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仙門弟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龍

    雨幕如瀑。

    昏黃的天色下，一人一鳥對視少許。

    顧青率先將目光移開，也不搭理紅菱，手中拿着那銅鏡法器，朝着此處院子外行去。

    耳畔只餘傾盆大雨之聲。

    紅菱的眼中閃過一絲古怪。

    她未曾與顧青傳音交談，只是靜靜的立於一旁牆沿之上，注視黑衣白髮的青年離去。

    一道青衣身影，無聲無息在牆外顯露身形。

    此人一副俊雅中年人模樣，正是當初顧青在陳國的遺蹟廢墟，閒鶴派駐地見過的孟嶽。

    孟嶽遙遙看着雨幕之中，那位顧青師侄的背影：“這顧小子，應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收到孟嶽的傳音，紅菱鳥喙微動。

    “他身上有黑獄魔殿那門黑獄魔功的氣息，不出意外，應是被黑獄魔殿的人制住了。”紅菱對孟嶽傳音說道。

    作爲一隻活了七八百年、見多識廣的鳥，紅菱除了不知道這具身體是什麼品種的鳥，其他的事多少都知曉一些。

    孟嶽的神情略顯凝重，心中驚疑：“黑獄魔殿……難道是域外的天魔道麾下，四獄魔殿之一的那個黑獄魔殿？”

    “既然這顧小子身上有黑獄魔功的氣息，那在他身上動手腳之人，必是那天魔道麾下，四獄魔殿之一的黑獄魔殿修士，須知，此黑獄魔功，外人無法修煉。”紅菱也正經了不少，未再一口一個‘老孃’，她的語氣之中，也多了幾分凝重的回以傳音，“修煉此黑獄魔功，需要溝通黑獄魔神。”

    孟嶽略作沉默。

    幾息後，他喟然一嘆。

    “未曾想，此次絕靈之地開啓，竟連黑獄魔殿的人都來了，也不知顧小子爲何會被黑獄魔殿之修擒住。”孟嶽的神情多是唏噓，卻也隱藏着一絲古怪。

    黑獄魔殿的人，看中這位顧師侄什麼，爲何會留他一命，將他掌控在手中？

    ……

    顧青行在雨幕之中。

    此刻的他，已出了城。

    泥濘的小路滿是水坑，來往的寥寥行人披着蓑衣，顧青行了有十幾息，回到了那甕城的殘垣附近，他持着銅鏡，目視前方雨線落在空曠的田地之中。

    先前所見的稻黍已被收割。

    顧青的雙目虛眯。

    對於紅菱這只怪異的灰鳥，能夠將戴着黑龍殘面，且易過容的他認出，他心中稍感驚訝，但也僅此而已。

    他之所以未與紅菱交談，原因很簡單。

    洛靈芮此女必定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什麼手段，防備着他求助於其他的修士。

    說不定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會被洛靈芮此女收歸眼底，在這種情況之下，事關自己的性命，他唯有謹慎一些。

    將銅鏡法器在手中把玩一會兒，顧青懷疑此鏡，是當初那何家的何清手中，那可以消弭敵修攻伐手段的水月鏡。

    卻是不知，爲何落在方纔那女修手中。

    此寶，應是件上品法器。

    “一個煉氣四層的女修，不只有一件上品法器，還有八十一件不如品階的煉化他人氣血之法，以及那血晶稻黍的種植之法、百餘粒血晶稻黍的種子……”

    顧青的心中有些驚詫，他將銅鏡法器收入石碑空間，一步邁出，身形來至殘垣之上，黑衣烈烈，負手而立。

    他的雙目微閉，存神調息起來。

    雨幕朦朧，轉眼黑夜就已降臨。

    寒涼的夜風吹刮下，稀疏了些許的雨線，化作了細小的冰晶，凍雨砸落在大地之上，籠罩了不遠處的土方城，試圖將顧青的身形席捲其中，卻也只是讓顧青身上黑衣的衣角，翻騰得更劇烈了一些。

