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仙門弟子 第九十一章 不染

    山谷中，久久無人出價。

    這一瓶四顆丹藥，就作價一百塊中品靈石，也即是一萬塊下品靈石，對於閒鶴派的衆弟子而言，無疑是天價。

    恐怕就連閒鶴派九座主峯的長老，所收的親傳弟子們，也難以乾脆的拿出一百塊中品靈石，買下這四顆木髓丹。

    至於下品靈器，就更不必多少了。

    即便是築基期的修士，也不一定都能擁有自己的靈器，更何況這山谷內的衆修，煉氣大圓滿的都沒有幾個。

    “羅師兄，你看此物如何？”

    這時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

    衆修紛紛側目。

    顧青聞言，瞳孔一縮。

    他不動聲色的轉頭，看向自己的側後方。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凝重。

    只見他的側後方，走出了一個先前他沒有絲毫感應的白髮青年，這青年的目光在顧青身上頓了一下，笑着點頭。

    顧青面無表情的回以點頭。

    “是呂素師兄！”

    “是第一峯的親傳弟子呂素師兄！傳聞呂素師兄入門不到二十年，卻早已煉氣大圓滿，上次的三宗演法，呂素師兄力壓金陽門的雷雲天，奪得三宗演法的第二名……”

    “呂素師兄在煉氣期的修煉早已臻至圓滿，卻是不知爲何，遲遲未突破築基期。”

    山谷內爆發出了更熱烈的議論。

    顧青低垂眼眸。

    呂素與他側身而過。

    “此人相貌平庸，眼神淡漠，身上帶着一股危險氣息，非是善類，輕易不可招惹。”待得呂素離開他周身三丈，他緊繃的身形方纔鬆弛下來，擡眼朝着前方看去。

    呂素的左手託着一方長條形玉盒，去到了羅星身前，右手將那玉盒打開。

    玉盒中，是一柄血色的殘破長劍。

    此劍斷刃，長二尺有餘，劍身上血色的光澤流轉，劍柄處攜刻着一個黑色的複雜符號，這黑色的複雜符號旁，貼着一張二階下品的封靈符，羅星打量幾眼，眼前微亮。

    “殘破的靈器！完好之時應不是簡單的下品靈器，或許是一件中品靈器，只是破損到如此地步，也沒什麼修復的必要了，倒是能夠熔鍊一番重新煉製，但那勢必會破壞此劍大部分的靈紋，真是可惜……”羅星捋着鬍子，口中不無惋惜的說道。

    “可換得此木髓丹？”

    呂素聲音依舊溫潤。

    “可以，當然可以。”

    滿臉褶皺的羅星連連點頭。

    隨後這呂素和羅星兩人，就去到了一旁交易，此場交易會也終是如火如荼的進行起來，顧青趁機將紫色的小塔，和那黑色的殘破小傘等物什售出，換得中品靈石五十二塊。

    臨散場的時候，顧青將五柄分屬五行的中品法器飛劍，抹去自己的神識烙印，以二十塊中品靈石一併出售。

    值得一提的是，購置他的五柄飛劍之人竟是那呂素，此人修爲早就到了煉氣大圓滿，怎麼會需要中品法器飛劍？

    難不成也是爲了成陣？

    顧青心中驚疑，面上不動聲色。

    待得此場交易會散場，顧青回到了那樹幹之上，穿着那身黑衣坐回司空玄的身旁。

    不管其他修士投來的目光，顧青閉目坐在樹幹上，對司空玄傳音：“那三柄飛劍送到外事峯時，尋阮香聯絡我。”

    “顧師弟這麼信任那個女人麼？”

    司空玄以傳音迴應。

    “談不上信任，只是用得順手。”顧青目光微閃，對司空玄傳音說道，“司空玄師兄如此發問，應當是她做了什麼不利於師弟我的事？甚至她早就和那孫家的孫浩狼狽爲奸，設局侵吞師弟的修煉資源，甚至準備更進一步，將師弟我弄死？”

    司空玄的目光古怪，看了顧青一眼。

    “師兄並未首收到這樣的消息，但那阮香應該是爲了她家族的人，在替孫家做事。”司空玄收回目光，傳音顧青。

    “多謝司空師兄告知。”

    顧青平淡的傳音迴應。

    此後幾個時辰過去，兩人再無交談。

    此期間顧青又取出了那乳白色的瑤琴，輕撫其上，彈了幾曲，依舊有些難聽。

    “師弟，此道若無天賦，不如放棄吧。”

    聽了幾個時辰堪稱古怪的琴音，司空玄帶着些許情緒起伏，對顧青傳音說道。

    “走了。”

    顧青不置可否的輕笑一聲，將乳白色的瑤琴收起，身形化作一團白氣直上雲天，往外事峯的方向疾射而去。

    司空玄坐在樹幹之上，收斂護體靈光，聽着自己青色的衣衫烈烈作響。

    帶着些許涼意的風，浸入寬大的青袍。

    司空玄擡起頭，看向遠方的微藍天際。

    一隻灰撲撲的飛鳥，悄然落在司空玄的肩頭，鳥喙微動，一道婉轉清脆的傳音在司空玄耳畔響起：“主人很看重這名喚顧青的小子，甚至在這小子的身上留了一道神通。”

    “他老人家怎麼說？”

    司空玄以傳音迴應。

    ……

    顧青回到外事峯時，阮香等在他的洞府外。

    此女的神情，帶着一絲異樣。

    “跟我來吧。”

