“恭祖若是氣力不濟,一定告訴周某。”
史敬存點點頭,再度策馬上前。此時雨已經完全停了,天邊甚至已經有幾顆星星急切地冒出頭來,眨着眼睛想看清汴州城究竟發生了什麼。路旁的積水仍然很深,百姓們更是家家關門閉戶,長長的街道上,只有沙陀兵馬奮力向前。
最怕聽到的梆子又響了!
燈籠火把下,劍眉虎眼鷹鉤鼻的葛從周手執虎頭亮銀槍,引一支汴軍堵住街道。看見狼狽而來的李克用一行,他冷冷一笑就大喝一聲:“兒郎們!殺死李克用,賞黃金千兩!”
頂天的賞額,讓汴軍立刻紅了眼,不顧死活,一窩蜂殺向李克用。
李克用並不慌張,伸手從親兵手上接過自己的單耳虎威亮銀戟,正要催馬上前,卻被周德威搶先一步擋住:“主辱臣死!請司空給臣等一個報效死節的機會!”
聽到這個“死”字,李克用一怔,這才看見賀回鶻正帶着親騎軍,奮力砍殺洶涌而來的汴軍。但馬軍在巷戰中缺少了戰馬的速度和衝擊力,也就沒有了靈活性,反而因爲目標過大,成了汴軍射箭的大靶子。短短一會兒工夫,親騎軍雖然殺死了很多汴軍,但自己也有大量傷亡。李克用只好與周德威等人緩緩後撤。
史敬存來不及去想葛從周爲何不上前來與自己對陣,他手中的梅花亮銀槍神出鬼沒,連續不斷把汴軍刺殺拋開,後頭的汴軍終於明白,衝到這個煞神旁邊,那就算是交代了。雖然葛從周還在叫喊“千兩黃金”,但汴軍的瘋狂終於停止了。那些從旁邊越過了史敬存的士兵,在親騎軍的夾攻下,很快被消滅乾淨了。
史敬存這才來得及去看來將葛從周,卻意外地看見那張白淨麪皮上的詭異笑容,當即心中雪亮:這廝,是要用車輪戰來耗盡我的體力!哼,我要一招取你性命!
又是一場決鬥!
李克用擔憂不已:十一到底還剩多少力量?
周德威雖然知道史敬存已經很累,但他對無敵史敬存的信心沒有動搖:“司空放心,有十一在,那廝命在須臾!”
這時只聽史敬存傲然一笑大吼:
“天下第一神槍在此!葛大蔥納命來!”
史敬存急中生智臨時給葛從周取個外號,就是要分散對方心神。這一招果然有用,葛從周當時一愣,不知道“爲何稱我葛大蔥”?他還沒想明白,對方的梅花亮銀槍已經近在咫尺!葛從周慌忙用虎頭亮銀槍一擋!不料史敬存手勁一寸、槍桿一顫,槍頭忽然幻出五個槍尖,一起朝着自己咽喉、心口扎來。葛從周大吃一驚,認命打賭,隨便向其中一個槍尖挑去,卻挑一個空!他心中大叫不好,但畢竟也是名將,電光火石中,身體本能一閃,只覺左肋下一陣劇痛,身體已經被史敬存挑離馬背,從空中重重摔到路旁積水裏。
周德威帶着沙陀將士一齊殺來,但葛從周的親兵居然搶下了他,之後邊戰邊逃。李克用連忙喊:“陽五,莫要戀戰!”
周德威聞聲醒悟過來,連忙帶着親騎軍返回,繼續保護司空前行。然而還行不到一箭之地,又是一聲梆子響!
上源驛火起之時,朱溫是興奮異常的,軍使們走馬燈一般進入衙內,彙報着事件進展:王彥洪成功點火;沙陀人一直沒有動靜;上源驛已經被燒成火窟……朱溫暗自得意,心想火滅之後,就親自帶人去撿取骨殖,分門別類之後上報朝廷。可就在這時候,忽然狂風暴雨來臨,他頓時被氣得火冒三丈:
“賊老天,爲何偏心助這獨眼賊!”
王彥章和朱友裕站立一旁,並不敢插話。
這時又有軍使來報:沙陀人開始突圍,王彥洪的弓箭手大開殺戒,沙陀人死傷慘重。
朱溫暗自尋思,自己是親自前往上源驛呢,還是繼續守在衙內?考慮之後,覺得萬一發生意外,自己不在上源驛,只怕更好分解。遂又按捺心情,等候消息。
軍使來報:白袍將史敬存突破封鎖,殺死小校張泰!
朱溫一愣:史敬存居然不在上源驛?李克用這是玩的哪一出?看來自己對這個沙陀蠻子,還是大意了啊。沒想到他內外呼應之外,居然還在城裏埋伏下救急奇兵!不過還好,這廝有傷在身,又是孤身一人,掀不起多大風浪。
軍使來報:史敬存憑一人之力殺散弓箭手,槍挑王彥洪!
朱溫暗暗吃驚,瞟了一眼王彥章,果然他在得知弟弟陣亡後已經按捺不住,對朱溫說道:“使相,末將請戰!”
聽見王彥章開口,朱友裕也連忙說道:“這廝一個傷兵罷了,怎敢如此囂張?”
朱溫並不着急,他還有殺手鐗,銀槍將張歸霸。這位黃巢的五虎將,也是個槍術通神的大將,有他收拾強弩之末的史敬存,朱溫有十足把握。
可是當軍使報告了張歸霸也被史敬存殺死後,衙內頓時一片死寂,大家心中都是一個想法:他不是強弩之末了嗎?怎麼可能戰勝銀槍將?這傢伙是人還是鬼?
朱溫再也坐不住了,他終於決定,親自領一千人馬,前往堵截。他看着王彥章問:“子明,挑戰那史敬存,有幾成把握?”
王彥章想了想:“十成。”
朱溫也有些驚訝:“十成?”
王彥章眼冒怒火:“那廝遇上我的鐵槍,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