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師出有名

    在阿木臺的敘述之下，衆人總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根據阿木臺的說法，當初，在土買罕兵敗被擒後，除了他以外的其餘四名執政，便想要趁此機會，褫奪汗位。

    他屢次勸阻，但其餘的四名執政絲毫不爲所動，甚至還爲此大打出手！

    後來，當這幾名執政，暗中收買部落中的長老，要求在他們幾個中選出下一任可汗的時候，矛盾徹底爆發了。

    幾方的矛盾，很快便演變爲了戰爭，最終，只剩下威正速，以及阿木臺兩名執政倖存了下來，其餘的三名執政，要麼兵敗被殺，要麼稀裏糊塗地突然暴斃而亡！

    阿木臺趁着給楊選以及土買罕，講述事情來龍去脈的這個機會，將髒水都潑到了威正速的身上。

    他聲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維護土買罕至高無上的地位，爲此，甚至不惜與威正速開戰，儼然一副託孤重臣的模樣。

    對於阿木臺所說的一切，無論是楊選，亦或者是土買罕，都沒有信哪怕一個字。

    而楊選之所以還留着他的性命，則是因爲，除了千金買馬骨以外，這個阿木臺還有別的利用價值。

    單憑阿木臺先前的種種表現，讓楊選得以確定，這是一個十分厚顏無恥，且貪婪成性的人。

    像這樣的人，楊選打過太多的交道，知道應該如何採取何種手段，從而將其治得服服帖帖。

    畢竟，等徹底平定察哈爾部的叛亂以後，楊選還需要這個阿木臺來制衡土買罕，以防止其翻臉不認人。

    在這之後，只見楊選清了清嗓子，旋即看向阿木臺，沉聲道。

    “阿木臺，現在本將軍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就看你能不能夠抓住了！”

    楊選的這番話，在經由一旁懂得韃靼語的下屬的翻譯以後，很快便一字不差地傳達到了阿木臺的耳中。

    此刻的阿木臺，眼見有活命的機會，哪裏還能夠像先前一樣，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由於手腳都被繩子捆綁住，行動不便，阿木臺當即選擇跪在地上，向楊選宣誓自己的忠誠。

    “我曾經聽說過，在你們明國那邊，有着這樣一句話，叫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今天我阿木臺就借用這句話，來向將軍您表明我的忠誠，我將會是您最衷心的奴僕，以及鬣狗！”

    一旁的土買罕，全程目睹了這一切，他對於阿木臺爲了活命，而搖尾乞憐的行徑，很是不齒。

    同時，他也對阿木臺無視自己這位大汗，而感到分外的惱怒，只見其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一雙眼睛彷彿將要噴出火來。

    “哼，阿木臺，等着吧，居然敢無視本汗，等到時候本汗重新掌權，第一件事就是將你處死，讓你爲今天冒犯本汗恕罪！”

    不過眼下，在場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阿木臺的身上，倒是沒人發現土買罕的異樣。

    楊選對於阿木臺的這番話未作置評，而是將看向一旁的土買罕，緊跟着開口道。

    “阿木臺，你效忠的對象不是我，應該是你們至高無上的大汗才是！”

    待楊選的話音落下，衆人的目光，紛紛落到了一旁的土買罕身上，土買罕見此情形，也只得暫時將內心那些紛亂的想法盡皆壓下，以免讓人看出破綻！

    阿木臺聽聞楊選此話，臉上頓時浮現出後知後覺的表情，旋即沉聲道。

    “大汗，屬下一定會竭盡全力協助您，撲滅部落當中的叛亂，將那些趁着這個機會犯上作亂的反賊，全部殺死！”

    土買罕聽聞此話，臉上適時浮現出欣慰之色，旋即親自將阿木臺從地上扶起，轉而開口道。

    “嗯，在那幾名執政中，本汗最爲看重的就是你了，原本本汗還打算……”

    就這樣，土買罕和阿木臺，當着楊選，以及在場諸多明軍的面，上演了一場君臣相合的戲碼。

    很快，衆人便達成一致，要竭盡全力，將威正速這名妄圖褫奪汗位的亂臣賊子，給徹底消滅掉。

    而在這之後，原本綁着阿木臺的繩索，也被盡數去掉。

    倘若土買罕有別的選擇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接受阿木臺這個兩面三刀的小人的！

    但眼下的情況恰恰是，他土買罕的手中，除了幾名負責護衛其安全的親衛以外，再也沒有別的軍事力量。

    他此行的使命，便是爲明軍接下來的行動，提供法理性，畢竟再怎麼樣，他土買罕也是現任的札薩克圖汗，是左翼察哈爾部的最高統治者。

    有他在，許多事情，將會簡單許多！

    土買罕的打算是趁着這個機會，以擴充衛隊爲由，從那些已經向明軍投降的韃靼士卒中吸納一部分，作爲忠於自己這名大汗的武裝力量。

    只有手頭有了軍隊，他土買罕才能夠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充當明軍的傀儡！

    但此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土買罕的心裏十分清楚，倘若自己當面向楊選提出這個想法，雖然楊選明面上不會多說什麼，但暗地裏，一定會加倍防範自己，所以，這件事情一定得找一個恰當的時機。