    一道隱匿在凍雨之中的身形，無聲無息的來至顧青身後，悍然間一掌印下。

    烏黑的掌印極端凝實，洞徹雨幕，將凍結的雨滴碾碎，催徹烈風的嘶吼，於一剎那落在顧青的後腦之上。

    顧青的身形化作水霧散去。

    那無聲無息來至顧青身後的是個白衣人，此人見這一幕，卻是絲毫不慌，拂袖朝着一旁甩出一道白色的披練。

    唰！

    白色的披練撕碎雨幕，將一層不知何時佈下的幻境打碎，顧青的身形顯現。

    素水玄珠懸於他的頭頂之上，他的手中雪華劍已出鞘，凝出殘紅泛黑的劍氣，此劍氣如長風倒卷，斬碎那白色的披練，徑直往側上方的白衣人刺去。

    錚！

    青溪劍訣，劍氣長河。

    殘紅泛黑的劍氣，沖天而起，破開雨幕。

    白衣人挽袖一擋。

    如魚鱗般的虛幻甲冑在他周身凝出。

    隨即白衣人的身形，被這道劍氣長河裹挾往半空而去，顧青見此，橫劍身前，身形化作一團劍光朝白衣人迫近。

    眨眼間，顧青已臨近白衣人。

    青溪劍訣，折風一劍。

    顧青極快的一劍朝上逆斬。

    咔！

    殘紅泛黑的劍光一閃而過，十丈範圍內的雨幕如被截斷，白衣人模糊的面容變得清晰。

    此人半張臉被攜刻白色殘龍的面具遮掩，餘下的那半張臉，帶着幾分清秀，幾分不羈。

    白衣人反手就是一拍。

    嗡！

    他的掌中，一團白光大耀，隱約可見他手腕上的一串白色珠子，正散出着某種極端沉重的力量，而後一道熾白如烈陽的凝實掌印，碾碎顧青那殘紅泛黑的劍光。

    這熾白如烈陽的掌印，自上方拍下。

    幾分生死危機之感，出現在顧青心頭。

    他以雪華劍一引，施展出蓮花劍訣的守式，次第蓮開，泛着黑光的丈餘血色蓮花，將他身形籠罩在其中。

    細密的劍氣碎裂之聲響起。

    顧青的身形，籠罩在泛着黑光的血色蓮花之中，被這一掌朝下方狠狠地按落。

    白衣人卻在這時，心頭一緊。

    咔嚓……

    凍結聲朝四周飛速蔓延，白衣人只覺一道悶雷貫入雙耳，整個人如遭雷噬的直挺挺墜落，待他回過神來，一道色彩駁雜的虛幻箭矢，已撕碎那魚鱗板細密的虛幻甲冑，幾乎將他的胸膛，一箭洞穿。

    瞳孔猛縮，白衣人手腕上的那串白色珠子，飛速的旋轉起來，霍然碎裂了一顆。

    “鎮山！”

    白衣人的指訣飛速變幻，他口中出言，隨即徑直朝着那色彩駁雜的虛幻箭矢抓去。

    吭！

    白衣人綻着熾烈白光的手掌，抓在虛幻箭矢之上的剎那，幾百丈範圍內的雨線似凝滯了一瞬，隨即盡數化作黑紅之色的冰晶，粉碎，白衣人則被虛幻箭矢裹挾着，化作冰坨，朝着半空爆射而去。

    朝着下方墜落的顧青，臉色略微發白。

    他鬆開寒螭落月弓的弓弦。

    祭煉這件上品法器寒螭落月弓，並未消耗顧青多久的時間，他只用小半日，便將這寒螭落月弓祭煉完成。

    “此一箭，消耗了體內四成的靈力，發揮出的威能還算不錯。”顧青撲通一聲落地。

    他揮手將寒螭落月弓和雪華劍收起，微微擡頭，一道白光自上空飛遁而來，正是那受了他一箭的白衣人。

    此時這白衣人，身形冒着寒霧，神情有些陰沉，他在幾丈外盯着顧青，看了許久。

    他清秀的半張臉頰之上，嘴角稍稍下抿，他那戴着那串白色珠子的手，微微顫抖。

    “主上，讓我來接你。”

