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信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拂弦字數:3604更新時間:24/06/27 19:25:04
    見兩人默默無言,槐尹瞧着不自在。

    便看着雨中的屍體,問道:“敢問先生,這些屍體如何處置?”

    大雨瓢潑,總不能任由其躺着。

    拂清風擡眸,看了眼,道:“稍後,吾再送到谷外掩埋吧。”

    縱使他不想沾染,然人死爲大,便有不是,也都一筆勾銷。

    身前萬般,死後不沾。

    “這樣啊?那不如我現在去把他們處理了,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少樓主也沒那麼快醒,我坐着也無聊。”槐尹笑着起身,拍着胸口請命。

    “不可,來者是客。既到谷中,便是吾拂某人的座上賓。

    哪有主人在座,讓客人累着的?”拂清風拒絕。

    槐尹登時僵住,臉上笑容卡的不上不下,抽着嘴角,急道:“唉,沒事沒事。主要是……哎呀,你倆說話太文鄒鄒了,我、我不習慣。

    我嘛,是個粗人。

    所以,還是把這差事給我吧。”我自在些,跟您一屋坐着,我壓力賊大。

    不然,我坐在此處怪難受的。

    這……拂清風將目光投向素鶴,人是你的朋友,你覺得呢?

    素鶴愣了愣,抱着杯子有幾分啞然,擺擺手:“你讓他去吧。”

    “那就有勞了。”見好友如此說,拂清風也不好再堅持,遂起身拱手道謝。

    槐尹還禮,忙道:“不敢,不敢。”

    旋即走出屋內,一手拽一具,來來去去走了三個回合。

    才把屍體搬完,然後埋在首陽山腳下。草草的蓋了座新墳,給幾人來了個生不同時,死同眠。

    直接,一窩埋了。

    起初他想把人葬歲蔭山,不過聽說歲蔭山比首陽山更邪乎。

    他也不敢貿然深入,把人埋在山腳下,便蹲在路邊的水窪裏洗手。

    忽然,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背後跑過,登時起身喝道:“什麼人?”

    沒有反應,也沒有人回答。只有大雨,繼續嘩嘩的下……

    揚手取出銀狼,猶豫了一下,還是追入了歲蔭山。

    稍頃,只見他一人出來,在谷外盤桓了片刻,才回到木屋。

    “這是?”

    拂清風和素鶴望着彼此,目光同時落到茶几上。

    槐尹搖頭:“不知道,我處理完屍體後,就感覺有什麼從背後跑過去,於是就想追上去看看。

    這廝跑的極快,我追到歲蔭山腳下的時候,鬼影子都沒逮到一個。

    找了半天,才在樹下發現了它。”

    說着,捲起衣袖走到門口出擠了擠,登時譁啦啦流了一地。

    再把衣袖用力甩甩,將褶皺處捋平,掐了訣趕緊把衣物烘乾。

    說起來,歲蔭山真他娘的很邪乎。都這會兒了,他還覺得瘮得慌。

    總覺得背後,涼森森……

    “打開看看吧。”拂清風往椅子裏靠了靠,擡腳翹起二郎腿。

    這一看,就是奔你來的。

    素鶴頷首,拿起來左右翻看。不大的東西,長方形,還裹了層厚油紙,看得出這人也算有心了。

    遂拆開一觀,發現是封信。

    信上並沒有署名信是給誰的,只畫了一棵柳樹。

    但是槐尹和素鶴,均是一眼就知送信者是何人。

    “柳樹?你那招還真把他唬住了啊?”槐尹坐下,擡眸偷了一眼。

    素鶴說制住鄒管家的祕術爲真,老實說,他一直是不大相信。

    總覺得,是在忽悠人。

    拂清風聽他如此說,一時也坐直了身子,似來了興致,問道:“哦?槐仙友知道送信者是誰?”

    “嗯,這事你得問他,當初把人家唬的差點以死表忠心了。”槐尹沒有否認,揶揄的努努嘴。

    至今,他還記得鄒管家信誓旦旦賭咒發誓的模樣。

    咳咳咳,那啥:我要皺一皺眉頭,就是你你孫子。

    結果,轉眼就啊的慘叫……噗……太可樂了。

    素鶴感受到好友的目光,遂把信推給他:“喏,你看了便知。”

    是嗎?神神祕祕的,拂清風拿起信紙一觀,通篇四字。

    有些詫異的道:“綠柳揚風?”

    “是。”

    “確定可信嗎?不怕遞出來的是個誘餌,專等你咬鉤。”有消息遞出是好事,只是你確定這裏面有幾分可信?

    拂清風看完,然後把信推了回去。

    “有鉤咬,也需先撒餌。餌料不美味,魚兒怎麼咬鉤?”素鶴知他的意思,將信袖起,而後淡然道。

    槐尹看着兩人你來我往,乾脆抱着杯子靠向一旁,慢慢喝,慢慢品……

    與此同時,前往妖境的丁繆總算回到欲海天。

    手裏拿着剛截獲的木鳥,大步向內院深處走去。剛到拐角處,差點與一名妙齡女子撞個滿懷。

    “見過大小姐。”趁着女子還沒回神,巧妙的將木鳥袖入袋中。

    女子怒罵:“愣着做什麼?誰要你行禮了,還不趕緊扶我一把。”嘁,木頭人一個。

    看自己崴腳坐地上了,也不知過來扶一扶?父親的人怎麼一個二個都是呆的,也就那個槐尹稍稍有趣些。

    丁繆裝作不知她的碎碎念,只依着她的話,木手木腳的把人拉起。

    人沒站穩,他就趕緊把手鬆了。

    氣的女子杏眼溜圓,指着他半晌才憋出一句:“你……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父親在裏面,你自己進去就好。”