    正當土買罕還在絞盡腦汁地思考，接下來應該作何應對之際，只見楊選在分別瞥了阿木臺，以及土買罕一眼後，出言吩咐道。

    “既然我們的目的一致，那麼多一份力量也是極好的！”

    楊選在說到這裏的時候，停頓了片刻，又緊跟着補充道。

    “這樣，那些降卒，還是交由阿木臺你來統帥！”

    楊選的這番話，在經由翻譯的轉述後，很快便傳到了阿木臺以及土買罕的耳中。

    阿木臺在得知這一消息後，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欣喜，只見其頗爲鄭重地向楊選行了個禮，沉聲道。

    “是，將軍！”

    楊選將阿木臺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只見其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出言吩咐道。

    “事不宜遲，你還是趕緊過去一趟吧！”

    楊選在說到這裏的時候，彷彿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瞥了一旁的土買罕一眼，又緊跟着補充了一句。

    “對了，大汗，目前護衛您的只有區區幾名親衛，您也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從中挑選一部分的士卒，負責您的安危！”

    土買罕聽聞楊選此話，滿臉的不可置信，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得到了。

    由於整個過程太過於輕鬆，導致土買罕覺得，楊選這是在存心試探自己。

    土買罕剛想出言拒絕，但轉念一想，這可是自己爲數不多，能夠直接接觸軍隊的機會。

    倘若錯過這次的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有下一次的機會。

    因此，土買罕在猶豫許久後，最終只得咬牙同意楊選的提議，與阿木臺一同前去收攏降卒。

    在土買罕與阿木臺離開以後，只見楊選喚來一名下屬，低聲吩咐道。

    “跟着他們，有什麼情況，立刻向我彙報！”

    “是，將軍！”

    ……

    在前往關押降卒的路上時，阿木臺突然頓住腳步，轉過身來，面色異常平靜地向土買罕開口道。

    “對了，大汗，我有一件事忘了跟您交代了。”

    土買罕聽聞此話，旋即挑了挑眉，一臉疑惑地看向阿木臺。

    他想不明白，爲什麼非要在這這個時候說，要知道，周圍可都是明軍的眼線，他們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會被記錄在案。

    土買罕一時間猜不到阿木臺在打什麼算盤，只見其在上下打量了阿木臺一番後，緩緩道。

    “說吧，什麼事？”

    阿木臺見此情形，將土買罕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嘆了一口氣後，轉而詢問道。

    “您還記得爪兒圖吧？”

    當土買罕聽到，阿木臺提及爪兒圖這個名字時，頓時勃然大怒，氣血不受控制地向上翻涌。

    此刻，他的額頭上青筋條條綻起，拳頭緊握，用一種將要擇人而噬的目光看向阿木臺，沉聲詢問道。

    “阿木臺，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木臺聽聞此話，頗爲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旋即出言解釋道。

    “大汗，您誤會了，這個爪兒圖加入了威正速那邊，還殺了我不少的弟兄，可以說我阿木臺之所以會淪落到今天的這個地步，這個爪兒圖功不可沒啊！”

    當阿木臺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不由得攥緊拳頭，咬牙切齒，言語當中，盡是對爪兒圖這個人不加掩飾的恨意。

    在聽完阿木臺的這番話後，土買罕總算是明白了他的用意：“這個阿木臺是在變相與自己達成同盟，總之，在徹底消滅威正速以及爪兒圖之前，他們二人算是暫時的盟友！”

    另一邊，當阿木臺以及土買罕來到明軍關押降卒的地方時，此刻，早先向明軍投降的那些韃靼士卒，此刻，正垂頭喪氣地或蹲或坐，眼中已經沒有了多少生氣。

    爲了避免這羣降卒聚集起來暴亂，在這之前，他們的原有的建制就已經被隨機打亂，被分開關押至不同的地方，並且彼此之間，不能有任何的交流。

    倘若有人私下交流的話，一旦被看守的明軍發現，等待他的便是一頓無情的毒打，而爲了徹底禁絕這種狀況，明軍還鼓勵他們相互舉報，舉報者可以獲得一頓豐盛的飯食作爲獎勵。

    很快，當第一個人站出來舉報時，他如願以償地獲得了一頓豐盛的飯食。

    自那以後，這羣韃靼降卒人人自危，再也不敢有任何的交流。

    不過很快，還是有一部分的降卒，還是認出了他們的首領阿木臺，以及跟在他背後的土買罕。

    此刻，只見一名年紀稍大，臉上滿是皺紋的老卒站了起來，他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旋即失聲道。

    “啊，首領，還有……大汗！”

