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八章:放不過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拂弦字數:4043更新時間:24/06/27 19:25:04
    離了九曜樓,白玉郎再問。

    邊走邊道:“既是這般,你接下來有何應對?”

    須知道照紅妝也好,“浥輕塵”也罷。

    俱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隨你所想,要怎樣就怎樣。

    事情,未必會如你意。

    另外……

    然,素鶴側眸睇。

    趕在他開口之前,生生的截住。

    而後,徐徐而行。

    一路,不緊亦不慢。

    道:“若非如此,怎敢屈尊兩位。”

    人性裏有自私,人性裏有無常。

    既然來了,且讓在下任性一回。

    嘗一嘗,何爲拉大旗作虎皮。

    品一品,人生難得之借人……借勢。

    白玉郎望之,愣神。

    旋即,眸色忽變。

    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將那些人往寂寞臺引。

    故意,現身九曜樓?

    而今,更是有意的走街過市?

    思及此,他就差沒拍着大腿叫娘。

    真是天殺天養的,沒心沒肺。

    我的大公子。

    您是,真不怕玩死自己。

    人正愁找不到機會,您可好了,自己上趕着送。

    雖然,道理咱都懂。

    但是您那胸懷,偶爾能不能留一點位置?

    偶爾,爲我等想想?

    我們這些人,所求不多。

    一點點,就好。

    您舉目是風景,也請回頭看看。

    ……

    素鶴默然,何嘗不知。

    故,沒有承認,亦不否認。

    只是淡將目光,掃嚮往來行人,兀自盤算。

    照時間推算,消息應該傳回各家。

    而今,現身。

    該動的,應該都動的差不多。

    但不知,誰先坐不住。

    良久,才緩緩道。

    “於公於私,照紅妝放我不過。

    浥輕塵亦如此,她與照紅妝本爲一體。

    昔日,死在憫殊劍下。

    其殘魂一分爲二,一者迴歸本體。

    一者去到疏星樓,犯下血案。

    如不是輕塵與其殘魂契合,想來彼時她也不會多留一口氣。”

    頓了頓,自嘲道:“算起來,輕塵與疏星樓,對我皆有大恩。

    因我之故,橫遭奇禍。

    實,我之過。

    不是她放我不過,是我不能放過她。

    有些事,該做個了結。”

    “然後?”

    “沒有然後,只是我若想個了結,對方殺我而後快之外,還有一人。

    那人,必不容我多活。”

    “誰?”

    “界主。”

    “魔界那位?”

    “是。”

    “這和他有個鬼的關係?”

    “和他沒有,和磾水靈有。”

    “什麼?”

    等會兒,您讓我捋捋。

    咱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和他沒有,和磾水靈有?

    難不成……他剛想說,卻見素鶴嗯了一下。

    剎那間,此心七上八下激盪的不能自己。

    起層層浪,疊萬丈濤。

    思緒乍然,墜入過往。

    磾水靈出身魔族不是祕密,但同樣是魔族,她屬心魔。

    心魔一脈,歷來不乏強者。

    能不被宿主斬殺者,無一不是踩着宿主屍骸。

    可,彼時都以爲她是司幽或中禪天哪個不世出的神者所有。

    萬沒想到,還有可能出自欲海天。

    畢竟,同樣是魔,天與天的不同,也是境與境界的大不同。

    一個欲海天的小魔,能在裏面混得風生水起,足見其不簡單。

    否則,百里梟景怎會髮妻。

    與之廝混,珠胎暗結。

    爲此,寵妾滅妻。

    確切地說,還談不上寵妾滅妻。

    概因磾水靈初時無名無份,還不如髮妻境遇。待其有孕,百里梟景才設法騙髮妻前往冷園。

    說好她熬過冷園,待平安產子。

    即,正式迎娶。

    然仙凡有別,孕育子嗣,也和凡間大有不同。十月懷胎的有,幾天的也有,上百上千年的也有。

    幾時候瓜熟蒂落,全看個人造化。

    髮妻性子軟和,爲人純良。

    從頭到尾被騙在鼓裏,還當對方個良人。

    爲此,不知吃了幾多苦頭。

    直到誕下嬌兒,這才守的雲開見月明。

    但這種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風光的百里夫人還沒捂熱乎,那邊也生下了一個兒子。

    登時,好夢俱碎。

    兩個女人,由此結下恩怨。

    而,與其說這是兩個女人的戰爭,倒不如說是磾水靈單方面屠殺。

    原因,就是髮妻始終堅信。

    覺得丈夫,必有苦衷。

    爲此,她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老實說,他不明白。

    爲何,會有這樣純粹的人?

    會傻的相信,每個人都是好人。

    即便,那個對她不好。

    她也會,認爲對方定有難處。

    不論怎樣,仍相信人性本善。

    哪怕到了最後,她也更多的是羞愧。以爲是自己的錯,沒有守住貞潔,才會鑄下錯事。

    事情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可好好一個人出現在青樓,本身就有理說不清。

    更何況,這裏面還藏着陰謀。

    只可惜,那個傻女人沒看到。

    守着她對丈夫的承諾,不發一語。

    哪怕被逼自盡,也沒有爲自己辯解半句。

    那時,無人不震驚與磾水靈手段之狠。

    更感嘆着,對方的不簡單。

    同時,也可惜一個好女人錯付了一生。

    白白的,被這對姦夫淫婦算計。

    但從未想過,她不屬於此間。

    倘若不屬於那裏,那她的來歷就十分可疑。而百里梟景爲何會和這樣一個女人攪和在一起,就更加讓人深思。

    這中間若細究,豈止不寒而慄。

    可不管他心底翻江倒海,還是石破天驚,素鶴都沒有回頭。

    與其說是沒有留意,不如說是下意識的逃避。

    因爲,回憶是個傷人的東西。

    怎麼握,都是一身的傷痕。

    做不到對故人的熟視無睹,做不到,不去深挖關於母親點滴。

    最好的辦法,便是挖個坑把它們埋了。

    不去想,不去看。

    莞爾之餘,身影蕭瑟非常。

    道:“我也是在看到絃歌月之後,才恍然明白。要我性命之人,從來就沒有變。”

