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柳暗花未明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拂弦字數:3513更新時間:24/06/27 19:25:04
    丁繆怔怔的立在原地,雨水澆在他臉上,也一點點澆滅了他的心。

    誠如傷人者所言,“夜鶯”已經容不下他,菰家亦容不下他。天地很大,卻已經沒有他立足之地。

    或許是這樣的日子過得太累,面對即來的結果他並不想逃。有時候活的太久又無自由,死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凡塵百年,生老病死。

    亦是難得的福分……

    有一句話,傷人者說的很對。

    所以,他想走之前再見一見。同樣都是被菰晚風猜忌之人,他希望槐尹能擺脫命運的糾纏。

    如此,也算全了彼此一場情分。

    ……

    另一頭,傷人者等循着血腥味緊追不捨,好幾次如不是反應夠快就當場發現。

    碎玉人疼得臉色發白,嘴脣鐵青。胳膊上流出的血已成黑色,人愈發的昏昏沉沉。

    饒是如此,她依舊緊抱懷中物品不撒手。

    看的槐尹又是心疼又不是滋味,曾經她也是全心全意對自己好,可惜自己豬油蒙心,傷了她。

    如今她的好,已經屬於另外一個男人。

    她,也不在記得他……

    伸手想取下物品,道:“交給我吧,我幫你交給他。”

    碎玉人卻是避如蛇蠍般閃開,警惕的往後挪開些許距離,道:“不許你碰。”

    話音剛落,下腹突來一陣絞痛,使得她整個人重心不穩趴在地上,那始終不肯撒手的物品也從懷中滾落,正是一包包的藥。

    “好痛……”

    “玉人?”槐尹當下臉色發白,快步上前將人抱起,放至一旁的幹茅草上,一把脈驚的如墮冰窖。

    但是很快又被碎玉人斷斷續續的呼痛聲驚醒,顧不得內心的驚濤駭浪,連忙取出以前素鶴就給他丹藥,先給她保命。

    然後,雙手納元度入體內,平復其混亂的真元,再者便是安撫腹中的胎兒。

    待胎兒不在躁動,才想法子替其驅毒。

    等做完這一切,槐尹看着昏迷中碎玉人不覺陷入沉思。是他錯過了什麼嗎?

    看着她忘了自己,看着她爲別的男人拼命。如今,看着她有了別人的骨肉……

    其實,察覺她懷有身孕時他存過一絲僥倖。仙家骨肉不比凡夫,每個孩子都會與父母有獨特的感應。

    是天性的血脈相連,惺惺相惜。

    所以,他試着去感應。

    可惜的是,他失望了……

    正想着,忽然洞外隱隱有人聲逼近。二話不說,隨手掐訣,碎玉人登時被一團水樣柔光攏住,護在其中。

    而他自己,則是反手掣出大刀,小心貼住洞口旁邊,打算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一步,兩步,三步……

    倏然,他刀起刀落,劈頭斬下。

    登時洞內響起一陣刀劍交擊之聲,忽聽熟悉之語:“槐大哥,是我。”

    聞言,他這才注意到來人並不是“夜鶯”等人,遂鬆了口氣,道:“是你,外面四個呢?”

    浥輕塵低頭捻訣,烘乾身上的雨水,道:“被我解決了,你和玉人怎樣?”

    槐尹轉眸,看到她手上的劍尖仍在滴血,答非所問道:“你換佩劍了?”

    “佩劍?”浥輕塵微怔,隨即睇向長劍道:“特殊時期,換一把,方便行事。”

    說罷,又道:“還沒說你和玉人如何呢?”

    “哦……我們沒事,玉人受了點輕傷。不過已經處理,休息休息便好。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浥輕塵上前打量昏迷的碎玉人,淺笑道:“出了這麼大事兒,我怎能放心?故這幾日一直在暗中尋找,索性老天垂憐,讓我找到了你們。”

    頓了頓,嗔道:“槐大哥,我看你還是將這保護撤了,讓我替玉人把溼衣服換下來。”

    槐尹臉上一熱,揮手解開保護。

    “有勞。”

    說完,背過身。

    浥輕塵脣角微揚亦達雙眸,只是在這層溫潤之下,有一絲看不見的森冷。纖纖柔荑緩緩伸向其衣襟,待其接觸時手底忽的寒光閃現。

    恰在這時,槐尹猛的回頭道:“輕塵……你……”

    “呀。”浥輕塵手捂心口,沒好氣的白了一眼,道:“槐大哥,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我正要給她解衣服,你這突然轉過來叫什麼事兒嘛?”

    槐尹眼眸微斂,亦有一道看不見的神色被他藏起,看着碎玉人道:“我想了想,還是給她捻訣。

    她身上一應,都是少真無一爲她準備。她愛之、惜之,應是不願再換其他。”

    浥輕塵表情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看似惋惜實則挖苦道:“可惜了你們那段過往……”

    “沒什麼可惜,錯的是我。”不等她把話說完,槐尹截住話頭。

    “那你們現在有什麼打算嗎?我能想到你們在這裏,他們也能。再待下去,不是長久之計。”浥輕塵沒想到會碰一顆軟釘子,看來這張臉的影響力已經沒那麼好用。

    倒是她小看了碎玉人的可能性,從前不怎麼樣。如今卻不聲不響叫浪子回了心,這在她的意料之外。

    哪知她話音剛落,原本昏迷的人幽幽轉醒,卻是不管不顧掙扎爬起,緊接着雙膝無力跪下。

    虧得槐尹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攔住,急道:“你這是做什麼?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有身孕的人?

