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手足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拂弦字數:3397更新時間:24/06/27 19:25:04
    百里樂的曉得自家老子什麼德性,話說半分剛剛好,剩下的他會自己想。你要說的多了,他反而覺得你別有居心,十分可疑。

    於是乎,好整以暇招來水壺,繼續自斟自飲。

    吧滋吧滋嘬一口,別提多愜意。

    而就在他家老子想的入神時,菰晚風果然行動了。

    說白了,他菰某人不是個坐以待斃之人。

    江柺子和玉面判官到了王宮,兩人覺得雙保險起見。一個去找「弦不樾」,一個去找昱王、穆王。

    這兩兄弟,自打上次以後就一直被軟禁在一處。明面上衣食不缺,暗地裏求出無門。

    眼看殺身大禍要臨頭,兄弟似乎也有所感覺。

    昱王指着牆頭上亂叫的烏鴉,慢悠悠道:「老三,你說這烏鴉是不是來替你我送行的?」

    穆王擡眸微覷,丟下手中把玩的物件,踱至其身旁,眯着眼睛抻長脖子,負手與背,慢慢細看。

    昱王問:「看出什麼了?」

    穆王淡淡了瞥了他一眼,道:「看出你我真是生成的兄弟,生要生一處,死也要一道上路。」

    「切……」昱王聞言,沒忍住失笑,道:「看不出你小子也有風趣的時候。」

    「都要死了,還管什麼形象?」穆王沒所謂的開始勾肩搭背,對此,昱王只是垂眸看了眼。

    隨後,眼底好像有什麼釋懷了。

    他道:「咱倆去的容易,接下來就苦了老大和老四,父王那邊也不知到底有沒有消息?

    母妃她們,不知是否還好。」

    聞言,昱王久久不語。

    他們尚且都得死,一羣婦人又如何逃得過魔爪。最後的結果,不外乎泉下相逢。

    拍了拍穆王的手,道:「無妨,誰先下去就等着誰,到了下面咱們還是一家人。

    只要你我的死,能給老大老四爭取到時間,咱們……就不算白死。」

    我相信天道有輪迴,咱們受過的不會白受,會有人替咱們討回來。

    話音剛落,那烏鴉便落在玉面判官手上,一邊撫摸烏鴉,一邊咋舌道:「嘖嘖嘖,好一副兄弟情深。

    本來還想說點什麼,讓二位體面上路。

    既然二位都是明白人,那區區在下就不客氣了。」

    說着烏鴉砰的炸裂,根根鴉羽宛如利劍。

    昱王當下腳步一錯,擋在穆王身前。

    而穆王尚來不及作反應,兄弟倆便一塊上了路。

    也不怪他們不反抗,而反抗不了。早在軟禁那會兒,他們的功體就讓「弦不樾」下藥廢了。

    換句話說,兄弟倆已然成了廢人。.

    面對玉面判官這等殺星,完全就不夠看。衝上也是死,不衝也是死,倒不如大大方方的送自己上路。

    玉面判官做事,一向本着盡職盡責。

    既然是來除掉兩人,那就得必須保證目標不能活。於是判官筆一揮,兩粒人頭就那麼滴溜溜的滾到了他手上。

    拿在手上掂了掂,對此很滿意。

    扯下一塊簾子隨意包上,就那麼大搖大擺的走了。

    與此同時,身在東門的勇王也收到了兩個弟弟遇害的消息。一時間看向牀上躺着的人,怔怔出神。

    秦漠也看向牀上,道:「殿下,給屬下一支人馬,我這就進宮替兩位殿下報仇。」

    周乙也道:「還有屬下。」

    一衆將領,紛紛喊到。

    「還有我。」

    「還有我……」

    「……」

    聲聲,此起彼伏。

    句句,剜

    心刺骨。

    勇王猛的一陣搖晃,忽的硃紅噴灑。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直挺挺倒下。

    兩眼,就那麼死死爭着。

    既不見悲,亦不見痛。

    只是叫人看了,無不擔憂。

    秦漠咽不了這口氣,把人交給周乙,起身就走。

    扭頭道:「照顧大殿下。」

    周乙剛要開口,卻勇王喝到:「誰也不許去。」

    「殿下?」周乙目露不可思議,轉眸看向秦漠。

    秦漠攥緊鐵拳,道:「爲何?」

    聞言,勇王讓周乙等人先扶自己回去做好。靠在椅子裏,有氣無力的盯着秦漠的背影。

    道:「不能讓老、二,老三白死。」

    「……「秦漠垂眸,指節已然攥的發白,恨聲道:「難道我等就這樣認了?」

    殿下如今成了這樣,主上也讓賊人害的生不如死。一身真元被禁,功體被廢,不救,便如活死人般永遠沉睡。

    救了,這一身傷甦醒即是死。

    如今,兩位殿下被害。

    此仇此恨,我們就這樣忍了?