    過去也好,現在也罷。

    對方想要自己死,從未更改。

    有時候,連他都佩服這份的執着。

    無論走到哪裏,皆在其羅網之下。

    從前的從前,從前的溪芫,現在的照紅妝,還有幼時的冷園。

    像極了影子,反反覆覆的糾纏。

    讓他們母子,苦不堪言。

    也像一道繩索,緊緊的困住了他。

    道:“她之魔息,有別與別的魔族。

    乃是百里梟景,多年來以百里氏的靈泉洗滌而出。

    而同爲百里氏的子孫,不會對這道氣息陌生。

    凡有接觸者,或多或少皆會沾染。

    只是,想來他沒有告訴她。

    不然,以她心計之深沉縝密,不會留下如此破綻,輕易與欲海天來往。”

    “這……”

    白玉郎聽罷,稱得上再度瞠目結舌,知道對方是個怎樣的人,可聽到答案,還是刺撓的難受。

    遂,扭頭怒目。

    奶奶的,以前怎麼沒聽你們講過?

    常無常,眉眼懶動。

    你何時問過?

    白玉郎:“……”

    一,你不問。

    二,你見誰把家醜整天往外揚?

    如今,你來怪誰?

    白玉郎,不樂意了。

    不說恨得咬牙切齒,那也是氣的牙癢癢。

    家醜不可外揚?

    你們家主,揚的還少?

    不是他,那傻女人怎麼可能到死還以爲錯的是自己?

    別說這件事,你姓常的不知道?

    誰知,常無常眼觀鼻鼻觀心,渾身上下都是生冷的距離。

    知道又如何?

    不知道,又如何?

    你我,改變不了事實。

    不是嗎?

    哪怕回到過去,你能阻止?

    亦或,能改變?

    你我皆做不到的事情,卻執着不放,你覺得有多大的意思?

    是能把人順利帶走?

    還是你我一句話,便可改變天意?

    你以爲他這些年在外,就全然不知當年的真相?以爲他再回來,就沒想過報仇?

    這……

    白玉郎默然了,誠然他惱火這幫人不作爲,跟着助紂爲虐。但不得不承認這廝說的是實情,素鶴不可能不知道真相,也不可能不想報仇。

    但最後,還是選了這條路。

    說到底,終究是心上有了牽掛。

    終究,做不到絕情冷心。

    但凡能狠一點,抽身而去。

    欲海天,與之何干?

    衆人生死,礙什麼事?

    可問題在於,做不到。

    做不到,後果是什麼?

    是,一步步陷,步步陷。

    到了了,能回頭卻不願回頭。

    霎時間,他左顧右看。

    只覺得心口疼的慌,無處安放的大手,撓頭不是摳腳也不是,整一個處處不得勁。

    不知如何,緩解……這讓人窒息的無奈。

    約莫,過了幾息。

    才硬着頭皮,撇下紛紛亂的思緒。

    道:“您有把握?”

    素鶴頷首,卻也不語。

    不是如此,不行這般事。

    舉目淡看,行人匆匆。

    垂眸低掃,雨夜朦朧。

    漫看枝頭花蕊,小被狂風作弄。

    快着腳步,是紅塵迷途。

    行人往往,紙傘你碰我撞。

    濺的雨水,嘀哩噠啦。

    他們沒有撐傘,那雨稀里嘩啦的落下,穿過衣衫再打落在地面。

    涌起的大小水珠,則滾落四面八方,盪開層層漣漪。

    雖微小,不足道。

    但誰又說的清,這不是禍端的徵兆。

    側眸,思量些許道:“方纔所經,便有魔族藏匿。

    我將結界順勢打開,他既與磾水靈有來往。

    當此良機,定不會錯失。”

    然,他不提這事也就罷了。

    提了,白玉郎心內愈發堵的慌。

    自問諸事可破的人,唯獨對一味求死毫無辦法。

    不說別的,就其所爲。

    和送死,別無二致。

    偏偏這人打不得罵不得,勸不醒帶不走。又或者說,不是不醒,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爲一點不忍,把性命賭給一羣不知孬好的東西。

    若論,值與不值?

    那是踹心窩子的不值。

    可架不住,有人甘心情願,願意如此。

    思來想去,轉眸看了常無常。

    結果,看的心生悲涼。

    看來是打定主意不插手,一時間唏噓悵然。

    罷了,罷了。

    他還就不信,世上沒有活人路。

    於是乎,摁下思緒。

    快走幾步,碾上兩人。

    道:“即如此,怕是不夠。”

    他們若是逐個,還能挨個擊破不成?

    您願意,人未必願意。

    咱們懂,那邊又豈會不知?

    聞言,素鶴瞭然。

    道:“該是這般,是以,還需二位受累。

    隨我,去個地方。”

    “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