    碎玉人抓住他衣衫,氣喘吁吁,心神稍定即用力推開,道:“不要你們管。”

    說完,不忘防備心極強的掃過浥輕塵。

    浥輕塵柔聲淺笑,試探性道:“玉人,你,不認識我們?”

    指了指自己和槐尹,早前缺雲子雖提過一耳,但她沒太往心上去。後來想找機會拜訪,無奈少真無一防備的緊,輕易見不到人。

    如今看她,似乎是真的忘了。

    碎玉人疼得嘴皮子直哆嗦,水靈靈的眸子盛滿戒備,斬釘截鐵道:“不認識。”

    “我是你浥姐姐,他是你的槐大哥。”浥輕塵不死心,決心在試一試,言語中,更是留心起二人的反應。

    一句你的槐大哥,也瞬間叫槐尹回到過去,再看向碎玉人時,眼神不可抑制有了期盼。

    至於想從她口中聽到什麼,又能代表什麼,他自己都說不清。

    但浥輕塵很滿意他的反應,剩下的就看小丫頭。

    怎料碎玉人聽了這話,愈發與他們拉開距離,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藥包,小心翼翼擦拭乾淨,然後寶貝疙瘩似的抱緊在懷裏。

    一步一退,邊慢慢往洞口靠邊道:“什麼哥哥姐姐?我只有魚哥哥和三味,沒有什麼浥姐姐槐哥哥。

    還有,我有名字。

    小魚兒,不是你們口中勞什子玉人。”

    說着,猛的提起爲數不多的真元,一溜青煙般滑向洞外。

    “玉人?”槐尹大驚,當下直接追出去。

    而浥輕塵,睇眼手中長劍,挽了一道劍花,同樣射出洞外。

    沒有人知道她爲什麼會找到歧路山,也不知她爲何突然要下手。只有她自己明白,爲何要這麼做。

    碎玉人本就有傷,加上此番動了胎氣,沒跑多遠就開始體力不支,眼前更是一片天旋地轉。

    眼看就要倒下,索性槐尹趕到。

    默默走到她身邊,將人打橫抱起,嘆口氣道:“我送你。”

    “爲什麼?”碎玉人窩在他懷中,有如驚弓之鳥。想動又不敢動,磕磕巴巴擠出幾個不成調的字。

    “沒有爲什麼,你要是想救他,就相信我。依你如此着急拼命,他的情況應該不怎麼樂觀。”槐尹越說越酸楚,只覺得自己此刻心比黃連苦三分。

    可是看着她那清澈的眸子,一顆心除了揪揪疼,剩下都是對她的虧欠。

    自己有什麼資格責怪呢?至少,少真無一將她保護的很好,沒有讓她受一點委屈。

    想來這次應是她偷偷跑出來,否則以少真無一爲人,怕是寧死也不會讓她出來冒險。

    碎玉人聞言,頓時不在抗拒,嘀嘀咕咕說了幾句怎麼走後,就抱緊了藥包不吭聲。

    須臾,眼淚就跟斷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往下掉。

    槐尹見狀,心痛的無法呼吸,腳下的路每走一步,就像有鋼刀將他千刀萬剮,明明痛的想死,偏偏意識又格外的清醒。

    清清楚楚記下,每一分痛它是怎樣的滋味。

    可他更清楚,自己安慰的資格都沒有。

    因爲,他欠她的。

    浥輕塵隨後趕至,就那麼不遠不近的跟着。

    倏然,前方腳步一頓,她忙縱身上提,輕飄飄恍若無物的落在大樹的枝幹上。密密麻麻的樹葉,加上雨夜倒是極好藏身所在。

    撥開一叢樹葉,果然簾恨帶了不少人將兩人團團圍住。

    簾恨睇向左右,沉聲道:“拿下。”

    槐尹豈肯甘心就範,抱緊碎玉人之餘,足下功夫亦發揮到極致。騰轉閃挪,勾挑踢踹,轉眼的功夫又有兩人被他踢飛。

    碎玉人被嚇得不敢睜眼,任憑感官隨着他的一招一式共舞,有那麼一瞬,她覺得周遭靜的可怕。

    當回神睜開眸子時,眼前還是在打打殺殺之中。

    “怕就把眼裏閉上。”來不及更多關懷,兩把大刀齊刷刷平推過來。忙將身閃避,低頭躲過身後一刀。

    復旋身一腳踢在偷襲者後背,使者腳下不穩登時撞向兩把大刀。眼看那人要斃命,簾恨倏然仗劍挑入。

    劍鞘托住鋼刀,左右輕點,將人閒亭落花般拍散開,一個拋接,劍騰空急轉。

    待其近前,揚手抽出利劍:“都退下。”

    霎時,衆人齊退。

    槐尹眼望疾劍,退無可退。

    偏偏手上的人兒不能鬆,頃刻被簾恨攻的左支右拙,應接不暇。眨眼的功夫,已有數處添彩。

    “束手就擒,保你不死。”

    “恕難從命。”槐尹沉眉,騰身避開劍氣,半空忽使一個千斤墜,單足踩在劍尖上。

    隨即真元貫催,摧枯拉朽的順劍席捲簾恨。

    簾恨眼神一凜,提掌猛然蓋向劍柄:“得罪了。”

    霎時,虛空炸裂,落雨翻飛。

    槐尹抱着碎玉人翻身而下,蹭蹭往後急退。而簾恨未待爆炸歇去,復提長劍奏殺。

    與此同時,藏身樹上的浥輕塵不知何時摘了一把落葉在手。

    趁着槐尹無暇顧及,悄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