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討個人情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拂弦字數:3671更新時間:24/06/27 19:25:04
    一句好看,道盡人性。

    也,道盡艱難。

    不管怎樣,彼此目的達到了。

    與菰晚風而言,這才有遊戲的意義。

    而對百里樂人而言,只有這樣才能往前走一步。

    如此,今日的一切方不至於白費。

    然,視線交匯的剎那。

    他懂,菰晚風也懂。

    那就是如何處理親老子,不燒前面等於前功盡棄。做了,心裏這關難過。不拘自己過往如何想對方死,畢竟只在想。而今這份想變成現實,倘若是自己所得也就罷了,至少求仁得仁,心裏沒有負擔。

    可如今是他知道自己心思,因而以死以妻兒老小替自己鋪的路,這份重量,這份負擔就不一樣了。

    望着他陷入沉思,菰晚風靠在椅子上打眼風雨交加,側眸大火熊熊,慢條斯理的垂下眼眸,道:「賢侄,可是心軟了?」

    百里樂人聽罷,嘴角涌起一抹譏諷。

    道:「我都從初一做到十四,再談後悔不嫌太遲?

    怎麼着,也得把十五做完。

    不然,豈不是白費?」

    「這麼說,賢侄想好了?」

    那可是你親爹,你真能下得了手?

    不過,你下得了下不了不代表什麼。只是說明,你有進步,與孤有對局的資格。

    這點,你要明白。

    哼,明白。

    他當然明白,不明白,這出戲還怎麼唱下去。低眸斂了眼底精光,忽的咧了咧嘴,衝四人道:「擡去燒了。」

    四人曉得其意,但到底是其親老子。因而吃不準他真這麼想,還是故意說的氣話。

    因而,個個看向菰晚風。

    菰晚風頷首輕點,你們只管照做,一切有孤做主。

    得了這麼個準話兒,四人也就沒什麼顧慮。

    轉身,挽起袖子就開幹。

    你一手我一腳,就把人擡到了火堆前。

    眼看四人起了個勢子,接下來就要把人蕩到火堆裏去。

    菰晚風好整以暇,然目光從頭到尾都緊盯着百里樂人。

    百里樂人也清楚,可更清楚一旦泄露心跡的後果。

    說白了,這就是一場博弈。

    一場沒有硝煙,卻充滿危機九死一生的博弈。

    無論如何,這一局他輸不起。

    可人生的世不如意十之八九,人性的事也不是你想不泄露就不泄露。面部表情管理的再好,還有眼睛會賣了自己。

    管住了眼睛,還有個東西叫本能。

    儘管他努力的剋制,努力的壓抑。可緊握成拳的手,還是暴露了他的內心。

    就菰晚風打算發難時,忽的一劍破空,呼嘯而至。

    唰唰,就端走了四顆人頭。

    不多不少,齊刷刷排在劍上然後飛至菰晚風跟前。

    只看的菰晚風眉山乍冷,但也愈發謙卑儒雅,憑的生出一股讓人折服之氣。

    就見他微微擡眸,看向來人,不惱亦不嗔,道:「久違了。」

    來人自虛空負手踏出,後面赫然跟着的白玉郎與常無常。

    說起來,兩人下來已久,直到方纔,才與之匯合。

    這中間的緣故,三言兩語說不清。

    還沒表明來意,就被拖來這裏。

    白玉郎想問常無常有什麼看法,但常無常始終保持着眼觀鼻鼻觀心,除此之外,概不理會。

    無奈,他也就只能先捏緊鼻子看看再說。

    一眼,便落在了百里流年的屍首上。

    要說

    百里流年他是知道的,當年那些事,這廝沒少給磾水靈鞍前馬後,爲了出人頭地,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什麼事情,就沒有不敢做的。

    也沒什麼,是不敢想。

    手段要多卑劣,有多卑劣。

    只是,想不到這樣一個人爲了自己的兒子爲了身後的家族,居然也能做到這份上。

    這倒是令他,不得不高看。

    頓時,目光落在素鶴身上。他想知道這件事,要如何處理?

    說到底,這也算仇人之一。

    雖然不是主謀,卻是極有力的爪牙。

    素鶴看向菰晚風,揚手收回憫殊,那幾個人頭失了依託,便啪啪落地。

    但見他,風雨中長身玉立。

    片雨,不着。

    道:「久違。」

    菰晚風依舊坐着,只將傘微微擡高了些許,不疾不徐的打眼地上的人頭道:「公子這是何意?」

    怎麼,百里氏要插手了麼?

    素鶴知其意,曉得他是指白玉郎與常無常的出現。畢竟,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小了無所謂,大了不好說。

    道:「素鶴今日來向菰天主討個人情?」

    哦?

    「什麼人情?」

    「百里流年。」

    聞言,菰晚風笑了。

    雲淡風輕的道:「只此而已?」

    「只此而已。」

    「如此說,孤倒是不給不行了。」

    「天主仁義。」

    「孤能問問,公子要他做甚?」

    「人死不過一口氣,既然死了就讓他們入土爲難。」

    「可是,孤這人信不過。」

    你待如何?

    以你百里素鶴的手段,死了還能再來一遭。親兄弟身死,你也有法子把他魂魄顧全。如今你要帶走屍首,我怎知不是百里流年還有一口氣,你特特趕來救人?