    白衣人低聲出言。

    ……

    離了土方城，顧青與那白衣人一路往潁川的山脈深處而去，周遭的地勢越發複雜。

    成千上百道高聳入雲的壁仞，矗立在潁川大地之上，這些壁仞的最高處，距離灰色的罡風層只有幾百丈，即便是修士欲要翻越，也不是那麼容易之事。

    潁川的山脈羣最深處，毗鄰淮寧郡。

    一處高不見頂的白色壁仞，將淮寧與潁川兩郡隔開，這白色的壁仞極爲特殊，其上寸草不生不說，還有股莫名的吸力，只要靠近這處白色壁仞十里範圍內，不論人獸，皆會如幾息之間如臘肉般，被瀝乾鮮血，化作乾屍而死，死去的乾屍也會在半日內，被白色的壁仞吸成齏粉。

    此次丹鼎門、丹鼎派諸位丹師，請來五國修真聯盟的假嬰大能，欲要開啓的絕靈之地，就在這白色壁仞所在的山脈最深處，值得一提的是，此處四階的罕見絕靈之地，還有個‘魔靈澗’別稱。

    距離白色壁仞不足八里處的位置。

    顧青與那白衣人各自運轉體內靈力，抵禦着遠處那白色壁仞的古怪吸力，與一衆修士朝着這處山脈深處行進。

    一路上白衣人的話語寥寥，他自稱白龍，應當是那洛靈芮的另一個記名弟子。

    顧青感受體內血脈的異動。

    黑龍殘面之下，他的神情略顯古怪。

    他身形一側，皮肉微微泛紅，體內的鮮血如要循着毛孔噴涌而出，被那近觀如同一片天幕的白色壁仞吸引而去。

    腳下是軟綿綿的粉塵，不知是岩石碎裂而成的細粉，還是死去人獸化作的屍粉。

    “神闕穴附近的血脈，卻是未有半分的異動，甚至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力量，自四面八方透入神闕，沒入陰符……

    當真古怪。”

    顧青的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

    附近的修士，漸漸多了起來。

    衆修表現得俱是較爲剋制，即便遇到什麼生死仇敵，也未在此地直接就開打。

    由於此地那白色壁仞的古怪吸力，故而衆修不止無法以神識探查四周，就連以神識進行傳音，都是做不到，神魂力量一旦自眉心透體而出，立時就會被那股吸力帶走。

    已有不少不信邪的修士，嘗試探出神識。

    結果就是這些不信邪的修士，在探出神識以後，各自的神魂力量飛速被牽引、消耗，很快眉心一團血線射出，紛紛臉色慘白的癱在了地上，有那麼幾個差點兒當場身死。

    於是衆修只得開口，低聲交談。

    越是靠近這處山脈的深處，附近的修士越多，如此亂哄哄的喧囂聲，匯成一片。

    直到衆修來至這處山脈深處，持續一路的喧囂驟然間一清，衆修俱是閉口無言。

    此地，最顯眼的當屬那赤色光柱。

    此道璀璨的赤色光柱，粗有五、六丈，此赤色的光柱擎天而起，一個身着赤色大氅、仙風道骨之修，閉目負手，浮空立於這赤色光柱之中，默默等待着什麼。

    此赤色大氅之修，所在之處，天地間所有的色彩都似被他奪走，殘月照射而下光線被硬生生扭曲，朝着此修匯聚而去。

    赤色的虛幻光輪，有丈餘大小，在此修身後若隱若現，此赤色的虛幻光輪每一旋轉，四周的溫度，都會陡然上升不少。

    “假嬰境修士！”

    顧青瞧了眼那赤色的光柱中，身着赤色大氅的仙風道骨之修，飛快收回目光。

    他的心下震動。

    果然不同凡響，這等假嬰境的修士，只怕一個眼神斜瞥，就能讓他身死魂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