    氤氳狀的白光斂去，顧青身形顯露阮香身前，他取出陣法令牌將前方的陣法光幕打開裂縫，徑直朝着其中走入。

    阮香低下頭跟上，胸脯微微起伏。

    由於體內精血的虧空，這半年來她的修爲，只恢復到了煉氣二層之境。

    來到待客廳，顧青甩手丟出流光陣盤，一層水幕般的靈光，將他和阮香籠罩，他背對着阮香，負手而立。

    “說說吧。”

    顧青平靜的開口。

    阮香輕聲細語的開口，臉上帶着一絲詭異的笑：“那孫家的孫浩找過師妹幾次，他用阮家的人威脅師妹，想要師妹將顧師兄引到他指定的地點，孫玉山找過師妹幾次，想要師妹給顧師兄下毒，另外阮家那邊也是尋過師妹幾次，想要師妹給孫家的孫浩做個侍婢。”

    “阮師妹怎麼想？”

    顧青的語氣沒有什麼起伏。

    “將計就計將孫浩釣出來，由顧師兄出手先弄死孫浩，師妹這邊就用那孫玉山給師妹的毒，將孫玉山和他的幾個侍妾、孩子毒死，最後那阮家，也得勞煩顧師兄解決，最好雞犬不留。”阮香美目含悲，眼底閃過一絲怨毒，她帶着些許希翼，看向顧青的背影。

    “我不會冒險幫你。”

    顧青的迴應，冰冷而不容置疑。

    霍然轉身，顧青低頭看着阮香：“半年已過，你除卻仇恨，盡數放下了，如今我要你將仇恨放下，這世間的事從來沒有善惡之分，你來日修爲強大之時，區區孫家自然彈指可滅，不必誤了性命。”

    阮香慘笑一聲。

    她定定的看着眼前黑衣男人，心中有股熾烈的情緒，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阮香的命是顧師兄給的，全憑顧師兄做主，此番仇恨……阮香放下了，日後再見那孫浩、孫玉山，定會將他們伺候好了，爭取把顧師兄眼前的麻煩解決掉。”

    阮香的神情恢復平靜，說着似乎與自己毫不相干的話，顧青有些困惑的皺眉。

    此女什麼意思？

    “阮香師妹，顧某再說一次。”

    顧青一擡手，一股蠻橫之力將說過阮香託了起來：“顧某的東西，顧某會親手拿回來，你只需負責外事峯的一攤事，此外，好生修煉，莫要辜負了顧某的一時好心。”

    他的聲音很冷，帶着一絲不耐。

    說完，顧青收起流光陣盤。

    阮香有些困惑的擡眼，看着顧青。

    半晌。

    她未發一言，朝着顧青行了一禮，往洞府外行去。

    “你心思太重，不利修行，顧某聽聞這世間有奪舍之法，換肉身如衣服，存己心入滅境，你若能拋卻雜思，自然不染纖塵，”來至洞府外的一刻，顧青的傳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目光自那陣法光幕的烈風上移開，回首，看向隆隆閉合的洞府石門。

    阮香低頭看向自己的身子。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這半年來她無數次對自己施展除塵術，不斷的以清水洗刷這具身體，可那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卻是愈演愈烈。

    此刻驟然聽聞顧青此言，她似有所悟。

    拋卻雜思，不染纖塵。

    根源癥結，彷彿只在她的心裏。

    “肉身……衣服……”

    阮香口中喃喃，她的嘴角漸漸勾起。

    低頭瞧了眼自己這具豐腴的肉身，阮香一改先前的厭惡，只覺這具肉身，不，這身衣服，也算是能看得過眼。

    ……

    洞府內。

    顧青於待客廳靜立許久。

    “此次將能夠售出的東西，已經清空，只待五柄上品法器飛劍湊齊，再篆畫出足夠的二階靈符，煉氣期能做我的對手之人，絕不會太多，三宗演法還有兩年多，此次三宗演法趕上仙門大比，獎勵定是遠超往屆，若是我能藉此機會，嘗試築基……”

    顧青心思急轉。

    “兩年有餘，放在石碑空間裏就是七年到八年，絳真丹可以留到煉氣十一層的時候服用，畢竟此丹只能服用一次，也即是說這七年到八年間，必須連破兩境。”

    他仰起頭，閉上雙目。

    不夠。

    按照他現在修煉速度，遠遠不夠。

    按照這一年半以來他的修煉速度，七年到八年的時間，他或許能突破到煉氣十層，但絕無可能突破到煉氣十一層。

    想要突破到煉氣十一層，他唯有冒險。

    如何冒險……

    顧青緩緩睜開雙目。

    他先是來到洞府後方，大略打量幾眼靈藥園的情況，又來到了飼獸室的石門前，以神識探查其內的情形。

    七隻變異後的赤尾妖蜂還未甦醒。

    回到修煉室之中，顧青觀想出眉心豎眼，來到了石碑空間裏，他大略的掃看幾眼，就將目光聚集在漆黑的石碑之上。

    這石碑空間的神妙，應當不止這一點。

    但任憑顧青如何以神識觀察石碑空間的每一個角落，他都無法尋到什麼特殊的地方。

    坐回蒲團之上，顧青將闌江飛劍橫在腿上。

    五柄上品法器飛劍，用來施展五氣劍訣的威能定然能強大許多，當然他體內靈力的消耗，也會隨之大上很多。

    他目光看向前方的青紋百杉木桌子，準確的說，是看向桌上的兩杆符筆和硯臺。