    說一千道一萬,一筆寫不出兩個百里。

    不是嗎?

    素鶴側眸,目光落在百里樂人身上,對身後兩人道:「勞二位受累,我與菰天主去去就回。」

    隨即,同菰晚風作禮道:「請。」

    菰晚風剛要起身,那邊玉面判官見了這陣勢不樂意了。雖然從沒有見過白玉郎與常無常,但出色的本能告訴他,這兩人不是易與之輩。

    素鶴,更非泛泛之流。

    貿然前去,兩邊陷危。

    頓時上前道:「主上?」

    菰晚風曉得他的意思,眉眼不動如山掃過幾人,道:「孤去去就回,莫要怠慢貴客。」

    玉面判官聽罷,知道事情沒有轉改的餘地。縱然有百八十個不放心,都只能先嚥下。

    看看兩人,最後點了頭。

    常無常和白玉郎倒沒什麼想法,畢竟他們的目的就一個。可目下素鶴執意要淌這趟渾水,也就只能先靜觀其變。

    至於素鶴的意思,他們都懂。

    不輕不重的一眼,把什麼叫此時無聲勝有聲演繹的淋漓盡致。

    摸不着對方深淺,是故玉面判官那邊也不敢亂動。在欲海天混了那麼多年,這點眼力見他還是有的。

    到底,百里樂人在看到素鶴出現的那一刻,鬆了一口氣。

    心知,老子的屍首算保下了。

    之後會怎樣不知道,但至少不用自己親自動手。

    這也算,全了自己最後一點心思。

    然素鶴沒有理他,同兩人交代完後,邊引着菰晚風走入黑暗。

    百里家還是很大的,儘管雷劈電削砍

    了不少,可還是有很多完好的地方,因而要找個能談話能避雨的地方不是很難。

    兩人一前一後登上臺階,素鶴推開木門,拂袖點亮屋內燈燭,霎時照的一室清幽,配着大風大雨倒也相得益彰,別有一番意境。

    將人讓至上首,自己則在下首坐下。

    道:「冒昧叨擾,還望菰天主不要見怪。」

    菰晚風則是也客套了一番:「好說,好說。」

    但話鋒一轉,甚是犀利的道:「公子,目的是什麼?」

    聞言,素鶴笑了。

    垂眸道:「我做的與天主要做的,並無衝突。天主,大可不必將素鶴視爲仇敵。

    至於,爲何要帶走百里流年?

    實是看在同爲百里氏子孫,不忍其死後還要落得屍骨無存。

    僅此,而已。」

    「是嗎?」

    顯然,這話是沒什麼說服力的。

    至少,他菰晚風不信。

    遂將身靠在椅內,覷着外頭的風雨飄搖,道:「菰記得公子素來與勇王以及四殿下交好,如今孤奪了這江山,你會坐視不理?

    百里樂人亦爲百里氏子孫,你不忍其父何忍其子?」

    「江山自古輪流坐,不是李家是趙家。我雖與二位殿下交好,可偌大的霸業還需要他們自己守。

    素鶴能攘外,卻不能越俎代庖替其安內。

    此其命數,亦是天數。

    而百里樂人,亦是此理。

    既然他選了這條路,那麼不論發生何事,他都應該要有此等覺悟。如若做不到,一朝身隕也是應該。」

    「如此說,公子是不會插手?」

    「自然。」

    「外頭二位,又該怎麼說?」

    你應該也知道上界到下界,對下界意味着什麼?

    素鶴聽罷,讓他不要過慮。

    道:「他二人是爲素鶴而來,無關此間。百里家既以從百里氏脫離出來,百里氏便不會插手其在下界所爲。

    生死自負,禍福自擔。」

    聽到這裏,菰晚風終於放下一點戒心。只要百里氏不會插手,那接下來的事情都好說。

    原本他是打算不動聲色把事情做了,等一切塵埃落定百里氏想追究也來不及。彼時如果對上,自己也有時間去籌謀去準備。

    但是,他沒料到素鶴會出現。

    而且,還插手了。

    那事情的性質,可就大不相同。

    他不得,早做提防。

    道:「此話當真?」

    素鶴側眸,道:「吾,無此必要,不是嗎?」

    「道是此理,公子可否說句實話?

    你,要屍首做甚?」

    「入土爲安。」

    「是嗎?」

    「然也。」

    「倘若他日再現人世,壞菰某之大計又當如何?」

    「他不會有這一天。」

    「假如?」

    「果有這天,吾替天主手刃。

    可行?」

    「一言爲定。」

    「多謝!」

    說罷,素鶴起身。

    作禮道:「告辭。」

    「我送公子。」

    「有勞。」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出了屋子。

    霎時,燈燭自滅。

    一切,復歸死寂。

    那讓人窒息的墨色,愈發的濃烈。

    玉面判官見其平安歸來,這才把一顆心放回腔子,急忙迎上前。

    剛要開口,菰晚風示意不要多言。

    遂,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下去。

    腳步稍住,便退到一旁小心候着。

    反觀素鶴,則是對常無常使了眼色。常無常會意,二話不說袖了百里流年。

    隨後,素鶴再次同菰晚風作禮。

    「請。」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