    那名老卒的聲音不大，但是卻清晰傳入了在場所有降卒的耳中。

    一旁負責看守的明軍，眼見這羣降卒躁動起來，當即便打算上前，給他們一點教訓看看。

    不過跟在阿木臺以及土買罕身後的明軍長官見此情形，卻是用眼神制止了手下士卒的動作，見長官發話，那些負責看守這羣降卒的明軍士卒，這才悻悻停下腳步。

    阿木臺見此情形，旋即讓開一個身位，頗爲鄭重地向土買罕行了一個禮：“大汗！”

    土買罕只是淡淡瞥了阿木臺一眼，點了點頭，旋即上前，沉聲道。

    “諸位，本汗……”

    夜幕降臨，中軍大營的營帳內，楊選不緊不慢地從下屬的手中，接過紙張，紙張上所記錄的內容，正是在收攏降卒的這個過程中，土買罕以及阿木臺的對話。

    他們所說的話，在經由懂得韃靼語的翻譯口述後，被記錄在紙上，並遞交到了楊選的手中。

    楊選在將紙上的內容瀏覽完畢後，旋即將其丟至一旁，輕笑一聲。

    “呵，居然通過這種手段達成了同盟，不錯嘛！”

    “只不過，唉，爪兒圖……”

    楊選如此說着，腦海中又不自覺地浮現出爪兒圖的身影，當初正是他履行諾言，放走了爪兒圖，饒了他一命。

    而現在，自己卻要在戰場上將其親手消滅掉，一時間，楊選突然有了一種造化弄人的感覺。

    “哼，當初本將軍饒你一命，現在你這條命，就由本將軍親自收回吧！”

    楊選如此說着，旋即走出營帳，擡起頭來，看着在夜空中閃爍的點點繁星。

    此刻，楊選的心中沒有絲毫迷茫，畢竟眼下，在明軍的手中掌握着土買罕這個大殺器，只要有他在，明軍就是牢牢佔據大義的一方！

    試問在師出有名，且實力碾壓的狀況之下，這一仗，又怎麼會輸呢？

    ……

    另一邊，威正速的大營內。

    此刻，威正速正坐在主位，在他的兩旁，則坐着他賴以信任的將領，桌上滿是珍饈美味。

    近些日子以來，在與阿木臺的戰鬥中，威正速連戰連捷，並且還消滅了阿木臺絕大部分的有生力量。

    接下來，他威正速距離汗位，只差最後一步了！

    只要趁此機會，再與阿木臺展開一次決戰，就能夠將其徹底消滅，到那時，自己將成爲察哈爾部實力最爲強大的那個人，大汗的位置，也是手到擒來。

    一想到自己當上大汗以後的光景，威正速就感到無比激動。

    在他看來，只有自己才是那個帶領韃靼走向復興的那個人，現任的札薩克圖汗，太過於愚昧且傲慢。

    屆時，等自己繼承汗位以後，無論是明廷，還是說土默特部的俺答汗，最終都會臣服於自己的腳下！

    想到這裏，只見威正速舉起酒杯，朗聲道。

    “大家舉杯，爲即將到來的勝利歡呼！”

    待威正速的話音落下，兩旁的諸多將領，同時舉起酒杯，神色狂熱。

    爪兒圖也在那些將領之中，只不過，他坐的位置，距離威正速最遠。

    自從早先楊選饒過他一命後，他便帶着殘餘的兵力，返回了察哈爾部，並順勢投入了威正速的麾下。

    由於他作戰十分勇猛，屢次立下大功，因此，他很快獲得提拔，並且深受威正速器重。

    但爪兒圖的到來，也讓那些原本跟着威正速的將領們深感威脅，開始有意無意地抱團排擠他，從今天的座次安排，便能夠從中窺探一二。

    威正速雖然對這一切都心知肚明，但是卻並沒有採取什麼手段，因爲那些將領，都是跟着他一路發跡的，沒有他們的支持，他威正速絕對做不到今天的位置。

    沒辦法，爲了部落的團結，再苦一苦爪兒圖吧！

    待幾杯酒下肚後，只見坐於主位的威正速面色紅潤，開始與諸多將領，商討起了接下來的戰略部署。

    “在這之前，阿木臺在與我們的戰鬥中，勝少敗多，軍隊中的老兵傷亡過半，實力大減，我覺得是時候下定決心，將他徹底剷除了！”

    威正速在說到這裏的時候，看向了爪兒圖所在的方向，沉聲吩咐道。

    “明天一早，就由爪兒圖的軍隊，率先打頭陣！”

    爪兒圖聽聞此話，只得從座椅上起身，頗爲鄭重地向威正速行了個禮。

    “遵從您的命令，首領！”

    威正速眼見爪兒圖答應得如此乾脆，心中也不免升起一絲虧欠之感，畢竟在最近幾次的戰役中，爪兒圖立下的功勞最大，受到的賞賜卻不多。

    在這之後，只見威正速清了清嗓子，又緊跟着出言安慰道。

    “爪兒圖，你放心吧，等我坐上大汗的位置以後，絕對不會虧待你的，無論是牛羊、女人，還是數不盡財富，要多少有多少！”

    “是，首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