    說罷,一瘸一拐的離開。

    “恭送大小姐。”丁繆看了眼,等她走遠了,才進去。

    “回來了,有什麼收穫?”中年人坐在石桌旁,一下一下逗着籠中的雀子。

    不過不是上次那只,而是一隻新的。

    看上去嬌小可愛,活潑玲瓏,時不時的順着翎羽,再脆脆的叫着。

    無憂無慮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單純的赤子。

    丁繆上前見禮,:“回稟主人,屬下此去妖境,以禮賄賂了他們的妖司——水珠璣。

    從而自他手中借到妖境的造名冊一觀,雖時刻不長,但屬下查到妖境有兩人名字以被抹去。

    但依稀還能從殘存中,得出些記載。”

    “說來聽聽。”

    “屬下發現,其中一人,乃是喜食茶湯的小妖,本無爲仙的可能,後來造化來臨,晉爲妖仙。

    於半年前離開妖境,後下落不明。”

    “還有呢?”中年人吹着口哨,哄的籠中的雀子上竄下跳。

    啾啾之聲,好生悅耳。

    丁繆默了片刻,接着道:“另一人,出自妖境永罪臺。本是待罪之身,後來不知何故失蹤了。

    只是,失蹤的時間,也是半年前。”

    “嗯,還真是巧。”一者無足輕重,一者永罪之身,恰好都在同一時間不見。

    “是,另外,槐尹也有消息傳回。”丁繆偷看了一眼中年人的反應,見他不怒,一顆心才緩緩落到肚子裏。

    “呈上來。”

    “遵命。”丁繆自袖袋中取出木鳥,雙手捧到中年人面前。

    待其接過,小心的退到三尺之外。

    良久,中年人看完後,將信紙焚燬。

    “主人,槐尹屢次負傷,是否要命人將他換回來,以免耽誤大計實施。”

    “不用,這樣挺好的。”

    “可……若百里素鶴下次再有危險,以他之能爲倘若護不住,豈不是反誤事?”從這幾次任務看,他也是好幾次撘上性命。

    兄弟一場,若可以,丁繆還是想將他換回來。

    中年人盯着丁繆看了片刻,仍是和悅依舊,語調平緩卻無溫暖:“共患難,有時候最是能看清一個人。

    好或壞,生死關頭,一試便知。

    且他正好可以由暗化明,光明正大的接近百里素鶴。

    這與我們而言,是好的消息。”

    丁繆聞言,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丁繆,你跟隨我多久了?”

    “回……回主人,千年有餘。”

    “那你與槐尹,共事幾春秋?”

    “不足百年。”

    “何輕何重,還需要我提醒你嗎?”

    “屬下……”

    忽然,中年人聲音乍寒:“你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見證了我是如何登上的家主之位,當最知我的脾性。”

    “屬下該死。”丁繆心驚,背後冷汗簌簌而下,撲通跪下。

    “起來吧,下不爲例。”中年人撇了一眼丁繆,又把目光投回籠中。

    抓起桌上的鳥食,慢悠悠的擲在碟子裏,那雀子低頭啄食。

    一顆一顆,突然,撲騰了兩下,便沒了氣息。

    中年人將鳥食放回去,拿起桌上擺放好的帕子把手擦乾淨。

    不輕不重的道:“放出消息,獵殺罪者的遊戲,可以開始了。”

    丁繆一個激靈,擡頭看着中年人愣了愣,匆匆低下頭:“……是。”

    “你在猶豫?”

    “是。”

    “理由?”

    “屬下聽聞,此二女如今皆屬魔界,出自心魔一族。

    此族歷來難纏,若此時放出消息。魔界必會有相應動作,萬一被有心人牽引,恐對我等不利。”且魔界,現下是心魔一枝獨大。

    動他們的人,無異於玩火。

    能從永罪臺把人帶走,對方在心魔族中定也不是泛泛之輩。

    如此一來,我等豈非自招麻煩?

    中年人頓了頓,睇着丁繆的神情,忽的笑了:“哈哈哈,麻煩是會有的。

    但,不會是我們。”

    “主人的意思?”丁繆不解。

    “你且照我的話去做,日後自會明白。”

    “屬下這就去辦。”

    “去吧。”

    丁繆離開,中年人嘴角的笑容愈發的加深,卻也讓人畏懼三分。

    魔界?

    哼,恐怕……他們也早就想動了。只是,一直苦於沒有合適理由。

    如今送上門的大好機會,不亞於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

    來的,正是時候。

    槐尹呀槐尹,你這消息來的極妙。

    而維葉谷內,槐尹連喝了幾杯水,藉以慰籍心緒,如果不出意外,消息也當到了主人手中。

    “槐兄?槐兄?”素鶴連聲喚道。

    “嗯?”槐尹回神,不好意思的放下杯子。

    素鶴問道:“你有心事?”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槐尹看了眼拂清風,焦躁的撓着額頭,猶豫着要不要開口。

    拂清風很是費解:“看吾做甚?”

    “我……我……”

    “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嗎?”素鶴看向好友,亦不懂槐尹的扭捏從何而來。

    槐尹看了看兩人,突然嚎了一嗓子:“哎呀,說就說。

    我就是想說,外面這雨越下越大,要不要去找找那……誰?”

    到底,人家現在傷的不輕,也是幫過大家的。

    話音一落,屋子裏登時靜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