    勇王深吸口氣,又嗆出幾口血。疲憊的合上眼眸,喘吁吁道:「忍,如果本宮現在讓你們出去。

    你信不信,要不了多久東門就會收到一具具屍體。

    莫說你們報不了仇,擒不了賊。

    就是寶德殿,靈婺園你們都未必見得到。

    許是甫入宮門,便遭了伏殺。」

    「你與周乙皆是隨在宮中,宮裏的危機如何,相信不必本宮多說。

    如今四弟昏迷,父王不醒。

    宮裏那位說什麼都有人信,咱們已成亂臣賊子。

    子逆父在先,倘若再闖宮。

    對方便有十足的理由,誅而滅之。」

    當下最緊要的是先救父王,然後再圖而謀奪。

    秦漠聽罷,默然不語。

    突然,三味出現在門口。

    道:「看來,我來晚了。」

    聞言,勇王猛地張開眸子。

    由周乙扶着坐正,沉聲道:「敢問何解?」

    三味環顧賬內,撩起衣襬邁過門檻,側眸身後,道:「有勞諸位將軍,外間等候。」

    旋即幾人看向勇王,見其頷首,這才作禮而退。

    秦漠見狀,道:「屬下去外面守着。」

    周乙也道:「我也去。」

    說罷,同勇王作禮告退。

    等到這人都散盡了,門口的布簾子也被放下。

    勇王方緩緩道:「可以了。」

    三味道:「有人叫我小心,謹防宮中有變。

    而我緊趕慢趕,到底遲了一步。」

    「什麼人?」

    「什麼人不重要,殿下只需要記住不可輕舉妄動即可。」

    「爲何要如此講?」

    「呵。」三味低頭笑了,然笑不及眼底。

    舉手投足間,儼然某人在世,看的勇王蹭的自椅子上彈起,望着眼前的人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然,三味並沒有管勇王的失態。

    只是走到牀前查看弦不樾的情況,曲指一縷紅線纏上,他便不緊不慢的號起脈,道:「你記住,不管宮裏發生了什麼,都不要理會。

    生死有命,皆是天註定。」

    「我……本宮知道。」勇王張口欲言,可是話到嘴邊無論如何說不出來,不得已匆匆改了說辭。

    但即便如此,一顆心是無法抑制的浪潮洶涌。

    道:「那本宮接下要如何做?」

    「受靜以制動。」

    「會不會太冒險?」

    三味啪的收回紅線,回眸道:「還有比要輕舉妄動更冒險的麼?」

    「這……」

    「殿下喝住秦漠,即當能思全局。

    如果方纔只不過您一時不忍,那只能說是主上選錯了人。」

    「你……」

    「想問小的如何得知?」

    勇王驚詫的何止是一星半點,簡直不亞於聽到昱王穆王的噩耗。

    而三味將他反應悉數納入眼底,縱然他現在掩藏的很好。可是知道,有些事你越掩藏的好,反而越能說明一些東西。

    道:「大殿下心思,您知,主上也知,我主亦知。

    您一直以爲主上如此,便是替四殿下往後鋪路。可是您不懂主上之苦心,誠然四殿下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

    但,王城卻不是四殿下最好選擇。

    小的這麼說,殿下可明白?」

    「不可能。」

    勇王略顯驚慌的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左右流轉,就是不敢直視三味的眼神。

    橫着喉頭欲說說不出,想哭沒有淚。

    爲什麼?

    爲什麼他想通了,放下了,又要告訴他這些?

    是想說,從前都是他錯了麼?

    明明老四更適合,爲何被選中的是自己?

    三味看着他這般模樣,微微一聲長嘆。

    道:「菰晚風之舉動,遠不止如此。八王峯那邊出現新的狀況,其影響之大遠勝當初的傀儡之亂。

    目前,春秋翰墨與休門已經介入其中。

    相信不久後,就會有結果。

    倘若事態無法控制,菰晚風必會先一步取而代之。」

    勇王聞言,喃喃道:「倘若得已控制,又將如何?」

    「那就請殿下,拭目以待。」

    「本宮知道了。」勇王笑笑抹了眼角,深吸一口氣,道:「你……是他麼?」

    那個他,回來了麼?

    三味低眸,拱手作禮。

    道:「他死了。」

    「你當真不是他?」勇王不死心。

    「不是。

    殿下不能將希望託之與一個死人,世上的路有很多,長的,短的,遠的,近的,乃至彎路。

    然則,遠也好,近也罷。

    每個人,每次。

    都只能走一條路,通與不通,全在各人。

    有道是,天欲禍人,必以微福驕之,要人會受。天欲福人,必以微禍儆之,要人會救。

    殿下將來要行之路,其理相通。

    還望,慎之!」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勇王急道:「你要走?」

    三味駐足,道:「再不走,少真府就該熱鬧了。」

    「可是……」

    怎料他剛開口,三味忽的回眸。

    剎那間,他鬼使神差的嚥下所有話語。

    眼見人要揭簾離去,急道:「父王如何?」

    可有解救之法?

    三味腳步微頓,復如常。

    揭簾,垂眸。

    「小的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